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迹塔》缪移舟

17、拾叁 招魂

　　在林司从神迹塔离开的第25天，所有预备工作终于全部完成。
　　爱勒姬在空旷的暗室里摆好阵法，焚了香点了灯，把辛苦找齐的四件神器摆正方位。
　　正南方红璃，正北方青玉，正东方白珊，正西方紫晶。
　　前三者让玄音公子颇废了些心机，最后一个倒是有两位正统伊兰国贵族子弟随身携带。
　　然后爱勒姬找到自己的位子，盘腿坐下低声念颂文。
　　叶知秋刚进到暗室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暗室周围一圈点满了白色蜡烛，中央奇形怪状的阵法之上是高高的石台，靖国的女将军穿着嫁衣静卧着，有鲜血沿着系在她手腕处的红色丝线缓慢流入阵眼。
　　爱勒姬坐在阵法之外的阴影里，深陷的眼窝与高挺的鼻梁更显得可怖。
　　“从挽歌开始吧，这是她最喜欢的歌。
　　听到这样的声音叶知秋才注意到另一侧空地上正是林司和另一个她从没见过的白衣男子。
　　林司穿着黑色长袍，一如既往，从叶知秋这里看过去更像是隐匿在黑暗中的一团更深的阴影。只是那颗头颅，那张脸如此苍白，带着某种混合了愉悦与心碎的心情的微笑。
　　叶知秋从林司的眼睛里看不到光。
　　在那么多次痛苦的搜肠刮肚之后叶知秋终于找到这样的一个短句来正确地形容他给她的印象。
　　是的，林司的眼里没有光芒。
　　叶知秋从不知道林司的过去，似乎这里也没有一个人清楚他的过去。只是一个眼里没有光芒的人究竟有过怎样的过去？
　　究竟是拥有怎样的过去的人，才会有如此黯淡的眼，如此苍白的面孔，如此沉寂的性格，又习惯于把自己隐匿于黑暗？
　　“有生必有死，早终非命促。
　　昨暮同为人，今旦在鬼录。
　　魂气散何之？枯形寄空木。
　　娇儿索父啼，良友抚我哭。
　　……”
　　那位白衣男子抚琴而歌，同时林司随着乐声甩袖，移步，转身，明明本该是如此轻灵妙曼的动作却在他的演绎中透出悲壮，混合着绝望，无奈，和视死如归。
　　“肴案盈我前，亲旧哭我傍。
　　欲语口无音，欲视眼无光。
　　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
　　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
　　……”
　　叶知秋这时注意到了那个抚琴的白衣男子。
　　罗钦请她过来的路上已经告诉了她大致情况，复活的工作需要打量与所要复活的人气场相合的人的血液为媒介，以那个取出最多血液的人的身体为载体，同时需要三天三夜无休无止的音乐与舞蹈为引。
　　那么那个人自然就是玄音公子。
　　打个比方来说，如果林司如谪仙，那么玄音公子便是归隐的天神。
　　坐姿，抚琴的姿势，脸上的神态，甚至是声音。
　　一个谪仙，一个隐神，又都用情如此之深。
　　夏莞颜，你何德何能。

　　如此进行了三天。三天内叶知秋蹲在角落里看着玄音不停地抚琴高歌，林司时而安静时而癫狂的舞蹈；看着那位女将军的鲜血一颗颗滚落下阵眼，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
　　罗塔丝也抽过了血，路过她身边时依然紧咬着嘴唇脸色苍白。
　　叶知秋听到爱勒姬嗓子沙哑着喊：“下一个。”
　　彼时已进行至尾声，最后的一曲《招魂》让林司几乎用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何为四方些？舍君之乐处，而离彼不祥些。
　　魂兮归来！东方不可以托些！长人千仞，唯魂是萦些。……”
　　叶知秋顺从地接过爱勒姬手上的银色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臂，然后看着血液快速地涌出，汇聚，凝聚成珠。
　　那么美的颜色，鲜艳，娇嫩，包含着满满的生命气息。
　　“魂兮归来！入修门些……”
　　但第一颗血液滴入阵眼之时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漩涡！
　　“叶知秋！”
　　“怎么回事……这……”
　　“完成这曲！这个不要管！”
　　“叶……！”
　　罗钦着急地看着叶知秋着魔似的盯着那个漩涡，一点没有发现自己的处境。
　　“罗钦！”
　　“罗钦！”
　　想拉她一把，却顺势自己也被吸了进去。
　　“魂兮，归来……”
　　在漩涡与光芒消失的同时阵法也已经完成，林司和玄音都因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休不眠体力不支倒地，众人一面过去看他们一面心焦地观察爱勒姬的动作。
　　爱勒姬盯着叶知秋的血液看了好一会儿，又用手指沾了一些凑到鼻子前闻了闻。
　　“她的血有问题。”她这样说。
　　“复活本来就有风险，尽管我已经用这四个把风险降到了最小，但没想到她的血有催化的作用。“
　　“不出所料的话，那应该是时空隧道。他们会回到属于要复活的人的时代，但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只能靠他们自己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