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柔》瑶瑶无棋

5、阙五·梦回

　　等他醒来的时候入眼的是一片红色。
　　可怕的红色，好像梦魇般缠绕着他。
　　“醒了？”含笑的声音响起，但听这声音，似乎是老者。
　　转头，看到一身红衣的老头子，悠闲地喝着茶，看到他醒了，便起身来到他身旁。
　　“您是……”
　　“世间姻缘一线牵，你愿不愿意接我的班？”老头笑嘻嘻地说。
　　“……”姻缘？他有资格去牵姻缘？连自己的姻缘都掌握不住了谈什么给别人牵线？！
　　“以你现在的情况，或者等着被抓回去，或者接我的班——升仙，从此不理俗世。”老头又笑开了，“我手上拿的是什么，你看得到吗？”
　　赭衣定睛一看，脱口而出：“红线？”
　　那老头惊喜地说：“你看得见？那就证明你我确实有缘啊！怎么样，要不要接我的班？”
　　回顾自己从家破人亡到现在的这段时光，确实，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而西昊，只能用漫长的时间来忘记。
　　“我要怎么做？”
　　听到赭衣的提问，老头递上一颗仙丹：“先吃了它，脱离凡胎。”然后一一向他介绍：“姻缘簿，朱线笔，红线，你要做的便是……”
　　就这样，赭衣成为了下一任的月老。
　　成为了月老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西昊的姻缘。那人冷心冷面，爱上他的人恐怕数不胜数，可到底谁是他命中的劫数？
　　让赭衣心寒的是，姻缘簿上没有记载，西昊的手上也没有红线。
　　问了前任月老，才知可能是此人注定孤独一身，或者，就是历天劫的仙人。
　　不管答案是什么，都已经和赭衣无关了。
　　时过境迁，他要毫不留恋地开始学会忘记。
　　…… ……
　　“月老大人！！”耳旁突然响起一声大叫。
　　赭衣惊醒，满头冷汗。
　　“月老大人请把酒窖的钥匙交给我。”花前道。
　　“为什么？”
　　“满屋子酒气还问我为什么，我就知道我不看着你你就停不了口！快点，拿来！”月下气呼呼地说。
　　“我……我睡了多久了？”头疼得厉害，分明是酒醉后的反应，但赭衣却想不起当时的情况，他，有喝酒？
　　“都有三四天了！”花前见他转移话题，索性扑上来找，“凡间都过去三四年了，你的姻缘簿却动都没动过，凡间的红线也已经一团乱了！你再喊不醒的话估计就要被撤职了！”
　　赭衣不语。梦境里的一切仿佛还围绕着自己，前前后后那么多的事，最冷的，还是他那句“下贱”。
　　而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天帝历劫归来，众仙同乐，他见到御座上的他，一样的面孔，一样的眼神，一样的霸气。此人是天生的王者，卑贱如他，碰不得，更遑论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也是从那时起，赭衣学会了躲避。但凡有天帝在的各种仙宴，能推则推，能躲则躲。没多久，天界便盛传有一个长相妖媚脾性高傲的月老。
　　殊不知正是赭衣这样的作法，惹来了天帝的关注。
　　“三四天？”赭衣皱眉，他居然睡了这么久？揉揉太阳穴，随口问道：“这三四天可有什么事发生？”
　　“要说事情么还是有的。你这一睡凡间都好几年没喜事了，你的小庙一开始都快被踏破门槛了，后来就……就差点拆了你的庙。”
　　“……那你们怎么不喊醒我？！”他的小庙啊……
　　“其实这事天帝也知道了……”花前偷眼看赭衣，见他听见“天帝”神色微变，便不再说下去。
　　“他？！”心里一紧，“他……天帝就没把我给处置了？”
　　“天帝当然要想办法啦。”月下插嘴，“只不过月老大人您怎么喊都喊不醒，天帝来看了一眼之后就拿了您的姻缘簿和红线走人了。”
　　“什么？？？”赭衣起身，顾不得头疼，四下翻找，嘴里还嘀咕着：“小鬼头别唬我，看我之后怎么收拾你！”
　　花前潇洒地叹口气：“月老大人你就别找了，真被拿走了，你就是把整个月老宫翻一翻也没有。”
　　那家伙，是逼着他去找他么！

　　天帝单名昊，历劫的时候降生于凡间的西姓王朝，或许也是有缘，凡间帝王给小儿子取名“西昊”。
　　昊，从日，从天。广大无边之意。
　　当初他那凡间父皇的意思本是要他继承帝位吧。殊不知自己的小儿子乃仙界天帝的历劫之身。
　　想到这里，天帝轻笑一声。然后翻开姻缘簿。
　　眼前就又浮现出赭衣一脸愤愤的模样。
　　说起赭衣，他还是从传言里得知他的。
　　长相妖媚脾性高傲，倒是从来没听过。或者说，等他历劫回来不久才听说的，应该是当上月老不久的小仙。
　　本着这样的心态，在仙宴的时候特地派人邀请了他，后来就看到一身红衣的美貌男子一脸不情愿地出现，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透着悲凉，暗含怨恨。
　　仿佛是隔了一世似的怨恨地望着他。
　　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会有如此的目光？
　　去了览镜台，才知，他有那样一段过往。而过往的另一个主角，竟然是自己的历劫之身——
　　天帝轻笑，如此这般，居然还能遇上，真不知是巧合还是孽缘。
　　于是乎对赭衣，就突然有了兴趣。
　　后来偷偷地施了小法术，以便自己能够看到他——
　　牵线搭桥的赭衣，呼呼大睡的赭衣，酒醉的赭衣，生气的赭衣，与人间时谈笑风生的赭衣，夜里做了噩梦被惊醒的赭衣……
　　看过那么多不同样子的赭衣，却惟独没有看到过他怨恨的目光。
　　而似乎……只是对他有怨恨？
　　可是当他看过那么多的赭衣之后，当他知晓这一点的之后，心里却没有一丝的生气，反而有种莫名的东西从心底慢慢升起。
　　天帝想，他是喜欢上赭衣了。
　　真是好笑。历劫时重重地伤害对方，历劫归来有缘相见，却喜欢上了对方。烂到不能再烂的凡间喜剧，居然会在他身上上演。
　　一边想，一边翻开了姻缘簿。上面有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些红线画得笔直笔直的，有些却弯弯曲曲的，似乎是纠结了很久的样子。
　　几乎是同一时刻，天帝的脑海里出现了赭衣纠结的模样。
　　翻着翻着，从簿子中掉出一张薄纸。像蝴蝶一样盘旋着飘到地上。
　　天帝捡起一看，心里顿时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