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rtal I. 我之门》鲸座米拉

5、Portal I. 1.4 陌生人

　　北郡。

　　即使在莫思国这个五彩斑斓的国度里，银白色的头发也是很少见的。这并不是什么特别讨人喜欢的特点，尤其是在北郡的冬天，知安出门一定会扎上特别醒目的发带，以免不小心融入了白雪皑皑的背景。

　　今天竟轮到她把别人看成浮云，倒也真算件稀罕事。不过既然是那人自己故意穿成一片白，硬要和她计较未免会显得太没道理。

　　嘛，人家倒也没说要计较什么，人家只是问了她的名字又自行给出了他的名字。晏——连在图书馆工作的她都没有见过的名字，大约并不是本郡的人吧？

　　但重点不在这里。

　　“那个，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啊啊。”

　　知安把字号控制得很小，很得体，并特意拿起挎包来充当了背景以免悲剧的白色字被直接无视。她的心情是忐忑的，从五分钟前就在试着告诉自己人家才不会跟着你呢别自作多情——结果五分钟后他们仍然保持着前后不超过10米的距离。

　　“我没有地方去嘛。”

　　他倒还真答了，而且答得一脸理直气壮。

　　——这这这么说他真的在跟着我？圆乎乎的姑娘一时间不知道该狂喜还是警惕。两人傻兮兮地对瞪了一会，她才不知所云地接了下句。

　　“没有地方去嘛哈？”

　　知安对着那行字看了三秒钟然后刷地收了线，恨不得立刻捂住脸飞走。对方依旧很淡定，淡定得让她无地自容但一说话又让她节操尽碎。

　　“不带我去你家么？”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能这样！！！！！”

　　这次她真的捂脸飞走了，留下一团半透明丝线在白皑皑的城市半空抖了抖，又被卷进风里。名字叫做晏的白色男人没有追上去，只是悬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

　　“为什么。”他微微启唇，轻声地，[说]。

　　他用的是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的声音语言。

　　往生图书馆中的办公室里，灯.伊维洛打了个喷嚏。

　　窗外的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但他并没有要结束阅读的意思。紫发议长头也不抬地伸出丝线扯了一把灯绳，房间里顿时填满了柔和的光。

　　今天不抓紧就要等到明天下班后才有时间了。从各种意义上而言还是在图书馆工作好，看东西方便找东西也方便。但是。

　　——只找出真相是不够的。虽然目前这是最重要的事。

　　他的手中是一份影印的材料。如果知安的半成品系统没有识别错的话，这份记录应当属于一个叫做安雅.鲸座的女人。它很可能是往生图书馆里仅存的一份属于鲸座家的资料，这座自古就矗立在北郡的图书馆里并没有那两位赫赫有名的西郡女孩的踪迹。

　　米拉，以及艾薇。最常与这个姓氏联系起来的两个名字在这里并不存在。甚至连检索用血样的来源，零.鲸座.斯培尔的档案也是缺失状态。安雅.鲸座是唯一能查到亲缘反应的记录。检索的精确度或许还有问题，但对其它样本的实验并没有出过错。

　　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

　　[无往生者]。

　　莫思族人拥有不灭的灵魂。他们使用同一个灵魂一次次往生，在不同的时间里获得不同的身份，经历不同的故事。尽管每一次出生时记忆都会封印，但他们可以在图书馆里留下给下一世自己的句子，也能够选择前往光与火之祭坛，以生命为赌注取回前一生的往事。对于畏惧火的莫思族人而言，走进那祭坛的结果是非死即伤，但总有人对过去的执着超乎想像。

　　整片国土上的灵魂总数由一个叫做始末之茧的中枢控制，人人都知道它的存在但谁也不知道它在哪里。莫思族的总数基本上维持着缓慢的递增，也就是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少量的新灵魂出现。

　　这些新增灵魂直到第一次死去才会在往生图书馆里生成记录。无往生者的存在完全合乎理论与规则。

　　可这一系列不同寻常的人物同时作为新灵魂出现，只说是巧合未免又有点牵强。

　　对于灯.伊维洛而言，安雅.鲸座并不是个陌生的名字。在他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曾跟着父母到遥远的西郡参加她的婚礼。和其他莫思族人一样，他的记忆会记录下一生中所见的每一个细节。他记得自己抬头仰望那位蓝发的新娘，现在回想起来她的笑容温柔却没有方向。

　　他的父母与她家的交往持续了两年。之后忽然间中断了联系，没有任何理由，就像突然忘记了这个人一样。差不多三年前，灯再次向父母问起的时候，伊维洛夫妇只是露出惊讶的表情。

　　“啊，是呢，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其实还是不知道的好。对后来的事情略知些许的他只对父母装出遗憾的表情。他不希望给他们添什么心事，也不希望给自己惹上麻烦。三年前西郡那场震惊全国的事件后来以某个人的死亡为句号草草收场，而那个人似乎是从天而降，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过往，仿佛从来没有出现在社会关系之中。

　　艾薇.鲸座——那个突然出现并挽回了局面的少女和她的双胞胎妹妹亦然。

　　他面前的记录是唯一的线索。唯一的突破口。但其中大部分的内容杂乱无章，真正属于安雅.鲸座的灵魂纪录只有两生而已。

　　“有要记住的人。非诺。”

　　以及。

　　“对不起。再见。述子。”

　　加上标点也不过二十个字。搁在一整个世界上，像是漫天风雪里两片毫无关联的冰晶。

　　灯.伊维洛叹了口气。就在这一刹那，似乎从不远处传来了玻璃破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