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为媒》阿J

3、第三章

　　“小小沧浪楼，一直承蒙三位公子照顾，明旌今日斗胆想请三位公子喝一杯，以表谢意，不知三位公子可否赏脸？”空明旌满脸笑容地朝那三人作揖，侧身邀请道。
　　为首的穿紫袍的趾高气扬地低哼一声，算是答应了，与另外两人在空明旌的指引下朝雅间走去。

　　打开雅间大门，里面临窗立着一人，听得声响转过身来。那人容貌十分平庸，身上的衣料却是价值不菲，三人觉得奇怪，扬了眉看向空明旌。

　　“三位公子有礼了，”没等空明旌回答，那人自己先报上名，“在下空明修，是空明旌的堂弟，此番来到平都希望能多多结识青年才俊，望三位公子不要怪我唐突才好。”

　　空明旌反应过来，笑着请他们入座，“三位公子先请坐，堂弟听闻三位公子要来，便求了我来见你们一面，还请三位不要怪罪明旌才好。”

　　三人听到这儿也明白过来了，不过是外州的寒门子弟来攀自己这根高枝了嘛！兄弟俩一唱一和的，说得三人十分受用，也就不客气地落座了。

　　待三人坐下，空明旌连忙为堂弟介绍：“这位着紫袍的，是平都都统的独子甄子健，而另外这两位都是户部尚书之子，着绿袍的为兄钱元仁，着褐袍的为弟钱元义。”
　　说完，堂弟拱拱手：“幸会幸会。”

　　“这位是空老板的堂弟？”甄子健抬头打量了他几眼，不屑之色溢于言表，“与你不是很像嘛。”
　　“兄弟之间还是相像的多，比如对于三位公子的敬佩与仰慕，我俩人都是一样的。”空明旌抬手为他们斟酒，顺手拍了个马屁过去。然而他心里却暗自嘀咕。
　　自然是不像的，那位可是爷，我哪敢高攀！

　　原来这位空明修正是皇甫修，只是带了张人皮面具罢了。他本来是打算用皇甫修这个名号，不过想起今早的事儿，便临时改了，害得空明旌刚才半分的错愕。认爷为弟，空明旌可是受宠若惊，且看那三人对爷的轻慢，略有些担心。但看当事人神色自若地拂袖落座，不免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微薄水酒，还望三位公子给个面子，我和堂兄先饮为敬。”皇甫修，或许现在称呼空明修比较妥帖，端起酒杯敬了众人一杯。
　　那三人不识货地随意喝了，而空明旌内心感动地快要流泪了，终于享受到当爷的感觉了！

　　“甄公子父亲贵为都统，掌管平都内所有禁军，甄公子必定是深受家学，才能卓越吧。”空明修一边斟酒，一边似无意般问道。
　　“我甄家儿郎个个武功不凡，我自然是要为将者，会的自然是调兵遣将，微末武功不值得本少爷学习。”甄子健一脸的傲慢，钱氏兄弟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

　　果然是个草包，空明修不可察觉地挑挑嘴角，尽是鄙夷之色。不过也正因为是个草包，才方便行事。
　　“甄公子所言甚是，我从未到过平都，也没见过世面，不知都城如今是个什么状况，说来好让我见识见识甄家的风范？“

　　“你可算是问对人了，”空明修的谦逊和空明旌一直没停过的敬酒让甄子健有些飘飘然了，“我甄家素来行威武之事保卫都城，不过近日越发认真了，尤其是对皇宫的保卫更是仔细，说是为了准备一月之后太后寿辰之事。”

　　“哦，是吗？”空明修似乎并不意外，又遥遥敬了对方一杯，饮尽后，眼底极快地闪过几丝算计。

　　酒正酣时，桌上觥筹交错，空明旌长袖善舞地一直给那三人灌酒，几句真话几句假话地交谈。空明修则是静静坐在一旁，不时与人喝上几杯，问上几句。其中甄子健喝得最多，说话都糊涂了。

　　“唉，还是喝酒最爽快，父亲平常不说什么，这会子却非要我入宫守着太后的寝宫，那么多人呢也不缺我一个，平白地扰本少爷潇洒！”

　　“公子这话何意——”空明修忽然停了酒杯，扬眉朝空明旌望去，空明旌立刻会意，正要细问趴在桌上喝酒的甄子健，楼下却响起了桌椅翻到的巨大声响，还夹杂着人的说话声。

　　“什么声音？”甄子健忽然从桌子上爬起来，脸色兴奋，“怎么了，是不是闹事了，走，我们瞧热闹去！”

　　“诶，公子慢一点啊！”那三人一听说有热闹可以看，马上就来了精神，勾肩搭背地往楼下跑，空明旌留不住，想起桌椅被人砸了，顿时觉得肉痛不已。

　　“罢了，不急在这一时。”空明修搁了酒杯，抚平袖子上褶皱，也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口，一直守着的高峰上前对他耳语几句，空明修听了居然浅浅笑了起来，吩咐高峰退下。

　　“怎么了？”空明旌连忙跟上来。

　　“没什么，玉石的主人讨上门来了，让高峰退下别被认出来。”

　　“……爷”

　　“哭丧着脸做什么，有好戏的话，你不妨也去凑个热闹。”空明修抚了抚脸，有些兴趣地倚着栏杆往楼下大厅看去。

　　“姓蓝的，你不就是生了一副稍微好一些的皮相而已吗，你有什么可得意的！”江直一脸怒容，指着蓝青宁骂骂咧咧的，说得激动了又掀翻了一张桌子。而后者却是悠闲地摇着扇子，带着些无奈不解，一言不发。薛世柳以手支颔，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自顾自倒了杯茶看起了好戏。

　　等江直絮絮叨叨地终于骂累了，停下来喘口气，蓝青宁才收起扇子朝他拱拱手，一脸苦笑地问道：“不知青到底哪里惹江大人不快，还请大人指点一二。”

　　听了这话，围在一旁嗑瓜子看热闹的人们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身型高大，国字脸上留着粗犷的络腮胡的男子，竟然就是最近刚刚金榜提名的江直江状元！
　　一般文人在人们心中的形象都是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更何况是文人中的文人——当朝状元呢！但说起这位状元，可真是一朵奇葩。不仅长相长得不似读书人，连举止更是粗鲁如农夫，而且听说他府中从不侍弄花草，倒是开垦出好大一块地来种田。

　　“少给老子来这套，你天天拿你店里的玩意儿去讨齐小姐欢心，不就是对齐小姐有意吗？”蓝青宁一副无辜的样子又把江直点着了。

　　众人听到这儿也就明白过来了，这位江直大人看来是对齐大学士家的长女齐梅雨有意，而这位齐家小姐却是属意蓝青宁，所以今日碰到，是情敌见面分外脸红啊。

　　“江大人这话严重了，青不过小小商人，哪敢去扰齐小姐，不过是本本分分做些小生意罢了，难得齐小姐不嫌弃我店里的东西粗鄙。”
　　蓝青宁暗地里撇撇嘴，心想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偏是这位状元大人小心眼记恨了，平白地少了一桩潜在生意。

　　酒楼里的人都早就没有吃饭的心思，左看看右看看好不忙碌。比较两人的言行举止，众人都觉得蓝青宁为人谦逊温和，而江直莽撞不讲理，齐小姐喜欢蓝青宁是理所当然的事。
　　平国商业发达，民风开放，而身处都城的人民见惯高官大户，所以眼前这情况不仅不能使其生惧，反而是为他们增添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平国状元与平国第一玉石商的恩怨纠葛，让众人都津津乐道。

　　而蓝青宁却觉得很是无奈，他对诸位小姐笑脸相迎为的是什么啊，还不是白花花的银子吗！这江直吃的是哪门子的飞醋，还偏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招惹自己。
　　江直还在愤怒地控诉，蓝青宁瞄了眼一旁兀自喝茶的薛世柳，而后者只是笑眯眯地向他举了举杯，并没有出手相助之意。蓝青宁皱了眉头，又不好发作，眼前这位可是当朝状元，又哪是自己升斗小民可以得罪的。

　　“哟，这不是江直大人和蓝老板吗，薛公子也在啊？”江直还在侃侃而谈为人道义、礼数等等，忽的被人打断，不快地朝旁看去。

　　甄子健半分醉意地倚在钱家兄弟身上，朝三人打招呼，似是根本没看到江直的不快，“难得看到你们三人一块儿，不如一同上去喝两杯吧？”

　　蓝青宁顿时松了口气，有这几位纨绔公子哥在，江直定会无暇理会自己。于是便悄悄往旁边挪去，夺下薛世柳手里的茶杯，狠狠瞪了他一眼。薛世柳热闹看够了，也就慢悠悠地起来打圆场。
　　“真是巧了，竟遇到你们，咱们好久不见，今儿可要好好喝上几杯，江大人刚砸了自个酒菜怕也饿了，不如一起吧？“

　　江直不满地哼了一声，“我一介粗人，哪学得几位尊贵之躯、吃喝玩乐，去了怕是要扰了你们的雅兴。”

　　钱元仁听这话不对，不是说自己只懂玩乐吗？心下不愉，待正要开口反驳几句，空明旌已上前来招呼，“都是几位尊贵的爷，何必在大厅平白让人看了笑话，不如上来雅间一同喝喝酒，消消气，今儿的酒钱都算明旌头上，如何？”

　　江直略扫了眼周围看似吃喝，其实耳朵竖得老高的众人，瞪了蓝青宁一眼，自顾自地往楼上走去，空明旌吩咐了人去收拾大厅后，连忙跟上招呼。

　　甄子健和钱家兄弟虽不待见这位江直，但很高兴能遇上平时的玩伴薛蓝两人，忙笑着往前带路去了。薛世柳往旁让了让，让蓝青宁先走，算是为刚才赔不是，蓝青宁也不推辞，只是走过他身边时愤愤地说了一句，“这顿不算，下次再请我，我可会连本带利地吃回来。”
　　“是是，都听蓝老板的。”薛世柳哑然失笑。

　　众人上了雅间，空明修早立在一旁等候，众人互相介绍见过礼之后才落座。甄子健和钱家兄弟热情地拉着薛世柳喝酒，江直则冷着脸不理旁人，对着满桌的菜大吃起来。空明旌忙着为全桌人布菜斟酒，空明修一言不发地慢慢饮着酒。蓝青宁小心翼翼地看了江直一眼，终于放下心来和旁人喝酒说笑，只是眼神扫过空明修时，对方正好也看着他，没由来地愣了一愣。

　　钱元仁记着刚才江直的嘲讽，几杯酒下来也压不住，“江大人好风流，竟看不出已欢喜齐家小姐多时了，更是为了她于市井间吵闹。”

　　江直脸色不变，“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再如何，也只是一心给一人，哪里比得上诸位花街柳巷缠绵。”

　　“你——”钱元义也是不快，更想不到江直说得如此直接，众人的脸色皆有不快。

　　薛世柳倒是一脸坦然，笑着打圆场，“江大人当真是痴情啊，不仅学问上为天下学子表率，品行更是高洁啊！”
　　“不过我们这些做小辈的却是不懂事，还年少轻狂，总觉得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这话听着是夸江直，却又拐着弯儿地说江直年老。可这江直虽生性有些迂腐，也不过长了在座的几位四五岁罢了。

　　蓝青宁执了酒杯看了薛世柳一眼，笑骂道：“自个儿风流，偏要怪到年龄上去，这话儿让江大人听去，不让人为今儿大闹酒楼之事而尴尬吗？”
　　横竖想做江直的生意是没门了，蓝青宁也不说好话，干脆出口冤枉气也是好的。

　　江直虽脸色不愉，但想来今日确实是他失礼在先，便只管自己快快吃喝，不理他人的调笑。待酒足饭饱后，直起身对空明旌陪了个不是，并让他算好今日的损失后来府里找他，他定会照价赔偿。说完，冲众人略点了点头便起身走了。

　　“这位江状元倒是个奇怪的人。”空明旌有些感叹。

　　“哼，可不是。”甄子健三人撇撇嘴附和道。

　　空明修从刚才就一直沉默不语，后来过来的薛世柳和蓝青宁对他有些好奇，不过终归是不相熟，也便罢了，和旁人一块吃喝起来。少了江直，酒桌上顿时热闹不少，都是都城风流公子平时也都一块儿玩乐，最后一个个都面有醉意才肯散席，叫了下人来扶着回去了。薛世柳倒是酒量不错，还有清醒之色，便扶着脚步虚浮的蓝青宁送他回去了。

　　空明旌一直把他们送出酒楼，才得空回到房间，缓过来揉揉脸，“这笑得实在累，难为爷还能忍受。”

　　“今日是你一直在卖笑，我倒不怎么累着。”空明修似乎还没喝过瘾，仍是指着酒杯慢慢饮着，“你这‘桃花醉’不错，比平日里喝得要好。”

　　“爷喜欢便多喝些，不过小心身子，”空明旌唤了高峰进来，自个便要出去，“今儿那江大人毁了我好些桌子和盘子，我先出去打点一下。”

　　“嗯，不如今晚就上门讨银子吧，我没做过这种事，倒是好奇得很。”空明修淡淡地说道。

　　空明旌马上会意过来：“一切听爷的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