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流萤》柒夜舞

10、Chapter 9

　　现在的德克莱斯公司的幕后是一个远在英国的集团，现任老板凯罗恩，脾气暴戾为人阴狠，偶尔会来醉夜喝酒，但是对他油盐不进，很难对付；他的弟弟詹姆士倒是智商堪忧，妥妥的富二代形象，亮着背后有埃洛特集团作为靠山，别人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经常来醉夜肆意妄为。
　　另一方面，龙华过去的老板魏云起，狡猾，难以捉摸，在龙华破产后开了这家醉夜，人却销声匿迹，不过他偶尔回来醉夜消遣，身后势力并不复杂；醉夜现在名义上的老板，吴烬，看起来像魏云起的手下，但两个人的关系似乎有裂痕，这是一个能进攻的突破点。
　　龙华和德莱克斯一直都在明里暗里斗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许诺看在眼里，以一己之力去对付两大势力，分明就是鸡蛋碰石头，但要是从中挑拨，让他们内斗，斗得两败俱伤，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许诺一手扶额，一手转着笔，自从那天晚上错过了魏云起，他每天晚上都会守在醉夜前台，却再也没有碰到过他，自己反而因为出镜率过高，连着一星期被点名出台，倒霉透顶。
　　他吸吸鼻子，觉得头更疼了，这是他熟悉的病毒将至的感觉，头涨得他无法思考。
　　“许诺哥，”门被撞开，沈晖扛着一袋子书走了进来，“你要的书给你带来了，你看看？”
　　“啊，谢谢，放那里吧。”许诺的声音里带着重重的鼻音。
　　“感冒还没好么？”沈晖有点担心，“今天晚上还是不要出台了？”
　　许诺若有若无地点点头，掏出一本书来随便翻着。
　　那一袋书其实都是沈晖用下来的课本，沈晖初中毕业就被逼来醉夜，从做洗完打杂小弟到被逼来出台，中间就一年不到时间，他父亲赌博母亲抛弃他改嫁，他跟着父亲过，父亲赌输了一大笔钱后就把他卖了，他在这里过半工半读的生活，白天念书，晚上卖身。
　　沈晖身无分文，在醉夜受尽欺负，好不容易考上的高中没钱念，差点在醉夜自杀，许诺看他可怜，帮他交了学费，收他做了小弟，作为交换，让他把用完的课本背回来给自己看看。
　　对现在的许诺而言，这也许是举手之劳，而对沈晖来说，许诺对他有着过命的恩情。
　　他遵守诺言，把自己用过的初中课本，高中课本都偷偷运到房间里，许诺白天闲来无聊翻着玩，他十岁不到就流离失所，连学也没上过，但他底子好，很聪明，又有大把时间，许多东西，翻翻看看就了解了二三。
　　“你高二了啊？”许诺看着封皮上高一下的字样喃喃自语，“要是我能上学，上的应该也是高二……还是高三？”
　　“许诺哥，”沈晖犹豫着说，“不要复仇了，太难了，不可能的。等你的钱也攒够了，就离开这里吧。”
　　“说到底，就是一口气吧，”许诺说，“换作是你，别人把内斗的屎盆子扣在你头上，整得你家破人亡，你能咽得下去？”
　　“可是……”
　　“以后的事，谁知道呢，但是我现在活着，也就剩下这么一口气了。”
　　许诺起身，眼前黑了黑，头晕脑热的症状更严重了一点。他披了件衣服，开门出去，夜色降临，新一天的工作要开始了。
　　他陪着一桌客人喝了两旬酒，一边逡巡着吧台，老板魏云起不见踪影，吴烬也神龙见首不见尾，前两天凯罗恩来喝酒时他吹了吹风，透露了一点魏云起小情儿的事，看来那人不傻，正拿着这个大做文章。
　　听说德莱克斯最近为了龙华那百分之多少的股权，没少在暗地里做坏事。
　　想到这个，许诺心情不错，又喝了小半瓶洋酒，本来就因为感冒头昏脑涨，现在更是找不着北。
　　“不来了，不来了。”他连连摇头，感到身上的衣服在被一层层褪去。
　　妈的，这群变态，居然在这里直接上|他。
　　许诺浑身无力，眼睛都睁不开，被酒精麻痹得没有了感觉，只知道身体起起伏伏，令人作呕，但混沌的神志中，总有一块清明的地方，告诉自己彻底陷下去就完蛋了。
　　虐待像一世纪那么漫长，等许诺清醒了一点，包厢已经空了，空酒瓶下压了一叠老人头。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件一件套上衣服，去厕所干呕了一会，冲了把脸，却还是觉得又冷又疼，心里埋怨着自己的大意，又想要自暴自弃。
　　贴着墙根坐了很久，他才想到给沈晖打个电话，让他下来接自己。
　　隔了很久，沈晖匆匆忙忙地赶到，看到一地狼藉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许诺哥——怎么会这样？”
　　许诺一点力气也没有，用手势招呼他过来把自己扶起来。
　　“走得动么？”沈晖比许诺还要矮小瘦弱一点，扶起许诺时自己也站不稳。
　　“许诺哥，你在发烧啊！”
　　“我知道，”许诺做了个嘘的手势，“扶我回房间吧，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
　　“不要说话，好吵。”许诺按着太阳穴，觉得脑袋中像按了个电钻。
　　许诺被沈晖搀着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梯，在楼下纸醉金迷的醉夜男人中间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他还以为那是一场梦。
　　……他怎么又来了？
　　……呵，他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一定是烧糊涂了，许诺狠狠按住太阳穴，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滑地往下挪动。
　　想不到那个人，居然看往自己的方向，快速挤过人群往楼梯的方向走。
　　……他来找谁？魏云起么。
　　他揉揉眼睛，打起精神，扭头四处找寻了一下魏云起的身影，然而眼前的景象出现了重影，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踩空了。
　　颤软的双腿怎么支持的了他向前的重力，他双脚一打滑，便再也无法控制，直直往楼梯下摔去。
　　沈晖尖叫了一声。
　　他注意到了这边，好像突然变了脸色。
　　“……November？！”
　　他好像在这么叫自己。
　　但是他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他感到自己被稳稳地接住，落入了一个令人安心的怀抱。
　　绷紧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裂，他允许自己在下坠中，迅速坠入黑暗。

　　刘铭锐抱着许诺，靠背部抵住墙才没有摔倒，许诺已经昏迷了，双目紧闭，嘴唇惨白，整个人像一个烙铁，非常烫手。
　　“N……November？”怀中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
　　许诺想对了，刘铭锐确实是过来找魏云起的，但是人没有找到，却得到了一个大麻烦，他思忖了一下，把许诺的脑袋隔到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插到许诺的膝盖下，把他横抱了起来。
　　“那个……我还有工作，N……能麻烦你么？”沈晖注意着四周的人流，小心翼翼地说。
　　刘铭锐理解了他的意思：“能帮我一下，把他带出去么？”
　　“你跟我来。”
　　沈晖带着他，避开众人的目光，七拐八拐地绕进工作人员通道后的小门。
　　“从这里，一直往前走，就是醉夜大门前的那个路。”
　　“谢谢啊。”
　　“是我该谢谢你。”沈晖说，“许诺哥身体一直不好，拜托你了，可以留下你的联系方式么，我明天把钱汇给你。”
　　刘铭锐微微楞了一下，没有多问，报了一串号码，确定沈晖记下来后，抱着人快速离开了醉夜，直到把人塞进副驾驶座，他才微微松了口气，脑子重新开始运转。
　　这是在做什么呢，因为有过一面之缘，便不忍心看他这样，还真是一个劳碌命。
　　他把许诺用安全带捆起来，发动车子。
　　刘铭锐没有去医院，而是把人带回自己家，踹开门，一路抱回床上。
　　还是前一天晚上的客房，他把许诺放在上面，用被子裹起来。
　　这人烧得太厉害，一路上都没有醒，脸色难看得让刘铭锐直皱眉头。
　　他看不得人在他面前病成这样，犹豫了三秒钟，便找出体温计，又快速做了个简易的冰袋，翻出一瓶酒精，徒手给他降温——他的母亲是医生，这些急救知识，他多少知道一点。
　　39度6.
　　快要把体温计撑爆的数字让他吓了一跳。
　　送去医院吧，这么下去不行，会烧傻的。
　　……可是母亲工作的医院，大多数医生都认识自己，带了个莫名其妙的男孩过去，不能控制别人会怎么想。
　　何况那个人是MB，前天从他家出门时身体还好好的，现在烧成这样的唯一原因可能是后面难以启齿的伤口。
　　医生看到这伤口时一定会误会和说三道四吧。
　　他迟疑了一阵，还是给医生打了电话。
　　救人救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