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霞》舒*郁

3、赤霞之四

　　隔日我起了个大早，从将近干枯的井里打出半桶子浑水随便洗了个脸，去林中个把酸涩甜腻不一的野果子果腹。掐算着时辰已近午时，抬头去望这天，比起往日的阴气更甚，不见一丝阳光泄下。
　　运气不好得很，今日是个雨天。
　　也不知昨夜宁采臣是否被我的哭相吓到，我手里捏了几个吃剩的果子，往南厢房走去。天空刷刷的下起雨来了，兰若寺能遮雨的地方不多。我又恐宁采臣被雨淋着，加紧了步伐。
　　南厢房中无人，想是宁采臣回自己的房中去了。

　　他那收拾了整齐的房内，此时随地丢着几件女子白色薄衫。若隐若现的床幔之中，映着一个女子的妙曼身姿。
　　“宁公子，小倩是真心愿意将身子给你，绝不会加害与你。”那声音软绵绵，甜滋滋，怕是比我手中的果子甜了许多倍。
　　“可是小倩......”
　　“公子不必多言，但让小倩来伺候你吧。”
　　“别，小倩......住手，男女授受不亲，你我尚未成亲。此事......”
　　“公子莫不是嫌弃小倩不是清白之身？”

　　哼。我一脚踹开门，大喝道，“哪儿来的鬼怪，敢在大白日里出来害人！”
　　那床上赤身裸体的女子惊慌的翻身下床，随手扯下一块长布蔽体，飞身而出。尽管只是一瞥，那女子娇媚面容已然让我印象深刻。
　　“好大胆的女鬼，对我施媚术！”我召出黄符，贴在她光滑的背心。
　　“啊——”她撕心裂肺的大叫，脸色逐渐惨白，哆嗦着声音唤道，“公子救我......公子......”

　　宁采臣衣衫不整的跑出来，“燕兄......燕兄饶命。小倩她是好鬼......她不过是来报恩......燕兄饶命。”
　　小倩与他，一看我便知方才在床上多么激烈。

　　我闭上眼，心疼如绞。内心在挣扎，以我的性子是要这女鬼万劫不复，但是宁采臣那张与溪秋一样的脸......亲眼见着溪秋死了不能挽救，难道还要他的转世伤心难过吗？
　　我叹口气，将符纸撤回。
　　小倩落在地上，滚了几个圈。宁采臣正准备上前去扶她，只听簌簌的声音传来。我抓住宁采臣便跃上房顶。
　　方才站着的地方已经被树藤长满了，幸亏跳的早。

　　我大声呵斥道，“老树妖，你如今本事大了，连兰若寺也敢侵犯了么？”
　　“岂敢岂敢。”陶绯然从一个藤蔓冒出了头，逐渐将身子都长了出来，“我只是来寻我的下人。”
　　一根藤蔓将小倩裹起，陶绯然将她抱住，打量她的一身，笑道，“小倩，难道我待你不好？非要这般下贱来同一个小书生欢好。”
　　小倩怕得全身发抖，嘴唇抖了半天，说道，“不敢......小倩......不敢。”
　　“赤霞，你看看我家小倩被你吓的，都说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了。”陶绯然捏着她尖长的下巴，几分嘲讽几分告诫道，“劝你可别打那个书生的主意，他与赤霞的关系可是不一般。你就是九条命也不够赤霞到时候来杀你。”

　　“你这妖怪，胁迫小倩出来害人，真是丧尽天良！”宁采臣吼道，不过脚下一滑，险些掉下去。我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提了上来。

　　陶绯然定睛看了看他，又看看小倩，最后将那双翡翠眼睛放在我身上，“你等了这么久的人，可是真的对我家小女鬼动了感情。赤霞，此时你是不是很想让小倩灰飞烟灭啊？”
　　是的，我很想。
　　“哼，你噬人行凶，我多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如今你胆敢触碰我兰若寺，陶绯然，今日就算是我亡也要拉你下地狱！”
　　陶绯然眼中放光，笑道，“这可是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只是后面的话我不喜欢。”

　　我附上宁采臣的耳朵道，“待会儿我与树妖打了起来，你便跑。此时他要应付我，林子里的路障定然会消失大半。你且一直向南，不要回头，一直向南。见到阳光才可停下。记住了？”
　　宁采臣点头，又巴巴地问道，“那小倩呢？”
　　“你就这般想救她？”
　　宁采臣不语，“即使拼了我这命，我也想要救小倩，她是个好鬼。”
　　你的命怎会如此廉价，怎会为了一介女鬼就轻易被夺走？
　　“好吧，我定会救下她，你信我。”我一跺脚，召出几道符咒向陶绯然贴去。乘这空档儿，我一把将宁采臣推下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