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支离破碎》唐小茶

4、第四章

　　从学校回来，苏浅去了苏雪梅的家。苏雪梅给她的钥匙早就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苏浅见门缝里面有光，便敲了门，却无人回应。等了一会，她又大声敲起来，直到听见门内的脚步声才停下来。
　　“干嘛呀？不是叫你出去待几个小时再回来吗！”
　　门还未开，就听见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紧接着门“嘭”地打开，是陈嫣，见了苏浅脸立刻拉得更长，往门柱上一靠，“哟，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苏大小姐来了，稀客呀！”
　　苏浅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看着她外套里面若隐若现的真丝吊带裙和屋内某个极力掩藏自己的身影，立刻明白过来，也不再同她纠缠，转身就走，不理会身后尖酸刻薄的话语和奋力甩上的门。
　　在小区的公园里转了两圈，终于在角落里的花坛边看见苏雪梅，她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孤独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寂寥。昏暗的灯光下，苏浅可以看清她眼角清晰的鱼尾纹。她们似乎很久没见面了，苏雪梅也似乎更老了。
　　有时候苏浅很可怜苏雪梅，年纪轻轻死了老公，孩子不争气，改嫁了人，天天想着法地讨好别人，却得到这般对待。陈广发不在家的时候，陈嫣就会带着自己的男友回家鬼混，这时候苏雪梅便没有丝毫容身之地，陈嫣客气的时候会“请”她出走散散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不客气时就让她几个小时之后再回去。但即便如此，苏雪梅却似乎仍然喜欢陈家人，而不是苏浅这个亲生女儿。
　　苏雪梅抬起头看见苏浅，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又立即冷着脸转向别处，似乎同她说句话都是对自己的折磨，所以也就懒得费那个劲了。苏浅习惯了这样的对待，也不觉得奇怪。放在以前，她可能态度比苏雪梅更差，但现在，苏雪梅在她眼里只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而已。时间是个神奇的东西，能改变太多东西，教会人太多东西。
　　她翻出一张银行卡，塞给苏雪梅，苏雪梅皱着眉推开，仍然不和她说话，她又塞给她，来来回回几次，苏雪梅干脆将卡扔到地上，仿佛那是多么肮脏的东西。苏浅耐心耗尽，把卡捡起来丢到苏雪梅怀里，“别说话，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卡里只有两万块钱，给你的，你要是不愿要，随你处置，烧了也好，扔了也好，给你的小嫣花天酒地也好，随便你。”她转身就走，只怕自己再待下去又会和苏雪梅吵起来。
　　“苏浅你给我站住！”苏雪梅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喊。
　　苏浅头也不回，“密码是六个零。”
　　傍晚的温度更低，冰凉的夜风从地面升起，让人无处可藏。苏浅裹紧外套，沿着路边慢慢走，一直走，没有目的地。暖黄的路灯光洒在身上，却无法照暖人的心。
　　别人总说她记性太差，但她对一些事情却记得格外清晰，清晰得仿佛每天都在重复上演。她和许辉手拉手站在初冬的黄昏里，看着夜色渐渐暗沉，华灯初上，夜风卷着枯黄的树叶翻腾。轻盈的雪花洋洋洒洒飘落，静谧无声，悄悄落在两人头上。她看着他傻笑，他也笑，捧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看，我们一不小心就一起白头了。”她拿拳头揍他：“盗用网络用词，没诚意！”他捂着胸口假装吐血，然后趁她不备将她横腰抱起转圈，惹得她轻声尖叫。甜蜜的笑声散落在细碎的雪花中。
　　苏浅把头轻轻靠在路边的电线杠上，冰冷的温度渗进额角，心里也抽痛起来。呼出的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淡淡的白气，飘散在空气中，消失不见，像心头的痛渐渐沉入心底，仿佛一切不曾存在过。
　　刚抬起步子，一辆银灰色的车唰地停在她面前，程朔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他旁边坐着一个苏浅没见过的美丽的女子。程朔侧着头低声同那女子说了句什么，那女子看了看苏浅，嗔怒地捶了程朔一拳，终是拿了包下车，打车自己走了。
　　“上车吧，小市民！”程朔为她打开门，满脸戏谑。
　　苏浅走得累了，连同他斗嘴的力气都没了，乖乖上了车，陷在真皮座椅里再没说话。还是学生的时候，没有多的钱，周末的时候就花一块钱坐328环城，坐在角落的位置，看尽满城景色，从阳光满地到夕阳西下。身边有爱的人陪着，颠簸也变成乐趣。而此时，她看着昏黄的灯光透过车窗，路边的梧桐仿佛都死去，不再留有当年回忆。
　　只留她一人怀念。
　　程朔看了她几眼，欲言又止，等到红灯时，终是忍不住，侧身看着她，她眼中的伤感太浓烈，让人想不注意都不可能。但她永远不向他说。
　　他拿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笑道：“你再不说话我要吻你了。”
　　她反应过来，给了他一个白眼：“神经病，装什么偶像剧男主角！”
　　“唉唉！”他一边重新开动车子，一边捂着胸口装受伤，“女主角不给面子啊！一世英名毁于此女！”
　　“不好意思，我是走惊悚片路线的。”她笑道。
　　“那你是本色演出。”
　　苏浅拿起前面放着的抽纸扔他，他一闪，抽纸扔出了窗外，两人转头去看，后面一辆车追上来，开车的肥头大耳的男人大声骂道：“搞什么啊，神经病！”两人相视一眼，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人骂声越发气愤，程朔瞅着信号灯转换的时机加快车速，将那人甩在后头。走得远了，苏浅还转头去看，“明天你就会收到一张罚单，”她笑着清清嗓子，“上面写着：程朔先生因污染公共卫生和破坏社会和谐，罚款一零零零零……”
　　“一点小事，不至于罚那么多个零吧。”他装害怕。
　　“应该的，为民除害！”她一脸正义。
　　“好好，”他满口答应，“在小民被除之前，有一请求，不知大人……”
　　“准了！”
　　“前日大人答应请小民吃饭，请大人这就兑现吧。”
　　车靠边停下，苏浅狠狠瞪着笑得奸诈的程朔，“算计我！”
　　他下车打开车门，一边潇洒地整整衣领，一把抓住欲逃的她，声音温柔，笑容欠揍，“大人英明。”
　　却是去了超市。面对苏浅的疑惑，程朔理直气壮：“天天在外面吃饭都吃腻了，今天买菜回去做饭吃，我听说你的厨艺很好。”
　　“这都快九点半了。”
　　“还有时间，没事。”他倒答得轻松，“再说，你不是还没吃饭吗。”
　　苏浅点点头，推着推车想着买什么菜好，又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吃饭？”
　　程朔只笑，宽大的手掌按按她的头顶，“因为你看起来就营养不良的样子。”
　　苏浅有片刻的怔愣，头顶的温度那样舒服，直抵寒冷的心里，感觉那样熟悉。有那么一瞬间，她希望时间能停住，多给她哪怕一秒钟的时间感受那掌心的温度。但仅仅一瞬间，那手掌便离开，他走到前面，拿起两大块肉扔进推车，笑得像个小孩：“我要吃肉。”
　　苏浅几乎有些狼狈地低下头错开他的目光，装作看他选的肉，无奈地将肉拿出来，“这种肉不好，很老。再说，你买这么多肉干嘛，不吃别的了？”一边说着一边选了好点的肉。
　　因为程朔平时不自己做饭，家里什么菜也没有，只好全部现买，从肉到蔬菜，再到葱蒜姜各种佐料。他笑着跟在她身边，也不自己瞎动手了，只听她指挥，要这个菜，那个配料，两个人像极了新婚的夫妇。买了几口袋的菜去了程朔的家，已是十点。
　　苏浅窝在沙发上不动弹，看着程朔的住处，房子并不很大，一百平左右，布置得极干净简洁，是典型的男性的住处，客厅阳台外面是宽敞的落地窗，采光应该很好，家具均是上等木制品，散发着淡淡木头香气，令人感觉安宁。
　　程朔把东西提到厨房放下回来，看见苏浅的样子，笑道：“别装死，答应请吃饭的，我可一天没吃饭了，就等你这顿呢。”
　　苏浅抱起抱枕闭上眼，当真装死。“我睡着了，不吃了。”
　　“你少来，苏浅。”程朔上前摇她，见她死活不睁眼，索性将她往沙发上一按，“你再不睁眼我真的要吻你了。”
　　苏浅睁开眼，他的眼睛就在眼前，暖暖的呼吸近在咫尺，喷在她唇上的热气有一丝紊乱。苏浅用抱枕砸他的头，“神经病，快去洗菜，不然没得吃！”说着自己先跑进了厨房。程朔摸着头，看着她匆忙跑进去的背影，眼中不由得升起浓浓笑意。
　　原本她让他洗菜，是想让他帮忙，节约时间，没想到多了他在旁边，反而弄得她手忙脚乱，一顿简单的家常菜，等到上桌，竟然已是十一点半。拿了上等红酒配家常菜，两人边吃边聊，很是开心。渐渐放松下来，苏浅干脆抱着抱枕坐到地上，拿起瓶子和他喝。渐渐酒意上来，她红了脸颊，程朔看着她娇俏的脸，认真听她讲工作时遇到的好玩的事，深邃的眼神渐浓。
　　正说这话，程朔看了看手表，忽然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宝蓝色的盒子递给苏浅。苏浅斜睨着他：“你不会要求婚吧，我不会答应的。”
　　程朔只笑，打开盒子，是一条精致的项链，简洁的设计，细细的链子，中间一个精致的吊坠。他拿出项链坐到她身边去要给她戴上，她无力地挥挥手，“干嘛莫名其妙送我东西，我可不是你的小情人。”程朔无奈，干脆腾出一只手困住她不听话的手，趁她稍微安静点赶紧给她戴上，看她低头看着项链发呆，难得地露出呆呆的表情，他心里一热，忍不住低头轻吻她额角。她唰地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他，迷茫的眼中带着惊讶，酡红的脸颊更加娇羞。他轻咳一声转过头，感觉有些热，不自在地松了松衬衣的扣子。
　　她从片刻的迷茫中回过神，把抱枕扔到他脸上，“你个流氓，占我便宜！”
　　程朔忙躲开，眼见她就要发飙，忙按住她，“笨蛋，这是生日礼物！”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人看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