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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番外一 没有雨季(中) ...
陈舒云陪伴我走过最初那段难以忍受的日子,那时我常常对着某个方向发呆发呆就流下泪来,说如果我当时小心一些,小侄子就不会从我手里滑出去了,他就不会死。
陈舒云把我纳入怀里拍拍我的背,说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是战争的错。
他说都是靖国那个昏君,他造了多少孽。
很多年以后同样一句话从我挚爱的小徒弟口里吐出来,她叫苏慕夏,原文是这样。
靖国那个昏君造了多少孽,那块地方我迟早要收了它。
小夏是前朝梓国的皇族后裔,我教导过那么多苏氏一门的女子,却从来没有哪一个像她一样完完全全继承了皇族的傲气和野心。
苏家人的模样长得好,昭国之初溟渊大帝居然看到这一点让苏家人打扮打扮去各处和亲,真是再好不过的折磨方式。
所谓和亲嘛,让苏家女子代替真正的皇家女子承受看似风光其实每天都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后宫斗争,只能用一次的娼妓。
于是在苏家女子到出嫁的年纪之前大都会被送来瀛国取经,学些日后必不可少的东西。
首先你要会抓住那些王子皇孙的魂,其次你要会耍手腕,最好是还能掌握一招两招牛叉的武功,但一般情况下人家挑和亲的公主不会挑会武功的,不然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般苏家的女子都是不齿看我们这些艺伎的,整天关紧房门在里面装贵族,不得不说他们确实是贵族,那种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是一般人学也学不来的,即便是小夏这种别致的女子,安静时也真是举手投足间都是王孙公主的样子。
那时是小小要闯我的房门被门口的人架了下来,我打开门看到的是她双脚腾空还不停捣鼓的样子,像一只发怒的猫。
”我跟你们讲啊,再不放我进去有你们好看的……“
”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我的话立刻换了一副笑嘻嘻的嘴脸:”小泽姐姐……他们,他们这群坏蛋不让我进来……“
那时我到瀛国四年还不满,凭一曲天地双旋舞刚刚小有名气。
在陈舒云那小草房里呆了不过半月有余便远走他乡,走之前我给他留了纸条说不好意思再麻烦他,但小女子谨记恩人大得将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想象几年后他会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我,那时我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报答他的恩情,亦表达那份在短短半月中滋生的爱慕。
那时小夏还是个15岁的毛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民间疾苦,不知世间人心有多么险恶。
有些时候确实希望她能一直这么下去,做一个不闻世间人情世故的小仙,在她收复昭国并吞靖国重建梓朝大帝国树我苏氏雄风的宏伟梦境里一直这么潇洒随心下去。
但以我当时的能力,也许甚至到今天,都根本不能够。
我让门口的人放她下来,问她找我做什么,她屁颠屁颠地跟我进屋,观赏房门故作神秘地说:
”小泽姐姐,你知道当年梓国灭亡的真相么?“
其实如果不是当初她这句话,我也许不会建立今天这样的情报网。
小夏讲了很多,我听说过的或没听说过的,发生在六百年前梓昭更替时的背后的故事,末了摇一摇头——”我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给她倒杯水喝,然后支着下巴看她喝水的样子,问: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她急急忙忙喝完一口水,还没有擦干嘴角的水迹就放下水杯抓住我的手,笑得眉眼弯弯。
”因为我知道小泽姐姐你和别人不一样。“
”我是要收复梓国江山的人。“
”而你是唯一能帮我脱离现在的状况逃出去的人。“
那时的小夏信心满满,一双眼睛继承了古老的苏氏一族的纯正血统水光潋滟如长溱四月的烟雨。
人人都把年少轻狂当作贬义词,殊不知年少确实是轻狂的资本。
15岁的小夏尚未涉世,沉溺于如此宏伟的梦境——其实也无可厚非,但作为一个长者,作为一个在看到她那双眼睛就会想起故土的人,我想我是不是应该叫醒她,哪怕她的梦境的碎片会同时把我自己伤得鲜血淋漓。
因为当她的梦境归于虚无,我想我从她严重看到的我的故土也会失色。
”呵呵,你真是高看我了。“我最终这样说,不着痕迹地抽开手。
”小泽姐姐……“她并未死心。
”我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帮你逃出去,你们苏家的势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
”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个方法,能不能逃出去全看你自己。“
”什么?“
我招招手示意她凑近。
“等一个贵人。“
”如果他没有出现,那只能说明你的抱负终究只是抱负而已。
只是我没有想到小夏的贵人,居然会是玄音。
在玄音的帮助下她出逃简直易如反掌,她在瀛国只呆了13个月就回去了,同时苏门被告知苏慕夏在出海游玩时不慎被海浪卷入海中,连尸首都没有打捞上来。
在玄音的帮助下我亦成就了自己的事业,四年之后终于又见到了陈舒云。
那是我们分别后的第九年,我在染溪边小夏的衣冠冢上刚刚想起他,他就出现了。
我想象过无数次我们可能相见时的场景,包括多年后他的样子,却没有想过会是在这里。
陈舒云和玄音一路走过来,说说笑笑,见到我,抬起头眯着眼睛从头打量到脚,然后转过头和玄音开玩笑。
“想不到公子还有佳人在此。”
玄音看了我一眼,道,“那并非我的佳人,我的佳人,在她脚下。”
小夏的冢上并未署名,甚至没有碑。玄音依她生前的喜好在冢边种了两株山茶花,在这一片平地上倒也显眼。
和玄音谈论小夏的衣冠冢时他说他从来没有想过小夏最终的归宿居然是这样,想象中她会长眠于盘龙城皇陵自己身侧,以她的名以他的姓,供万世后代顶礼膜拜。
谁会知道命运出了什么差错,他竟会连她的尸首都寻不得。
彼时正是另一个深秋,臻山已经被金色的落叶覆盖,满眼的璀璨。
玄音走到我身侧低头看那两株山茶花,眼睛温柔而潮湿,嘴唇开阖但并未发出声音。
“小夏……”
这一句呼喊如果可以穿透阴阳,那么它必定是不留痕迹地穿过了包括我在内的千千万万个其他人,到达他希望能听到的人耳边。
我的目光穿过弥漫着氤氲的树木香气到底短短十几米距离与陈舒云的目光相接,撞击,却看不到一丝一毫熟悉的神色。
我哑着嗓子问舒云你还记得我么。
然后是寂静,他的目光又把我从上到下扫了多遍但仍是疑惑。他并未变太多,只是高了些,肤色黑了些,但眼里已经不再有年少时的清纯之气。
也许是因为我变了太多,9年前他救下我时我还是个满身血污手里拖着一块破布疯子一样找丢失的小侄子的野丫头,如今这样,却显然是瀛国风月场上的重码。
我宁愿我没有选这条路,宁愿没有这以内里的血肉模糊为代价的表面的光鲜,这样站在他面前的会是一个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我,有一双小夏的那搬纯真无邪的眼睛,带些农家女子惯有的娇羞问他现在以身相许还来不来得及。
但已无法回头。
我只得笑笑对他说他曾经说过的话。
“我确实应该来看看冬天的昭国,就像我的名字一样,四百八十寺江南烟雨中。”
但他依然没有动容,努力想了一会儿最终问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风起了,远处的落叶又旋转着落下。那些落叶被抽干了灵魂与血液能够在脚下发出脆响终结一整条生命,但风起时分那些呜咽之声不知是树的惋惜还是他们对自己命运的不甘?
我压低了声音极力掩饰自己的失望。
“虞霁。”
陈舒云不加忖度地说:
“雨季么,真是悲戚的名字。”
他果然还是没有想起我。
再后来经过玄音提醒我才知道他正处于低谷。陈家世代为将,但陈舒云是庶子,因此即使他再努力也总会被笼罩在正出兄长的光环之下,兄长一倍的努力他经常要花上十倍二十倍的才会得到相同的认可。目前他的父亲已经接近退休的年龄,再不做些什么,恐怕他会再也无法翻身。
而彼时玄音已经退位,在朝中的处境也很尴尬。
玄音说,让小泽帮你。
面对陈舒云将信将疑的眼神我只能苦笑,说你就算不相信我也应该相信玄音。
我说恩人,小女子别的无以为报,祝你成就……大业还是可以的。
在说”大业“之前,不知为什么脑中出现的”野心“这个词。
我想我的第一反应是对的,这就是野心,原本记忆中陈舒云没有的东西。
记忆中陈舒云的身份接近游侠,靠着一柄长剑走遍天涯。在叠峡的那半月我常常见他舞剑,青衣黑剑起落之间寒光凛凛,剑气带动树间的风,卷起一地落叶。
我问他能不能教我,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笑得很邪,把剑递过来,”耍两下我看看。“
我迟疑着握住剑柄,”我放手咯……“语音未落他的剑就掉在了地上。
居然这么沉。
陈舒云嘿嘿一笑把剑捡起来,然后在我面前把它耍得像花儿一样。
罢了看我很受打击,拍拍头安慰,”女孩子不用学这种东西。“
“不过我听说,长溱那里有一种已经失传的瞳术,是么?“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那瞳术被列为禁忌的原因,和我居然会为了他一句话义无反顾。
今日的陈舒云已经无法与过去的完全重叠,少了稚气多了算计,而引起这种变化的东西,我们称之为,岁月。
岁月纵然能改变你,它也必然会改变我。但不论是如何的你与如何的我,再次相见时也会回到最初的样子。
至少我是如此。
所以不管岁月如何改变你我,再次相见时我依然怀有当年的一片赤诚,不管你变成如何模样,不管你如何看待我。
我依然爱你。
三年之后玄音的消息传过来,他说,他要复活小夏。
那是来自伊兰国的古老方法,以命换命,找一个外形气场与死者十分相似的人,只要死者对人间还有留恋,他的魂魄就不会分散变形,他就可以附身其上,回来。
他们找到了靖国伊氏的长女伊棉。
按计划罗钦把伊棉带来臻山,在我不知以后小夏复活我是该以什么态度对待她时得知陈舒云把伊菱骗到了将军府。
于是刺杀,但陈舒云的脸冷得可怕。
他明明全部都知道了,我全部都已经告诉了他,完完全全完完本本,把那个被靖国伊将军的队伍毁灭的十月告诉他。
我想问他难道他把姓伊的弄来将军府不是为了我吗?难道不是为了帮我复仇?
他打断我说靖国的将军在他这里出了事这个责任你让谁负。
对啊这个责任谁负呢。
既然你不愿背负那么我只能替你,把所有的恶名往我自己身上揽。
只是你在我的生命中匆匆一回头却再也不让我追上你,这个责任又该谁来负。
当天的第二场刺杀定在夜晚,西市。特地派出瀛国的少年好让他知道是我干的而自己不会背负恶名,又特地让那少年服用药物暂时丧失痛感。
我告诉他姓伊的很厉害,告诉他让他服药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告诉他我对不起他。
那个孩子有些惊慌地站起来说小泽大人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的命是你救的,你的仇人就是我的仇人。
为报仇报恩即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十二年前我在留给陈舒云的纸条上也这样写过,小女子谨记恩人大德将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真的甘愿为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你从来都没有给过我机会。
刺杀并未成功,那个孩子被抬回来,手臂上深深嵌着一枚银戒,这是伊兰皇族专修的十戒之术。
那孩子哭着说对不起,他说他本来可以完成任务的但是有个用戒指当武器的人出来捣乱想杀陈将军,而且陈将军一直护着那个姓伊的。
我说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刚从西市回来陈舒云就来找我,为护伊菱他把自己弄得很狼狈,但似乎并不介意。
单手掐住我的脖子把我抵在墙边,问我派出那个瀛国人想干什么。
我看着他喉咙里却发不出音来。
他说:“我应该已经警告过你了,不准动他。”
“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的有杀意。
我睁大眼睛看他,难以置信。
一直一直以来我都为他做了那么多,一直一直以来我都在他身边,哪怕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在意过我。
我是真的想跟着他一辈子,不用名分,只要在他身边就好。
“怎么,你很惊讶?”极其嘲讽的笑容。
“你以为你能在瀛国呼风唤雨在这里就也能够?你以为你有玄音撑腰我就不敢动你?”
“还是你以为……”
“是你帮我上的将军之位,所以我必然会感激你?”
他靠近我的耳侧,呼出的暖气让我毛骨悚然。
“你也说过,那是报恩,我并不欠你。”
他终于松开手,我脖颈出被勒紧的感觉却还没有消失。
知道他已经走到门口我才有力气发出声音,却没想到以出口就是撕心裂肺的喊叫。
“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仇人!”
我不会忘记十二年前,那是一场人为的天灾。伊家军闯入长溱制造了大屠杀,整个小镇的水脉被染成血一般的红,浓烟把天空染成墨一般的黑,卷着热浪的风呼啸过耳边,传来方圆几十里内最绝望的呼喊。
陈舒云停下脚步看我,眼中的嘲讽神色变为悲悯,继而残忍。
彼时我无力跌坐在地上,被他一把拉起,然后以一种类似拥抱的姿势开始他最残忍的诉说。
“你说十二年前伊家军杀了你们全镇人,但有一个并非如此。”
“你还记得你不满周岁的小侄子么。”
瞳孔骤然缩小,我仿佛预感到他接下来会说的是什么,却没有力量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舒云……”
“当年我救下你的时候,你后面跟着两个人,穷追不放……”
“拜托你不要讲了,不要讲了……”
“你手里抱着空空的襁褓,满脸血污……”
“你手里本来应该有什么的,那个襁褓之中的婴儿,他去了哪里……”
记忆被强行拉回那一天,那天我丢失了我的小侄子却意外遇见了他,一直一直以来我都在感谢上天对我的恩泽,却在今天才知道,他让我遇见的,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魔鬼。
门口的女子已经等了两天,不眠不休不进食不洗漱,脸上身上发丝间的灰尘仍然是几天以前的灰尘,鲜血仍然是几天以前的鲜血。深秋的寒意似乎已经沁入骨髓,泛着血沫的寒意,让她在这样短短几天的等待中似乎已经苍老了千年。
知道那个青衣的少年从远处归来,步履沉重得像是要踏住每一点想要溜走的时间,眼里浸透了整个世界的悲凉。
那个女子眼睛突然一下子有了神采,想要飞奔过去却发现双腿因为多日无休的站立已经失去知觉,跌倒在院子门口被少年轻轻扶起。
“他在哪里?啊?你找到他了对吧?为什么不把他带回来?他在哪里?我要去见他,带我去,走……”
少年的眼里只有悲悯之色,躲躲闪闪不敢看她。
“抱歉,我……我没有找到他。”
女子的眼神暗了暗,然后突然跳起来往远处跑。
“你不要去找了,不要去,山下有人家,也许他会被他们捡到,他们会收养他的,会好好待他,他是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少年死死拉住她但她拼命挣扎。
“别去了,军队还在,他们会杀了你啊!”
冷不丁又差点被咬一口,女子撕心裂肺的声音带着沙哑的哭腔,“那是我的小侄子!我唯一的亲人!我不去找他难道让他死在外面吗?”
少年咬了咬牙一巴掌挥上去,“你清醒点!”
那个年轻的女子愣怔了数秒,手颤抖着抚上脸颊像是触到了什么难以忍受的温度,在此时又猝不及防被推入房内,少年背靠着门在另一侧,只穿过一道门板的道歉声却像是来自遥远的天外。
“对不起。”
“我找到他了。”
“他们杀了他。”
故事本应该如此,幕终是那个女子绝望的哭声汹涌得像是最最肆虐的雨季,伴随深秋的罡风把整个世界刮向凋零。
而在今天,在过去几年中我的反复提醒下陈舒云终于想起那段一点也不浪漫的往事,然后把它作为一把利器,笔直而准确地插入我的心脏揭出原本已经是我不愿触及的故事背后更深的罪恶。
“我找了他两天两夜,最终在一棵树下找到他……”
“当时正是十月,寒风呼呼地吹过,要入冬了。”
“你的小侄子孤零零地在树下,被冻得呈青紫色。”
他又一次靠近我的耳朵,声音轻而柔,似乎是恋人之间才有的呢喃语调。
“他的身上并没有被利器上过的痕迹。”
“那是十月啊,这么冷,你怎么忍心把他一个人丢在那个地方,连襁褓也不给他留下。”
“他是冻死的。”
“你杀了他。”
一时间十二年前的那一幕与现实相替相织出现,前一秒是陈舒云背靠门板无力的叹息,后一秒是他在我耳侧温柔如呢喃的话语。
“我找到他了,他们杀了他。”
“他是被冻死的,你杀了他。”
“他们杀了他。”
“你杀了他。”
“他们……”
“你……”
“……杀了他。”
你们杀了他。
你杀了他。
我杀了他。
陈舒云大概走到门口时才听到我失声痛哭,一边乱喊着我不相信企图躲避这血淋淋的事实。
泪眼朦胧中我看不清他的神色,说的话倒是很清晰。
他说如果我还要恨他,那么必须同样憎恨我自己。
如果我还要杀他,那么他会代替我,帮我杀了我自己。
我打字打得要死了。。。。突然好后悔一章要写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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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番外一 没有雨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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