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践踏》正印

145、第十五章家有逆子

　　“但是酬劳需要照付，作为令公子无礼的代价。”基德手指爱惜的拂过桌上堪称艺术品的金丝水晶沙漏。
　　执政官雷克坐在他对面，脸阴得象暴雨前的天空：“我抱着合作的态度，冒着莫大风险，辗转到这里和你会面，不是为了来听这种荒谬提议。”
　　按规矩，佣兵是不用知道雇主身份，雷克思忖如果打乱了计划的不是乌拉，自己何须如此狼狈。
　　想想自己大半生兢兢业业，一心一意为家族计，为子孙计，但是乌拉这头瞎了眼的小狮崽子，当年说走就走，居然还在府里留着眼线，连自己派出老仆联系佣兵的事都没有瞒过他。
　　不仅如此，他还给这些佣兵挑明雇主身份，让他们重新修改契约！
　　这小子究竟知不知道，把执政官买凶暗杀神圣祭祀这件事透漏出去，整个家族都会玩完？！
　　这兄妹俩其实应是对头们诅咒而诞生的产物，不把家族弄垮了他们不甘心是吧？一念至此，执政官大人胸中简直是火烧火燎的憋闷。当年就该痛下杀手，把这一大一小祸害扼死在摇篮中！
　　“尊敬的大人，稍安勿躁。”基德似乎完全理解雷克的想法，微笑着浇了点油，“令公子的鲁莽至使本佣兵团的利益受到侵害，按照规矩我们应该从他身上收回这笔收益，如果不是看在我们有合作关系，而且他是您唯一的儿子的份上，也许他现在已经不是完整的存在。”（所以我们只收点钱是很合理的。）
　　面对基德的言语，站在执政官身后的乌拉嗤笑一声，冷冷的道：“你可以来试试。”
　　基德抬起眼睛，淡淡的告诉他：“我想你也许不知道，我魔法免疫。”
　　幻术师是非常非常令人头疼的存在，对于法师和武者而言，他们甚至比高阶对手更可怕。因为一个幻术师要算计你实在是太容易了。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陷入了幻境，也不知道在他们布置的幻境中，自己会干出什么愚蠢的事。传说，顶尖的幻术师甚至可以把幻境伤害实体化，想想就让人觉得绝望。
　　但是幻术总归也只是魔法的一种，就像黑魔法，光明魔法一样，都受位面魔法规则的制约。无论它们有多高端大气，霸道超凡，面对对其免疫的神奇生物，它们只有干瞪眼。
　　而龙族就是这些神奇生物中的翘楚，它们是这位面接近于神族的存在。龙族天生魔法免疫或者天生物理免疫，甚至还有一些奇葩品种，比如基德那个凶悍顽固的爹，它其实就是双免疫神眷圣龙，所以高傲的精灵们才眼睁睁被他抢走本族圣女近百年，却拿他没有一点办法。
　　嗯，扯远了，还是回到紫荆市这座毫不起眼的普通民宅中来。经过一番软硬兼施的讨价还价，双方终于达成了协议，雷克为暗杀梅林预付的那一半费用全作为佣兵团的损失费，不计入下次合约。
　　鉴于知道得越少危险就越小的原则，新合约只有基德一个人知道。象弱水这种和八公一起躺在院子树荫下，一边喝茶一边放风的边缘成员，是没有必要扛这种责任的。
　　她目前唯一的职责就是确定今天晚上的菜单，并修改到每一个人都满意为止。鉴于这个新住处没有厨子没有女仆也没有管家，佣兵们一致同意，如果弱水在此期间做些管家的杂事，可以让她的债务稍稍延期那么几天。
　　“老大，晚上想吃什么？”一见基德出门，弱水兴致勃勃的迎上去，并顺溜的报出一串大家已确定了的菜名。
　　基德笑了笑：“这已经够了，你们不要太为难弱水。”
　　坐在花圃边，正拿着锉刀修指甲的红衣闻言头也不抬的插话：“什么为难啊，这破地方，应该是我们被为难了才是。好好地酒店不住，龟缩在这里，勉为其难吃一个连厨师资格都没有的妞做的东西。”
　　“别担心，我已经把利息讨回来了。”基德望望身后紧闭的房门，“执政官大人到现在都还没出来，估计是心痛难捱。”
　　执政官雷克确实很心痛，在基德走去阖上门之后，他的终于再也维持不了风度，霍地站起来，一巴掌甩到乌拉脸上：“蠢货！”
　　没有外人，乌拉脱去桀骜不驯的伪装，回归到自己最真实的面目：在自己最尊敬的父亲面前，放松神情，规规矩矩地垂着手，温顺的承受呵斥和责骂。
　　原来以为离开了就不会再回来。外面的世界精彩非常，他以为自己心里那些刻骨铭心的爱恨，在声色光影的映照下会逐渐淡去，但是没想到一接到盖娅可能被送到神庙的消息，他就按捺不住。
　　他义无反顾的跨越半个大陆回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反倒隐在暗处不动声色的关注着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等他明白所有一切危机的起源，不过是神庙某人的贪婪的时候，他就决定杀了他，杀了他再悄悄的离去。
　　“你明知道我已经雇好人，为偏什么要打乱这一切？”雷克质问道，“你就不能等等么？等梅林离开了紫荆市的地界？等到佣兵们用一个查不出的意外来结束梅林的生命？我是你的父亲，你做事之前能不能先想想！”
　　乌拉抬起头，将脸直直对着雷克：“父亲，你什么都想好算好，就是没想过，每多过一天，盖娅就要在那个屠夫身边多煎熬一天。”
　　雷克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冷硬而不容怀疑：“为家族而献身，是紫荆狮子家每个女孩的责任。”
　　“可我舍不得。”乌拉平静的回答。
　　“懦夫！”雷克唾弃道。
　　“抱歉我让您失望了，父亲。”乌拉淡淡的笑，整个人苍白悲伤绝望。茫然的双眼，眼瞳深处有什么呼啸着吼叫着冲了出来，带着滚烫的温度。
　　赎罪日那天，乌拉先于盖娅到达梅林的下榻处。
　　梅林非常狡猾，出入跟随人手众多，就连蹲个马桶都有两三个侍卫在侧。要杀他的最好时机就是他寻欢作乐的时候，这时他身上的装备最少，他身边的玫瑰虽然也算是好手，但是总归是一个人。
　　至于雪衣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玩物，武力值根本可以忽略不计。
　　赎罪日，碰巧高贵的梅林祭祀心情不好，他宁愿呆在后院胡混，也不想坐在金碧辉煌的马车里沿街接受无聊的欢呼和膜拜。这位有着皇族血统的神圣祭祀一贯觉得，卑贱的草根们，根本不配得到他的祝福！嗯，那怕是装模作样的也不成。
　　但神庙的面子还是要做滴。为了装作祭祀在马车中为民众赐福，大半的侍卫都会跟随在那辆华丽的马车左右。
　　不经意发现了梅林的秘密，乌拉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时机。他一早潜进神庙后院梅林用于yin乐的粉红锦缎屋，耐心的祛除所有机关，并布置好隔音隔断结界。
　　就像越复杂的谎言漏洞越多一样，幻境结界越复杂，越容易被发现端倪；越简单，被发现的概率越小。而隔音结界是幻术基础中的最简单的一项，乌拉有把握，他布置出来的隔音结界，就是神圣祭祀也很难发现。
　　果不其然，梅林祭祀进入屋内良久也没有发现任何异状，就在乌拉准备动手的时候，盖娅被梅林的手下带了进来。
　　乌拉从来没有想象过自己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盖娅。他的盖娅依然还是那么美丽桀骜，那怕是对着神圣祭祀，也敢持簪相向。
　　乌拉下定决心发动了幻术。
　　在盖娅决绝地往自己喉头刺下发簪的那一刻，是乌拉撞开了她的手臂，抱着她躲到角落。
　　玫瑰和梅林在幻境中挣扎，幻术师对感官的精妙操控，让深陷在幻境中的猎物迷失。在幻境中，一弹指可以化作数年久，数年也可以作顷刻过。玫瑰以为自己和蜂群搏斗良久，其实也不过就是数弹指的功夫。
　　乌拉隐匿在一旁，‘看’玫瑰和梅林与不存在的怪兽作战，‘看’他们自相残杀。
　　梅林虽然是神圣祭祀中最没用的一个，但杀死玫瑰之后，他也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对。乌拉使出浑身解数，拼着元气大伤，才没让他脱困而出。最后乌拉用玫瑰的武器，狠狠地划开了他的喉咙。
　　幸亏早早的安排了人在不远处接应，要不然乌拉和盖娅都撑不到出神庙。至于丽荆酒店的糕饼师傅苹果派，那纯粹是无辜倒霉的路人甲，乌拉找上他，仅是觉得他家的情况正好可以借用一下。
　　“本来是想靠自己能力解决，平稳渡过搜查，”乌拉颓然垂首，垂下眼帘掩藏住眼里的水光，“不过听说神庙的北岭祭祀和左偃大人一起来了，我又受了重伤，所以冒险把执政官大人扯了进来，真是惭愧，到最后还是必须要借助父亲您的力量。”
　　雷克默默的看了他良久，方才开口：“你走了很久，我从没以为你会不回来。因为对家族领地的热爱和忠诚，是铭刻在我们血脉里的东西，我的儿子也许会迷失一段时间，但决不会一直迷茫下去。”
　　乌拉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忽然说起了不相干的话，但他安静的作出倾听的姿态。
　　“我等了又等，等着你迷途知返。现在时间过去了那么多年，我站在你的对面，发现你还是没有长进。”雷克的口气很平淡，他的眼神也很温和，但说出来的话比刀子还利，“如果你依然如此幼稚软弱，以为家族的存在只是为了跟在你后面收拾烂摊子的话，我会以你为耻，并考虑重新再找一个继承人。我会尽自己的努力，将紫荆家族的荣耀延续，一直到我老迈倒下的那天。”
　　直到回到宅邸灌下一杯烈酒，雷克才放任自己气得发抖，他蓦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将手摁到椅背上雕刻的狮头上，木制品坚硬而冰冷触感，驱走了他心底的些许酸涩。
　　“我要坚强。”他对自己讲，“我是紫荆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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