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红颜·殇》梧桐秋雨

4、洞房花烛夜

　　宁王朱权就坐在她的旁边，正在以欣赏的眼光打量她。萧灵白了朱权一眼，跳下炕，走得远远的，转过身来，道：“十七爷是来闹洞房的？”
　　十七端正做好，扯了扯身上的袍子，道：“啊呀，这李福洞房花烛夜还要当班守夜，今晚怕是回不来了。新娘子独守空房，真叫人不忍心啊。”萧灵看见十七穿了一家白色长袍，外面披着一件鲜红的披风。那是一件鲜亮丝织品，泛着光泽。萧灵心中想笑他，一个男人穿了一件大红的披风。转念又想，今天是这样的日子。若是自己跟的是他，他便是这样的一身打扮吗？
　　萧灵想到这里，却又不肯想了，低着头不说话了。朱权道：“你怎么不说话？“
　　“十七爷星夜而来，就是专门来取笑我的吗？“
　　“本王只是睡不着，出来走走。想着今晚也算是王府的喜事，本王这个做主人的也该有所表示。只是，只是你身份低贱，也用不了什么好东西。想着一个对你有用的，就赏赐一个厨房的差事给吧。”
　　萧灵知道朱权不会那么好心，淡淡道：“多谢十七爷。”
　　“哎呀，本王忘了，今晚门房上，人手不够。李福怕是回不来了，你就早点歇着吧。噢，提醒一下，你也算是王府的婆子媳妇了，明天五更，就要去厨房点名。不然，本王怕严师傅砸破了你的门。”朱权站起来，弹弹大红的披风，像是怕有脏东西粘在衣服上。
　　萧灵忍不住嘴唇上翘，还是被朱权看见。朱权道：“你笑什么？”
　　萧灵讽刺道“萧灵身份低下，什么名节名声都不要紧。只是王爷，皇亲贵戚的，三更半夜，闯到下人的新房中，恰巧新郎又不在。这话传出去，好像对王爷……”
　　宁王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萧灵。萧灵还是有点好怕，后退了几步，背贴在墙上，一双眼睛盯着朱权。朱权走到萧灵半米的地方，挥手打灭了大红蜡烛。萧灵正要大叫，已经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朱权低声道：“你不知道，外面都传十七王爷宁王朱权是个风流不羁的浪子吗？”
　　萧灵不肯吃亏，用力在朱权被上掐了一把。朱权一阵吃痛，没好气道：“外面有人，你若愿意，本王现在就走。”萧灵仔细听，真的有细碎的声音，又是那些无聊的下人做出这样的龌龊事情，轻声叹了口气。四周漆黑一片，萧灵只感受一个高大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对方一只手按在自己腰上，不断穿过体温，只是眼前人和自己心的距离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轻轻向右滑动。
　　宁王道：“你在家里，学过做菜吗？”
　　萧灵摇摇头，只是她忘了，乌漆吗黑的，朱权看不见她的动作。朱权听她一直不回答，接着道：“抓住一个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这些，你娘没叫过你吗？”
　　萧灵道：“我爹只有我娘一个妻子，我爹非常尊敬她，爱护她。爹说兴衰沉浮，生老病死，不离不弃的才是真正的夫妻。他们也是这么做的。”
　　朱权道：“所以，这是你……”他本想说这是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吗？话说了一般，碍于他王爷的尊严，还是没有说出来。生生挤出：“所以，你固执愚蠢，只能做最底层的仆人。”
　　萧灵用力把身前的人推出去，怒道：“你这种出生就带来的荣耀和地位，又有什么了不起？你们只知道得到别人的付出，又为别人付出了什么？我请你出去。”
　　朱权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他的父王也不曾这样指责他，忽然缓了一瞬间，才道：“本王这样地位是没有什么了不起，却可以教你生不如死。”说完，踹开房门扬长而去。
　　走出房门，外面月色正好，朱权出了门就开始后悔，只是没有再回去的理由。萧灵一张利嘴也不会善罢甘休。朱棣忍不住嘴角上挑，慢慢月下散步，看见卫辽站在前面。卫辽低声道：“萧姑娘这样的人，不是可惜了？”
　　朱权道：“她那个倔脾气不改，还有更多苦头等着她。”
　　卫辽不忍心继续道：“可是爷对萧姑娘……”朱权忙打住道：“卫辽，你僭越了。”卫辽忙低头不语了。
　　朱权像是被问到了心事，月光下，脸色更加冷淡了，对卫辽道：“付出那么多，最后为了一个女人功亏一篑吗？”朱权像是要说给卫辽听，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卫辽望着十七的消失的背影，那个玉树临风的王爷，一向是自负高傲的不可一世的，今晚怎么多了三分落寞啊。
　　萧灵也被朱权气得半死，心中多次教导自己忍耐，还是有点没办法。她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生活虽然鞭策她成长，但是她还没有一夜长大。朱权走了，她也不敢在点灯，摸着黑上床睡觉。只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暗暗思索道：“明天，那个朱权会想出什么样的法子整治我啊？也不知道香儿怎么样了？那个李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萧灵左思右想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睡下，门吱嘎一声开了。外面天还是黑黑的，她猛地做起来，大着胆子问道：“谁？”一个苍老的声音：“是我，我是李福。”萧灵本来就未脱衣服，直接跳下炕，点亮油灯。一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男人站在门口，头发竟是花白了，脸上正如别人说的，高低不平，身上的衣服也是半旧的。
　　李福看见萧灵，见她年轻貌美，神采飞扬，一身新娘的装束显得更加秀美。而自己年近半百，形容枯槁，衣衫破旧，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李福先前听说王爷要给自己办喜事，先是一惊，后来才喜，最后是怕。惊的是听说王爷带回了两个女孩子，不知怎么赏赐给自己一个。喜的是年尽半百，还未娶过一房媳妇，终于如愿以偿。怕的是这媳妇到底是什么人，怎么给了自己，不是有什么不能告诉外人的东西吧？
　　李福晚上本来不当值，可是硬是被拉去守门。刚回来，头一眼看见新娘子，自己也傻了眼。这两个人完全不搭边，以后该怎么过？萧灵道：“李大哥，我是萧灵。”李福为人老实木讷，点点头“嗯”了一声，自己打水洗脸。萧灵忙帮着打水，递毛巾。
　　李福却腼腆起来，不敢看新娘子。萧灵也不睡了，收拾房子，洗碗做饭。她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会这些？不时的把碗打碎，李福笑着，也不怪她。烧了两碗米饭，这饭烧的也奇怪，有的不熟，有的焦了。
　　二人还是将就着吃了，吃过饭，李福休息，萧灵就去厨房帮忙了。到了厨房，那么大的一个厨房只有一个师傅，拿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萧灵看太阳已经升到树梢了，对那师傅道：“我叫萧灵，是王爷让我来的。”
　　严师傅抬头瞥了一眼萧灵，大声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吗？”
　　“我不知道厨房的位置，路上有位姐姐说在那边，我跑到最后面，又绕回来。所以耽搁了。想不到王府这么大。”萧灵说着，还用手指着东北的方向。她出来不知道厨房的位置，问了一个小环，小环告诉她是东北角。她跑到东北角又不是，又听说在西北角，这样来回半天，才找回来。
　　严师傅站起来，更加气愤道：“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解释什么？今天活太多，我也没时间惩罚你。看见了吧，今天厨房所有人都放假了，我除外。所有人还等着吃饭呐，还不麻利的。”
　　萧灵知道这是在整自己，也只能认了，道：“我们从哪儿开始？”
　　严师傅翻翻白眼道：“笨得要死，先淘米，做饭。”萧灵忙开始工作，严师傅在一旁盯着道：“主子们一般都有自己的小厨房，今天是不会吃你做的，可是慢慢也要吃你做的，你可要认真学啊。”萧灵在一旁瞧着他，细声细气，一副女人的做派，低声学他说话：“你可要认真学啊。”
　　严师傅又道：“你若把这一锅饭做坏了，这上上下下的人把你的脊梁骨戳个大窟窿，哼。”萧灵没做过饭，力气还有些，大黑铁锅，淘了半锅米，加上水满满一锅。开始在灶下加柴烧火。严师傅也不管她，任凭她自己发挥。大火，一盏功夫，水开了，把锅盖起来。她哪里知道，水中向外冒泡，慌忙去掀锅盖。水蒸气顺势而上，顺带着，蒸熟了萧灵的右臂。整条右臂，鲜红一片，紧接着大大小小的水泡布满了上面。萧灵疼得眼泪只掉。严师傅听见响声，跑过道：“哎呦，烫着了。怎么那么不小心。咱们做厨子的，哪能没被烫过，慢慢习惯就好了。干活吧。”
　　萧灵把手臂在凉水中泡了一会，觉着好多了，回头发现一锅粥已经溢出了一半了，对严师傅道：“严师傅，粥只有这些了。”
　　严师傅气道：“你也真够笨得可以的，小姐的身子，丫头的命。”萧灵道：“哪家小姐成了这样，还在这里做饭。”
　　“呵，好啊。好学会顶嘴了。出去给我打一百桶水，干不完，就别吃午饭。噢，对了。晚饭也别吃了。”
　　萧灵明白和这种仗势欺人的下人是完全说不通的，他肯定也是受了主子的命令，倒不如乖乖干活，省了口舌功夫。烈阳当空，萧灵不知道是干活累的，还是太阳晒了，满头大汗。一双细手被缰绳磨得鲜血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