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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每周一例行早课,范之柔一早就匆匆出门去了学校。临走之前还不忘我的那份早餐放到保温箱里,虽然她知道我不一定会吃。只有在此刻我才会觉得她像个姐姐的样子。
      难得宁静的早晨,我陷在柔软的床上继续补眠。连续一周,我的睡眠都不太好,总是半夜突然醒来,毫无睡意,然后睁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那时候的我总是格外清醒,甚至连窗外路上行人的脚步声都听的分外清楚。一个人处在黑暗中,除了视觉,其他的感觉器官都十分灵敏。
      正如现在,虽然戴着眼罩,厚重的窗帘紧闭,我依然听到了隔壁叮叮咚咚的声音。

      “Moccia太太,这都是什么?”
      我裹着睡衣走进隔壁敞开门的房间,看到宿管太太正在往一个纸箱里装着东西。
      “都是Carrie的,她死了,却留下一堆杂货,得收拾好一会。”
      Moccia太太语气颇有不满,手下丝毫不见温柔,那些旧物残暴的被扔进纸箱内。
      书本,财经杂志,未吃完的面包,Imperial Majesty香水,Levi's的限量版低腰牛仔裤……
      这是什么?一块Burberry的蓝黑格子方帕被小心翼翼的放在化妆柜的首饰盒里,柔软细致的质地,一端的角上还用银色丝线绣着字。
      “这肯定是个有钱的男人用的。” Moccia太太瞥了一眼我手中的方帕蔑视的说到:“这些女孩,只想着如何钓个金龟婿,平时的私生活乱的很。”
      我失笑,并未搭腔。只仔细叠好方帕放回了原处。

      文化周刊的画稿已交,总算可以轻松一阵。天朗气清一片,是个打扫卫生的好日子.打定主意后,便挽起袖子开始整理书桌上的乱扔的书本。
      范之柔的生活毫无秩序可言,东西乱丢也不甚在意,用她的话说这是乱中有序,她能在这一堆杂七杂八中找到自己想要的。
      我却无法忍受自己住宿的地方跟杂货摊一样。之柔笑着说我有强迫症。我耸耸肩说到,如果我的强迫症能让你生活变得有规律可言,那我倒很乐意保持我的强迫症。
      范之柔轻轻掐了一下我的脸,笑容明媚:“能改变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只是看着眼前的情景,我不得不怀疑,改变她的人何时出生了?!
      摆放有序的化妆柜,床单平整且无皱褶,就连她一向不喜欢的薄荷都被洒了水放在窗台上。
      视线落到墙壁上那张精美的骑士面具上,金色流利的线条,糅合了黑色加以点缀,想象着再配上Kris那张精致的面孔,难怪范之柔会动心了。

      下午范之柔回来的时候,我正蜷缩在沙发上看着“蒂凡尼的早餐”。赫本退去美艳,穿上简单的家居服,怀抱着一把小小的吉他,坐在防火梯上动情的唱着moon river。
      Moon river, wider than a mile
      I'm crossing you in style some day
      Oh, dream maker,you heart breaker
      Wherever you're going, I'm going your way
      Two drifters, off to see the world
      There's such a lot of world to see
      We're after the same rainbow's end, waitin' 'round the bend
      My huckleberry friend, Moon River, and me
      姿势闲适且随意,而那慵懒的声线,犹如一泓清泉,在宁静的午后缓缓的流淌。

      “多少年前的片子了,怎么还看?”之柔瞟了一眼电视,放下手里的书本后便走进房间。
      “无论过了多少年,这依旧是经典。”
      “即使是经典,却已经成为了过去式。你以为现在还会有电影里的这种桥段,女主角抱着吉他自弹自唱,男主角站在楼上深情款款的注视着?”
      “为什么不会有?”我反问,对于之柔的看法我不以为意,“你现在不正是要准备上演电影里浪漫却又不切实际的桥段吗?”
      我看着范之柔身上新换得湖蓝色曳地连衣裙,不由地调侃。
      “两码事”之柔微窘,干笑了几声,“我今晚可能很晚回来,不用等我了!”
      目送她的背影离开,我敛去唇边的笑意,不用去问我也知道,她是约了Kris。这些日子,她的悲喜皆与Kris有关,我知道她爱上了他,而且爱得很深。只是她真的了解那个Kris吗?我叹息不知如何是好。

      “莫小姐,有空吗?能赏脸陪在下吃个便饭吗?”洛文低低的笑声在电话那边响起。
      “洛先生是在邀请我吗?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我笑着问。
      “当然,我在楼下,就等着你下来了。”
      拉开厚重的窗帘,视线落在门口那个颀长的身影上。夕阳余晖的照射下,有几分的不真确。
      “今天怎么有空?你不是个大忙人么?”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带你去个地方。”洛文神秘一笑。车子发动,便驶离了公寓。

      暗灰色的大厅闪着幽蓝的光,流线型的米色大理石吧台上放着清一色的高脚透明玻璃杯,玻璃橱窗隔绝了五颜六色的瓶子。
      “你带我来酒吧做什么?”我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询问道。格调还不错,一看就是高档消费区。
      “当然是带你来参观的,怎么样,还行吧?”
      “你开的?”我惊讶的看着洛文。他是MIT建筑设计专业毕业,之前一直在瑞士Skanska公司进行设计研究。就算后来来到了意大利,也都是从事与设计有关的。他对经营管理向来毫无兴趣。
      “你的兴趣爱好不是建筑设计吗?”
      “所谓兴趣爱好是可以培养的”,洛文挑眉,嘴角牵出一丝迷人的笑容,酒杯中的液体随着他手腕的晃动,滑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再说我也不打算一辈子就只做设计,可以适当改变一下人生方向。”
      对于他的回答,我不置可否。如果他想从事经营管理,大可回去接受洛父的安排,洛家的企业迟早由他继承。正是因为他一心热衷设计,当初才不顾家人的反对申请了MIT建筑设计。记得当时为了这事,洛父与他彻底吵翻,好几年都没有再联系。
      想到这里,我疑惑的看着洛文,他是真的想放弃自已坚持已久的东西吗?
      “干嘛这么看着我?”洛文戏谑到,身体渐靠渐近,“终于发现我的魅力了?”
      清俊的面孔带着玩世不恭的微笑,眼里透着一丝狡黠,左臂已不安分的搭上我的肩膀。“真的爱上我了?”
      “去你的。”我轻笑着捶打他。

      “洛先生。”
      低沉的声音划破原本温热的气氛,四周一下变得格外安静。
      “顾先生你好,恭候多时了。”洛文伸手迎向对面走来的人。
      四目相对的一瞬,我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一般动弹不得,脸颊一阵燥热,笑容僵在唇边。
      也只是淡淡的扫视一眼,他便转离了视线。又像是回到了那晚威斯汀酒店见面时的情景,只不过这次连“你好”他都省略了。
      “洛先生对这里的布置还满意吗”顾随风问的轻描淡写,指尖星火点点。
      “当然,有劳顾先生费心了”
      顾随风微微颌首,不再言语。
      半晌,他轻轻抛出一句“那就不打扰了,两位随意。”
      点头告别。我仍注视着那道清冷的背影。步履沉稳,姿态从容。
      我不由的抓紧手中的酒杯。他竟然又装作不认识我,从头到尾只是瞟了我一眼,连正眼相看都不曾有。难道我就这么不招人待见?

      “看什么呢?”眼前五指晃动。
      我拦下洛文的手,问道:“怎么回事?”
      “顾随风,酒吧产权所属人,哦,不对,应该说这栋大厦的产权都归他所有。”洛文放下酒杯,一本正经道,“他可是有名的珠宝商,意籍华人。当年他独自一人来到意大利闯天下,十年里他靠从事珠宝闻名,后来的五年,他吞并了米兰当地最大的珠宝公司,现在的他,可是家喻户晓的硬角色。”
      洛文的话像是一阵凌厉的风,在平静的湖面上卷起阵阵波澜。
      他真的是顾随风?
      那个清冷自持的男人?
      恍惚间,想到初次见面时,他看到站在百花生母大教堂前泪流满面的我,戏谑的调侃。
      威斯汀酒店的大厅,他清淡疏离的说着“你好。”
      晚餐时,他带着隐忍笑意的捉弄。
      飙车过后,他紧抱着我,柔声安慰说着:别怕,没事了!
      原来即使我跟他相识,却对他的全部一无所知。一想到这里,我蹙眉,别样的情绪在滋长,很轻很淡,微微疼痛,很是扰人。

      “你都考虑好了?”我侧目,望着一边开着的男人。
      “这有什么可考虑的,想做便做了。”他答得轻松随意,仿佛事情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
      “我能问问这到底是为什么吗?”
      “腻了,我不想一辈子总做设计。”轻轻的一句话,更像是一声无奈的叹息,飘散在狭小的车厢里。
      蓦地,话锋一转,“傻瓜,这也相信,做事哪有那么多原因。”一如以往的玩世不恭。、
      窗外灯火迷蒙,淡淡的光线投影在那张清俊的侧颜上,洛文此刻的表情笼罩在一片晕黄的色泽中,看不出,猜不透。

      “我先回去,你就不用送了。”解开束在身上的安全带,正准备推门下车。却半晌没有听见旁边人的回应。
      “洛文?”我疑惑的唤着他。
      此刻的洛文,周遭一片肃杀之气,空气都随之凝结,安静的空间里,只听见他沉重的呼吸,已经双手握紧方向盘时骨骼发出的声响。
      顺着他的目光,视线落在了几米外一对如胶似漆的身影上。月华如水的夜晚,星子闪着若有若无的光,地上剪影成双。
      我心猛的一沉,还未开口,洛文已先一步下车。
      “之柔。”我尴尬的开口。
      原本还紧紧相依的两个人闻声分开。
      “你好,Kris”我看着之柔身边的高大男人开口。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幕会让我和洛文撞见。余光瞥向一边如雕塑般站立的人,他双拳紧握,下颌收起,脸色相当难看。
      Kris寒暄几句后便驾车离去。
      正当我预问之柔怎么回事的时候,洛文一剑步走进,他猛地握住之柔的手腕,眼神充满了愤怒、责备、无奈以及哀恸。
      “为什么?”只三个字,却宣泄了他此刻痛苦的心情。
      “没有为什么”之柔没有看他,只盯着远处忽闪的路灯。
      “我他妈问你为什么?”之柔平静的语气彻底激怒了洛文,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静与潇洒,此刻就像是一只愤怒的狮子,“我一直以为是我做的不好,你才不愿接受我,我努力的改进,就是为了迎合你心里的标准。我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建筑设计,从事经营管理,就是想你对我刮目相看。我不敢要求过多,只想着慢慢靠近你,我以为总有一天,你会接受我,爱上我,无论是多久都没关系,只要是为了你,我就愿意等。可是到如今,我才明白,我他妈在你心里什么都不算,连个路人的资格都没有,范之柔,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急红了双眼,气息乱了节奏,洛文连握着之柔手腕的手都轻微的颤抖着。他一直用潇洒伪装自己,面对之柔冷漠的对待也只是不以为意。可一向满不在乎的他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将自己隐藏已久的心事血淋淋的展示在深爱的人面前。
      而那个他爱了很久的人,只是看着他,眼神闪过片刻的震惊与不忍,随即便是如深潭般的宁静。
      “我没有要求你做什么,洛文,你知道的,我不爱你,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都说语言能伤人,此时之柔平淡的语气,清冷的话语就是一把尖刀狠狠的插在洛文的心上,鲜红的血液随着刀刃汩汩流出,死寂般的夜里,只听到血滴落到地面时“滴答滴答”的声音。原本紧握双臂的手缓缓落下,了无生气一般。
      “范之柔,我他妈要是再爱你,就不配做人。”暴怒般的吼声散落在空气里,和着轰隆的马达声渐行渐远。
      晚风微凉,吹皱了一池春水,枝头新冒的嫩芽,无助的随风摇晃。谁家老旧的收音机呲呲的响起,仔细一听却是昆曲:
      梦回莺啭
      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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