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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Chapter 31 新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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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相对独立存在的个体,然而在这同时,也是群居动物。对立又统一的存在。常态。
或许问题就出在这里也为可知。
皇甫夏青想了这件事许久,依旧没有什么头绪,而且这件事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意义,更没有必要。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反反复复的想,像着了魔。
越来越纤细的身子懒洋洋的靠着案几之后的软玉枕,随意束起来的头发松散下来没人理会,遮住大半面颊,左脸上的那道疤依旧明显,或许习惯了,所以几乎想不起没有疤的样子,变成了理所当然的存在,若是哪天不在了,大概还会不习惯,然后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怅然若失。
——就像此刻,对紫轩的心绪。
弄不清楚是不是怀念,反正每天要想起好几回是肯定的——起床洗漱的时候,午饭的时候,在书房不经意间望向窗外的时候,行走在花园小径上的时候,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时候,看着帐顶那繁复的蔷薇图案的时候——大概,其实是每一个不经意的时刻。
不过大多数发呆的时候,她想起来的都是紫轩苍白修长的手留在自己的身体里的感觉,微微的冰凉,先是稍微的麻木,之后是灭顶一样的疼痛,不是伤口,而是心。还有她轻而易举就挑断了紫轩的琵琶骨的时刻,握着匕首的手并没有接触到他的皮肤,手背上却留着温润的触感,还有骨骼在手下微弱的阻隔,其实完全没有作用,因为那削铁如泥的匕首利落的斩断了那跟骨头的阻力,同时发出近乎残酷的撕扯声,利落到让人头皮发麻。
而想这些的时候,她往往还在批阅堆满了案几的卷宗和折子,或者在绯花阁会客的时候,甚至在梦里。
可是皇甫夏青还是正常的活着,该做的事情一件也没落下,总有些人要找门路,花钱送来几个人也是正常的事情,她斟酌着收下了一个,时时带在身边,长安城里自然又是一阵热议。
多情,或者无情。其实都是。多情或者无情,都只因为不是那个人。这样说或许太过矫情,可是事实便是如此。
皇甫夏青看着跪在案几前面为他打扇的男子,眉眼间依稀有些紫轩的样子,一时间便有了些酸涩,难道自己表现得那么明显了么,还是说这只是个意外呢?
“你…先休息一下吧。”皇甫夏青想不起他叫什么名字,“交给侍女做就好了。”
“是。”白衣男子顺从的将蒲扇交给一边的侍女,移动膝盖跪在了一边,垂首敛肩,甚至看不清表情,然后也不动作了,就那么跪在那里。
“…算了,陪我出去走走吧。”良久,皇甫夏青似乎叹了口气,直起身子,挥手让侍女退下,。
“是。”男子还是与之前一样的表情,膝行过去托起皇甫夏青的裙角。
“这夏天,转眼间就到了。”皇甫夏青拄着他的肩站起来,随意穿了鞋子,没话找话一样说了这么一句。
“……”男子低着脸不说话,只随着皇甫夏青站起来,扶着她的手,往外走。
一路无话,侍女侍卫远远的跟着,皇甫夏青捡着柳丝纷飞的小径穿梭在巨大的花园里,不久已经到了琗玉湖畔,皇甫夏青的脚步从花园的小径转到了琗玉湖畔的主道,然后停在了护栏前面,旁边有一株巨大的柳树,苍绿色的柳丝厚重而凌乱,在风中舒展着婀娜的风姿。
“这样散步的安静日子,不知道还有多少。”皇甫夏青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靠近湖边的地方荷叶特别茂盛,已经冒出了一些绿色的花苞。
“?”白衣男子似乎很惊讶,却也不知道说什么,要说他对皇甫夏青的印象,简直就是没印象。
“你之前…在哪里…”皇甫夏青问,就是一贯的吩咐口吻,顿了顿又觉得这话不明不白,于是改口道,“好像没有问过你之前的事情,我是说来这里之前。”
“……”白衣男子有些茫然的看了皇甫夏青一眼。
“……”皇甫夏青挑眉,笑了一下,倒也不纠缠这个问题了,依旧看着远处的波光粼粼,微微眯起了眼睛。
“公子,您…”白衣男子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了半句,又抿起了唇,似乎后悔了一样。
“怎么了?”皇甫夏青没注意,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没什么。”并不是多么符合礼仪的回话,不过看皇甫夏青不太在意的样子,他也就放下了心。
“……”皇甫夏青想着大概还是得找萧然来问问这件事,面上自然没露出什么不妥的表情,在湖边站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
回去的时候绕了点路,等回到珠莲阁,已然是黄昏时分,皇甫夏青斥退的众人,独自站在窗前,看着橘红色的天空慢慢昏暗下来,只有橘黄色的光线笔直的指向东方,最后消失了行迹。
有多久没有这样看夕阳了呢?皇甫夏青侧头想,将鬓角的发丝捋顺,然后紧了紧身上那件薄薄的袍子,却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公子?”恭谨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萧然,你来了。”皇甫夏青微微笑了一下,转过头去看了单膝点地行礼的女子,随意摆摆手示意她起来,然后又恢复了一开始的姿势看着那轮早已经不存在于视线里的红日。
“公子明日再看吧,进来您胃口不好,奴婢让厨房做了点莲子粥,您进来尝尝?”萧然直起身子,走到皇甫夏青身侧,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其实她并不是在看夕阳,心里便是一怔,犹豫了一下,才说,“是奴婢办事不力…还请公子责罚…”
“……”皇甫夏青沉默,好久之后才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笑,“大概这便就是命运吧。”
“公子请节哀。”萧然低着头,低声说。
“我自然知道。”皇甫夏青最后看了一眼深渊的天空,转身扶着萧然的手,朝饭间走去。
桌上果然有莲子粥,碗筷却只有一副,其他几样清淡的小菜,全是说是皇甫学夏青喜欢,还不如说紫轩喜欢。对于吃食,皇甫夏青向来不讲究喜好,而紫轩向来与她同席,她便吩咐厨房按着紫轩的喜好做,久而久之,她自己也就习惯了,所以一时也改不过来,如今赫然看见,不禁一阵心酸。却又觉得可笑,于是心里更是沉重,那拿莲子粥更加难以下咽。
“公子?”侍立在一边的萧然看着她的脸色似乎不好,急忙接过她手里的碗,“是不是不合口味?”
“算了。”皇甫夏青放下勺子,拿起筷子为自己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咀嚼着,只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却还是比自己咽了下去。
一顿放吃完,已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了,萧然扶着她往内室走去,一边跟她说起了慕容家一事的后续,皇甫夏青并不太在意的样子,却也还是听着,最终说:“这件事,交给皇甫夏尔去办好了。”
“是。”萧然应了,又道,“您,是不是不太满意…林染公子?”
“……”皇甫夏青愣了一下,“你说什么?谁?”
“呃…就是…”萧然怔住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啊,你说他?”皇甫夏青失笑,“原来他叫这个名字?”顿了顿又道,“我一直想问问他的身世。”
“说是家里的杂役,我派人差了一下,倒也没有发现可以可疑之处,他出生在杨大人府里,长辈全在杨府做事,外面也没什么亲近的人。”萧然说,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立在窗前的看夜色的人,并不明白皇甫夏青问这个的目的。
“不过是随意问问,大概也是可怜的人。”皇甫学夏青不知道是在告诉萧然还是在告诉自己,转过身来的时候又说,“顺便也查一查杨府吧。”
“奴婢已经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萧然随着她转过屏风,准备沐浴。
“正因为没什么不妥,才真正不妥。”皇甫夏青任由伺候沐浴的小丫髻为她脱下衣服,走进浴池将自己全身淹没在温热的水里,微微闭上了眼睛。
四下无声,她的脑海里却思绪纷飞,又想起了那日的情形,她毫不犹豫拿紫轩做盾牌,挡住了慕容安娉致命的一击。慕容安娉的长剑就那样穿透了紫轩的身体,将他定在原地,甚至打破了她设下的隐身结界。鲜血飞溅开的时候,她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然后肠子像是打了结一样疼痛难当,甚至想呕吐出来。当然也想起了她的匕首刺入慕容安娉的瞬间,柔软且微弱德尔心脏跳动在刀锋边上,每一次跳动都是为了将生命完全交给胸腔里那柄冰凉而锋利的刀。
其实那一刻,她想放开匕首用手指将被匕首刺中了的那个器官挖出来,却最终没有。或许是知道手掌刺入血肉的诡异,所以即便是作为复仇者,也不再想要尝试那种让人忍不住连骨髓都颤抖的绝望。
……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帐子已经撤了一半,竟然有淡薄的光线透过帘子中间的缝隙落在地板上,窗边的那个花架上竟然已经放了一盆茂盛的浅绿色菊花,正开得累赘。
皇甫夏青有些惊讶,一时间以为紫轩还在,条件反射一样往旁边摸去,哪里有别人睡过的痕迹,心脏便是一缩,疼得脸色发白。恍惚了一下,拉动了床头的警铃。
不久有侍女进来伺候着洗漱更衣 ,却不见林染,稍稍有些诧异,便问了一句,那小丫髻恭敬的答了,说是在花园。皇甫夏青便明白过来,大概那菊花也是特意送来的,扯着嘴角笑笑:“你去叫他过来,陪我吃早餐。”
“是。”
小丫髻答应着和行礼出去了,房间里重新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从书房拿了一本诗集,斜倚在窗边,一派的慵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