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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阙三·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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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天子脚下。
皇城二字一向离不开白天的热闹繁华,以及,夜晚的纸醉金迷。
作为皇城最大的勾栏院——悦君坊,男倌女妓的买卖是稀松平常的事。
这一晚,当人们热切投入迷人的夜时,悦君坊迎来了几位身穿军服、手握利刀的人。
悦君坊的坊主是个年轻的姑娘,美艳动人,有一副伶牙俐齿,身家背景无人知晓,年纪虽轻,但做事的手段狠毒利落,是个不可招惹的主儿。
“几位倒是稀客呀。”听下人慌慌忙忙地上报说有官府的人来,她也不急,回屋换了身衣服才摇着香扇慢慢出来:“只不过我这悦君坊向来是开了大门笑脸迎客,不知何时得罪了官府?或者说……”转而勾了嘴角一笑:“几位军爷也打算来这里尝尝味道?”
那几位军爷倒是面不改色,其中带头的一人上前一步道:“早闻素姑娘的口才,今日果然叫我等俗人回不出话来。”
那素姑娘也笑:“不敢不敢。既然不是来捣乱的,也不是来寻欢的,那是有何事?”
“便要劳烦素姑娘了。”带头的人朝后一喊:“把人带过来!”
围着看热闹的人们便自动地让了条道出来,素姑娘也抬了眼张望。
原来后面押了一个瘦弱的人,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那人踉跄着上前,并不说话,黑白分明的眼只是看着那带头大哥。
“看什么看!”带头大哥朝他吼了一句,然后满脸堆笑望向素姑娘:“便是这人,请素姑娘接收。”
“要我怎么办?”既然特地送到她这里,指不定是有什么身份的。
“调【河蟹】教。”带头大哥解释道:“上头说要保持干净的身子,因为他以后可是要作为礼物送人的。”
“懂了,把人留下,你们可以走了。”素姑娘优雅地转身,“军爷慢走不送了。你,跟我来。”
“先去洗漱,洗好了来隔壁房间找我。”素姑娘将人领到一个雅致房间,丢下这么一句话便走了。
回到房间的素姑娘立马喝了杯茶压惊。
刚才那军爷说的“上头”她当然知道指的是谁。她这勾栏院能这么长久地坚持着不被任何人打扰也是托了那“上头”的福。既然受“那个人”的荫罩,她自然得把事情办好。
“叩叩”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抬起头,看到进来的人却愣了一下。
那人穿着粗制的布衣,没有任何装饰打扮,但那张脸足以让她整个悦君坊的头牌们失色。
最重要的是他的眼,平静无波,找不出一丝感情。
“过来。”素姑娘整理了下思绪,把注意力从他倾城的脸上移开:“你叫什么?几岁?”
“……十二岁。”那人的眼中顿时出现波动,皱了好看的眉淡淡道:“他们说废了我的名字,请姑娘赐名。”
素姑娘心里一惊,原来如此,直接剥夺他人的姓名,然后送到勾栏院,这倒是那个人的做法。
“你犯了什么罪?”
“前阵子当朝宰相的谋逆之罪,株连九族,其实……”他仍旧是淡淡的语气,仿若事不关己。
“其实你家根本和宰相一点关系也没有对吧?只不过在被发现之前宰相刚好找你爹下棋……”素姑娘随口道。这件事她也听说了,这次的株连甚广,几乎与宰相有过交情的朝廷大臣都被处决了,而新的接替者马上上来,朝廷上一派新的气象,皇权因此更加巩固。
似乎是惊讶素姑娘的话,他又开始沉默不语。
“叫我赐名,恐怕也是别有用心吧……”素姑娘叹口气,想了想,然后说:“以后你就叫赭衣吧。”
当朝囚衣,因以赤土染成赭色,故称“赭衣”。
还真是个好名字。
“谢素姑娘赐名。”
素姑娘看了眼赭衣,含金带玉地出生,遭到这样的灾劫,任谁都应变不过来吧。
“你要学习的还有很多,首先就是先忘了以前的名字。”虽然她不想和那个人反抗,但是面对赭衣,不知为何,她还是想帮帮他,至少,让他学会不论在何种情况下,都能笑脸迎人吧——既然他以后是要被当成礼物送人的话。
…… ……
时光流逝,五年时间一闪而过。
这一年,最盛大的事情莫过于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弟弟西昊小王爷年满二十,行弱冠之礼了。
本来只是个仪式而已,但圣上为了表示对幼弟的宠爱,特地公开行礼,宴请皇城百姓三天三夜。
同时花重金买下皇城最有名的悦君坊的一名绝色美人奉上。
说起这位绝色美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艳名远播,只不过被下了规定是个不能碰的主儿,而如今居然被皇帝买下送人,各家纨绔子弟只叹自己无缘得美人在怀。
赭衣一大早就听素姑娘说了,下午会有人来接自己,叫他好好准备一下。
这五年来,在素姑娘的照料下,他并没有吃多少苦,保持着洁净的身子,每天跟在头牌身边学习服侍的技巧,同时也见证了人世的苍凉。哀叹命运的同时也清楚,现在的他,就算死了也没人会为他伤心,为了尊严不折腰之类的话,在富贵权势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如果他的命运就是如此的话,他也只能认了。至少被送入王府后,他的生活会比很多人好一点,死后也不必像寻常娼妓一样弃尸荒野任野狗乌鸦啃食。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浮现出一个人影。
那时他刚被送入悦君坊没几月,还处于抗争期,突然被素姑娘叫去,一脸的不耐。进了门才知道那是自己未来的主子。
还有着少年的稚嫩气,眉宇间却隐含霸气,锦衣博冠,天质自然,只是眼神淡漠至极,无欲无求。
赭衣清楚自己以后的路,所以看到他的时候心里小小的惊喜了一下——还是十二岁的少年,不懂人间情爱,只是看到以后服侍的人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糟时,感谢了一下苍天。
如果是要喜欢上这样的人,那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吧。
从那时起,把他小心地放入心里,一笔一划地描摹,一遍又一遍。
直至现在,一想到即将见到他,心里就激动起来。
“赭衣,你好了吗?”素姑娘推门进来,看到赭衣又笑开了:“果然还是大红的颜色适合你……”
此时的赭衣已是十七岁,模样长开了,更为艳丽。那些头牌好友们经常在他面前调笑他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妖孽”,同时也羡慕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去路,而他们,还不知要受尽多少欺凌。
想起此事,赭衣神色黯然。
素姑娘了然地走到他面前:“此去经年,估计也没机会见面了。赭衣,记得微笑。”
“嗯。”赭衣展开笑脸,看着镜中的自己:大红的锦衣,暗红的底纹,连发带都是大红的颜色,这一身喜气的打扮,就像即将出嫁的新娘。
接着就被送到了王府,住在一个别致的小院里。
三天的宴会结束之后,终于迎来了王府的主人,小王爷西昊。
赭衣不安地坐在床上,西昊皱着眉进来,然后道:“累,扶我到床上去。”
一躺到床上就睡过去了。
赭衣一颗心砰砰乱跳,待西昊睡了才大胆地用手勾画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