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践踏》正印

144、十四章 养蛊师和幻术师

　　改合约这等大事，弱水这种垫底角色是没法独自决定的。她现在唯一关心的就是怎么善后。神庙六条人命交代在这里，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就算要卷包袱亡命天涯，也需要仔细考虑斟酌，规划路线易容乔装，免得太容易被追上……
　　不过说来奇怪，里面乒乒乓乓热热闹闹的打了这半天，也没见有路人前来围观哈。莫非那些以八卦天下为毕生追求的酒店仆役和客人们一听到神庙临检，都突然转了性不成？
　　还是他们其实全程都津津有味地扒在门缝上，将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就等着这几人出门后，到神庙提供凶手面貌特征，弄点赏金花花？
　　面对弱水的发散性思维，作为惯走江湖的幻术师，乌拉无奈的给她一个后背，表明自己不和她一般见识。
　　弱水转念一想，也是，人家幻术师呢，悄无声息的布个隔断幻境不跟玩一样，自己土鳖了。
　　“赶紧把这里收拾干净，侍卫们久了不出去会引人怀疑！”乌拉示意苹果派。
　　“看我的！”苹果派不知道从哪个角落拽出个空间背包，很费力的从里面抬出口大陶缸来。这口三尺高，两尺宽的黑黝黝大陶缸，弱水无论怎么看都觉得它象是北方乡村腌酱菜用的物件。
　　“专业焚尸工具。”苹果冲弱水憨厚的一笑，“法师大人，来帮把手。”
　　弱水配合着他把剩下的尸体扒光，堆到大陶缸里。
　　“站开些。”
　　只见苹果派从怀里摸出一把黑豆似的东西，撒在尸体的伤口上，那些黑豆沾染了血气，忽然发出嗡嗡的颤音，豆子的外皮破裂开来，孵化成一条条碧绿碧绿的半虫半草类生物。
　　半虫半草绝对是写实的说法，说它是虫吧，它下半身却有根；说它是草吧，它的上半身却是一只圆滚滚的虫，不但有足，还有布满利齿的颚，而且还能自行蠕动攀爬。
　　寻常的虫子都是遵循自然规律，先吃食后□□，再产卵，这虫草却无视这些，一边用根吸收着血肉，一边直接无性分裂，一变二，二变四，很快就裂变成一堆绿色细丝样的小虫，爬满尸体全身，不注意看还以为尸体身上长了一层毛茸茸的青苔。
　　紧接着这些“青苔”就扎根到尸体的皮肉之中，蠕动着大咬大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长到一定的个头，就继续分裂，其过程用狰狞丑陋凶残来形容也不为过。
　　弱水看得头皮发麻，悄悄的退了一步又一步。盖娅则直接把头埋到乌拉的怀里，不敢看这种噩梦里才有的景象。
　　弱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反胃的感觉：“真不敢想象，我居然吃过你亲手做的糕饼！而且还觉得好吃！”
　　苹果派很淡定的瞥了她一眼：“做糕饼是做糕饼，玩虫子是玩虫子，术业有专攻，我虽然不是个很顶尖的养蛊师，但做甜点的时候我不会不小心把虫子落进去的。”
　　“你不是这酒店以前真正的糕饼师吧？”弱水试探着问。
　　“当然。”苹果派嗤笑，顺手在脸颊上搓了搓，泥粉扑簌簌的落了下来，中年人就变成了青年；再从衣服里拉出个做得惟妙惟肖的假肚子，臃肿的身材就变得精壮起来。
　　这一手简直是大变活人，任谁也不能把眼前这个虎头虎脑，笑起来有个酒窝的年青人，跟那个油滑的中年糕饼师傅认作是同一人。
　　“你们杀了糕饼师？”
　　“哪用得着杀，”乌拉凉凉地接口道：“那家伙身上有命案，胆子又小，只用吓一吓，他就连夜带着儿女卷包袱跑了，这身份我们刚好用上，要不是你来捣乱，我们完全可以在这里先躲过第一轮搜查。”
　　弱水不说话了，只盯着缸里的虫子转移注意力。
　　三具尸体，不过是半柱香功夫，成了三具干净的白骨。一旦没有了血肉供吸吮，那些青苔虫也就蔫了。
　　苹果派掏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口，猛地喷出，雾化的液体浇在密密匝匝的青苔虫身上，碧绿的虫体内仿佛含有极大的油分，一挨到这种液体就“轰”地自燃了起来。
　　趁着火势，弱水把剥下来的衣物等杂物全部投了进去。
　　青苔虫燃烧的时间虽短，温度却极高，不仅衣服化成了灰，被火燎过的骨头也变成了灰白色。苹果派不知从哪摸出把火钳，将它们夹出来，一顿猛砸，三个刚才还耀武扬威的侍卫，马上就变成了一小堆炭灰渣滓。
　　假苹果派收起充当焚尸炉的大陶缸，又很勤俭地把满地遗落的什么骷髅面具、刀剑配饰啊，一股脑拾掇拾掇，很爱惜的包起来。
　　“大熊，别贪财，小心上面下了追踪术。”乌拉提醒。
　　“这面具融了之后也不少分量呢！”大熊反驳，“你就是大手大脚惯了，不晓得日子应该从勤俭过。就说那一回吧……”
　　乌拉这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大熊原来是个话唠，那张嘴巴拉巴拉就停不下来，历数乌拉奢侈浪费的罪状，从大前年的赌场一掷千金，一直说到去年在某温柔乡花千金买笑，还有形形色色各种荒谬的花钱勾当。直把三个人说得脸都发了绿。
　　弱水想：“温文高贵的外表下原来真的包裹着一标准的佣兵灵魂啊！”
　　盖娅想：“乌拉怎么也变成了这种荒唐的样子，是因为流浪在外的关系吗？”
　　乌拉想：“我要不要腾出手来把他嘴堵上！”
　　大熊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喋喋不休：“你就说那个叫娜娜的妞吧，长得又丑，脾气又不好，也值那个价？也就骗你这种钱多人傻的公子哥！ 还有上个月，为了赶回紫荆市，你买的那几匹马多出了十倍的价钱，十倍啊！是什么让你如此疯癫？啊？想起来就冤啊！”
　　乌拉忍无可忍：“你再不闭嘴我就用噩梦术。”
　　噩梦术这三个字终于截断了大熊的话头。
　　大熊吃过噩梦术的苦头，有一回他不知道为什么得罪了乌拉，结果乌拉给他下了噩梦术：他一闭眼就梦到人模人样的自己和一只肥硕的母猪相亲相爱地进洞房，其过程重口得惨绝人寰，一连七天，天天花样都不同，最后导致他分不清楚现实还是虚幻，直接怀疑自己实际上确实是娶了并上了一头猪。
　　直到乌拉解了诅咒，清醒过来的他恨不得先一爪子扼死乌拉，再一巴掌抽死自己。
　　从那以后，大熊流着泪，默默地确定：幻术师是世界上最重口的人群，没有之一，他们是操纵人心的qin兽！
　　不说话分心，活就干得比较快，倒了的架子已扶起，地上的血迹擦洗干净，女仆的帽子和围裙重新裹上，蛋糕店勉强恢复到了之前的样子。
　　乌拉用下巴示意一直站在弱水肩膀上歪着头看热闹的查查：“这只鸟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弱水还没说话，查查不干了，“呸，死瞎眼崽，本大爷想在哪轮得到你说话？爷今天还就不回去了。”
　　它又啄了啄弱水的头，埋怨道：“自从来到这破地方，你天天把我们一族关在窝里睡觉，闷得要命，我好不容易跑出来透口气，你又要把我骗回去么？告诉你，只我一个出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哇啦哇啦的一通埋怨，弱水被它吵得耳朵都木了。
　　乌拉哼了一声：“我倒是没见过肩膀上蹲着一只告死乌鸦的女仆，女巫还差不多。不想在脑门上刻着‘我是异端’这几个字的话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你到底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啊？居然知道这不是三眼渡鸦而是告死乌鸦？”弱水看着乌拉无神的眼睛有点好奇。
　　乌拉不无嘲讽的嘿嘿两声：“我当然是瞎得不能在瞎了。”
　　幻术师这种神秘的存在，为了不被自己设置的幻境所惑，一般都要刺瞎自己的双目，而靠修炼神识来补充的感官。当神识修炼得足够强大的时候，目盲者甚至比明眼人更能明锐真实的洞悉事物本质。
　　但对于乌拉来说，他的眼睛始终是横亘在心中的一块心病，不喜被人提起。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弱水听出乌拉语气里的不快，赶紧道歉。
　　“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的，侍卫们已经进来得够久了，再不出去就该被有心人怀疑了。”
　　“人多确实不太方便你露面”。弱水想了想，和查查商量：“你听话我给你买只烤乳猪如何？”
　　“哼!”查查陛下高傲的一振翅膀，飞到空中，“不理你，我去找八公玩！”它这算是变相同意了。
　　“还有，我们要做的事很重要，你别捣乱。”弱水追着喊。
　　“切！”查查鸟都不鸟。
　　弱水看向乌拉：“开始吧？”
　　乌拉闭上眼睛：“你去开门。然后记得把我的话带给你们团长。”
　　弱水依言打开大门，就在她回过身的时候，六个面戴银色骷髅面具的侍卫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甚至领队花鸭还推搡了她一把，用他那把特别的公鸭嗓恶狠狠的骂道：“滚一边去！”
　　啊？！弱水呆愣的站在门边，和不幸路过的仆役们一起，瑟缩地注视着这队人耀武扬威的走向远处。
　　查查是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鸟，自屋子里出去之后，它并没有飞远，而是运用把天赋技能把自己埋在阴影里，潜伏跟踪着那队并不存在的银面侍卫。
　　侍卫们蛮横跋扈的在酒店里草草转了一圈，在无数双眼睛恭送下，耀武扬威地出了门。他们沿着阴郁的紫荆大道走了几步，拐进一条岔道，很快就在黑暗中没了去向。
　　不一会，一个路人披着斗篷抄着手，从黑暗中转出来，慢慢吞吞的重新走回丽荆酒店。
　　酒店的酒馆依旧热闹非凡，斗篷客径直推开包厢的门，走到基德对面坐下：“我的提议你考虑了吗？”
　　“考虑了。”基德温和的笑笑，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