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白灼

4、群架

　　日子还是平平静静地过。
　　可是你知道，少年们那些怎样都用不完的小宇宙总能找到每一个挑起事端的可能，向所有一切他们认为应该做的事情蜂蛹而去。他们不想清楚那些意味着什么，会带来怎样的麻烦，他们就是蜂拥而上了，不计后果，有时候他们甚至不像群聚闹事的乌鸦，倒更像飞蛾，奋不顾身扑向火焰，带着一点不符合年纪的悲壮。
　　白曦是个例外。他是渴求平静的，没有人把他的书包泡在男厕所、没有人指着他对他进行污秽不堪的辱骂、没有人对他拳打脚踢、没有人用鄙弃眼神看着他，的平静，他一直一直是渴望的。那渴望强烈到甚至绵长了时间，好像他一出生就带着这种渴望一样。
　　所以当学校里疯传着几个所谓的学生帮派要开始掐架的时候，白曦的班级里，只有白曦一个人低着脑袋看着书本。他并不是热爱学习的孩子。他只是看着书本而已。
　　“消息灵通么？”
　　“怎么会不灵通，全校都在传，连高年级的都知道。”
　　“嘿，关键是你敢不敢去。”
　　“怎么不敢了，在旁边看看有什么不敢的。”
　　“嗤——”
　　“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怕那么晚出去，要是没看到还被我妈说了，那不亏了么？”
　　“你放心，绝对准，只要你出来。”
　　“那就说好了啊，大家一起出来，别漏了哪个胆小鬼！”
　　“切——”
　　不光是男孩们，女孩们对这类事也抱有同等程度的猎奇心理。
　　“谁呀，谁要打群架？”
　　“就是初三的那个，你见过的嘛，我上次指给你看的那个。”
　　“他呀。”
　　“就是啊，听说上次他被一帮人打了，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呢。”
　　“干嘛呀，总打来打去。”
　　“呵，干嘛装啦，你不是喜欢人家么，说得那么不耐烦。”
　　“哪里有喜欢啊，我只见过他一次啊！”
　　“可是后来总是会提到他啊，总是问我关于他的事！”
　　“我哪有啊，好奇嘛。”
　　女孩们哧哧地笑成一团，相互吵闹着。
　　白曦坐在角落，抿抿唇。想起他花了一整天陪伴的，重伤的少年。那时候还害怕他会死的。现在他应该已经痊愈了。
　　随着日子离那个传闻中的日子越来越近，学校里的少年少女们情绪也越亢奋，连老师也隐约听到了风声，当然他们是不会去管这一类事的，老师也有老师的本分。

　　平常的放学。
　　白曦背着书包回家，舅妈忙着做饭，根本不理睬他。他走进自己地下室的小房间，拿出今天新换的作业本和几个笔头。地下室的门忽的开了，几本破破烂烂的作业本摔在白曦的用来当桌子的木头箱子上。
　　“帮我做好，字抄得像一点。”白曦得表哥秦格恶狠狠瞪着眼睛，压低声音威胁白曦。
　　白曦点点头。
　　秦格鄙弃地看了看这个瘦弱的男孩害怕得有些畏缩的样子，砰——一声把门关上了。白曦怔怔盯了紧闭的房门一会，便开始做作业。他想起今天就是那个日子。

　　夜深人静，秦格看了看萤光的夜钟，十一点，再仔细听了听隔壁父母房间，听到了父亲轻微的鼾声。他于是动作小心地爬起来，从窗户爬出去。他开始在黑夜中奔跑起来，兴奋又害怕，这两种感觉混杂在一起，简直要在他肺腑里燃烧起来一样。
　　秦格很快到了学校大门，开始等人，可是并没有人。
　　秦格知道他一定是被那帮男生们耍了。想想也是，大半夜，谁会因为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传闻跑到学校门口来呢。
　　风呼呼地吹，秦格却并没有被欺骗的生气和懊恼，他回想起那些男生说起这个传闻时笃定的表情，他又开始奔跑起来。
　　老城废墟。
　　这里是一片被城市抛弃的地方，所有人都搬离了，政府没有利用这块地方，也没有建筑商在上面施工。
　　这就是一片废墟。
　　秦格气喘吁吁，但他知道自己没有白来，废墟中央的空场上，有许多模糊的人影，分成两块。
　　他们正在对峙。
　　又来了，秦格胸腔里那种莫名其妙的，但是好像给他的头脑和四肢灌进了极大力量的感觉。
　　他躲在阴暗处，看着两队人冲向对方，人和人扭打在一起。空场上响起一片叫喊声，拳头和□□撞击的声音。秦格心潮澎湃。
　　然后秦格看见了一个身影，在混战的人群中，他的身影像一匹狼，所有试图靠近他的人都被掀翻了，他迅速得简直让秦格的眼睛跟不上他的动作。
　　之后秦格的眼睛从没从那个人身上移开，直到那个人扭断了对方最后一个人的双手，场地上空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
　　秦格被这一声惊醒，连滚带爬地离开了这个地方，回到家锁上窗户，脑海里还是那个狼一样战斗的身影。浑身上下，是密密的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