《情辞别念》沙洲铃

4、第 4 章

　　......第291步.......
　　叶辞无长性，生性好动顽劣，不喜欢习剑，只因贪趣而学习易容，倒是颇有天分。于是这一套七七四十九式的双剑合璧，我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偷偷哄她练会。
　　越来越多的任务和接手庄中事务，能够在山庄的时候越来越少。只要在，每晚都会去梨苑把她接出来，牵着她的手往西园渡鹤潭边。西园偏处一隅，平时到的人少。渡鹤潭边上有块高而大的影壁，潭水接影壁翻过，影壁中有条狭小的夹缝，穿缝而过是一片开阔之地。小时候和曦染一起发现的这地儿，简直被曦染当成了水帘洞。如今，这就是我们秘密练剑的地方。
　　双剑合璧，自然是两个人要同时演练。说是四十九式，每一式又有自己的变化，两人必须心有灵犀，互相弥补。常常是这样的情景：一个晚上，练半个时辰，她便有各式各样的理由罢练。今天是饿了练不动，明天是手疼，后天是脚痛，再不然就是嘟着一张包子脸把不情不愿全部给你摊在脸上。每次遇上她这胡搅蛮缠，我只能是把扇剑一收，带着她爬上那块影壁，坐在上面给她讲每次出庄的见闻，而她则会把我不在的日子翻的那些闲书杂记来回馈。

　　从她习这套剑法开始，我就没有催促过。久而久之，我自己也不知道这么一直不练完这套剑法，是纵容着她，还是贪恋着这段时光。
　　她经常会问一个问题：师兄，为什么书里的人都有回忆，阿念却记不起从前？
　　我每次都会被这个问题怔住，而她似乎总是随口一问，并不奢求我回答什么。每到这个时候，她就会拿起半月箫，一些不知名的曲调流泻在两个人的夜里。她说她也不知道，但是她就是会吹。
　　记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每个人的记忆里有好有坏，明明都是活在当下，却偏偏不舍得过去。记忆也是个神奇的东西，如阿念，她吹的这些曲子许是幼时在叶家所学，而“舍得”舍去了她过去鲜活的生活，却留下了这些毫无生命的乐符。
　　她说的闲书里有这么一个故事，华胥为引织就幻境，在记忆里圆未尽之梦。我一直认为那个名为沈岸的将军在宋凝死的那一刻赶来收尸，分明已是记起了她，只是一直不知如何面对她。那究竟是何时记起？该是在他挟着失子之痛强要了她的那个晚上，赤身相对，曾经山洞里她以身取暖的记忆必定重回。言语眼神都能欺骗，唯有这肌肤相亲，若是刻骨，就算浮生已尽，苍山负雪也未歇！

　　那么阿念你呢？抬手用拇指堵住了箫的末端，箫声古怪地“呜”了一声，她在影壁上跺脚，差点晃了下去。一把将她捞进了怀里，勾起耳边发丝，强自镇定地开口问她：“若有一日，有人让你用现在去换从前记忆，你换是不换？”
　　她于怀中偏头细思，泠然语声：“从前的记忆里有你么？”
　　我心中狂喜，被这一问牵起了无限希冀，小心翼翼回她：“没有。”
　　她纤长指尖抚过半月箫被堵之处，似是自言自语：那从前的记忆里也就没有练剑一说了。
　　......她从来都不喜练剑.....心被吊得太高，还未看见风景，便就这么坠下，是我想得太多。所幸她还知道在下面托了一把，面有难色又一本正经地说：“师兄，阿念不知道！”
　　雁渡寒潭，雁过而潭不留影；风吹疏竹，风过而竹不留声。“舍得”有一味解药，用你想要舍去的换你想要得到的。阿念，上一次是父亲替你选择，那这一次，若你知道前事过往，有了这味解药，你选择不留的会是什么？

　　负手独行在这长街之上，心口那一刀开始隐隐疼痛。叶辞，我用十年在你的记忆里熨上一个萧墨寒，而你回给我的就是这么一句：此生不复相见。
　　终归舍不得的只是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