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兰花》Silent-Sky-Skipper

13、第 13 章

　　因为是旅游旺季，他们先前又只定了两间房，恋次立刻搭上海燕肩膀要求把某个一直摆着脸色的人单独扔一间房。海燕说：“好啊好啊，咱俩还可以买点酒喝一顿！”白哉铁青着脸拿了房卡从这两人身边走过去，丢下一句：“明天4点起。”
　　权衡利弊之下，他们俩最终还是识相的洗澡睡觉。半夜恋次被冷气冻醒了，半睡半醒间发现，海燕的床好像空着。“海燕……海燕……”恋次撑起身子迷迷糊糊的说，“你在卫生间吗？冷气好冷啊……”
　　“海燕……海燕？？”好几声都没人回答，恋次一骨碌爬起来，打开灯一看，人确实不在。不会吧……难道在隔壁跟白哉滚床单？他脑子里不知怎的闪过这个念头，抓起电话就拨了白哉房间，对方设了免打扰接不通，他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又趴在墙上听了一会，可高级酒店的隔音实在太好，想了又想，他决定去敲门。
　　“白哉……白哉……”好几下都没动静，他提高嗓门，“白哉！！！海燕不见了！！！”白哉的门没开，倒是酒店经理满面笑容过来问他有什么事吗，他支支吾吾说没有，经理笑容可掬的提醒他现在是凌晨三点钟，客人们都在休息。恋次不好意思的说一起入住的两个人不见了，问经理看见了没有。经理说不太清楚，不过实在太晚了还是休息吧。
　　“恋次？！你在干吗？”就在这时，白哉和海燕一前一后从走廊里过来了，见他胡乱裹着睡衣跟经理站在门口指手划脚，白哉皱紧了眉头。
　　“啊？！啊……没……”恋次窘的满脸通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实在抱歉，给您添麻烦了。”白哉朝经理微微欠身。
　　“没关系的。有什么需要随时恭候您。”经理一鞠躬走了。
　　“你……难道这么大了睡一半一个人醒来还会害怕吗？”海燕瞪大眼睛瞅着他。
　　“不……不是啊！！！我……我以为你们俩……你们俩……”
　　“我们是人贩子把你骗过来卖了？拜托我们俩眼光哪有这么差！”海燕看他一副尴尬相乐了起来。
　　“不是啊……我……”
　　“你要是这么有精神，不如我们现在就准备出发。”白哉推开挡在门口的他，掏出房卡开门进去。
　　“我……我担心你们俩有事啊！”恋次气急败坏的大叫。
　　“我睡不着起来散步，刚好跟海燕碰上了。”白哉关了门又打开，“你最好安静一点，我不想经理再过来一次。”
　　“碰！”门几乎擦着恋次鼻尖关上了。
　　“还睡吗？”海燕抄着手靠墙而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睡了……哼，什么叫‘我们俩眼光哪有这么差’啊！！！”
　　“哈哈，就是字面的意思啊……”海燕推门进去，“你打那么大呼噜吵死人了，我还以为地震了你都不会醒呢！”
　　“喂喂喂！！！！！！”
　　“我们在楼下偶然碰见散个步而已，紧张什么……”

　　海燕没骗他——除了自己不是被他的呼噜吵醒的以外。白哉差床差的厉害，新到一个地方第一夜一定睡不好起来到处溜达。他在酒店花园水池边遇见他的时候，月光正好。两个人并肩默默走了一段，海燕仰起头，笑了。
　　“笑什么？”
　　“我发现，暹粒的月亮跟你家院子里的月亮，怎么看都好像不是一个。”
　　“我不记得你志波海燕什么时候这么爱绕弯子过。”
　　“白哉，”海燕拉过他手腕让他看着自己，“这些年我一直，很挂念你。”
　　白哉松脱他的手说：“我以为你至少会找一句特别一点的开场白。”
　　“我没开玩笑。”
　　“我也没有。”白哉加速向前，甩给他一个冷冽背影，幽蓝月光下黢黑。
　　“我看了关于你的消息。你过得好吗？”海燕追上去。
　　“既然看了问我干什么。”
　　“我想听你说。”
　　白哉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盯着海燕深烟青色的瞳仁一字一句说：“海燕，别在这里跟我绕这种三流电影里的台词。事情过去这么多年，再说就没意思了。”
　　“既然这样那你为什么一路上跟我连句话都没有？”
　　“你想让我跟你说什么？回忆美好往事？对不起我没那心情。”白哉眉毛一挑。
　　“可我放不下。我们之间总要有个了结吧？”
　　“我做出过选择，你也做过。如果你认为这不是了结的话，那很遗憾，对我来说这件事8年前就结束了。”
　　“从小你都骗不过我。这次你觉得可能吗？”海燕伸手把白哉的一缕乱发别到耳后，“别这样。我会心疼的。”他眼里漫过雨后雏菊般的颜色，让白哉一瞬间失神。“既然都再遇上了，至少当做是偶然碰到好久不见的哥哥吧，小白哉。”
　　白哉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来。3岁的冬天认识这个人，到21岁的初夏一耳光后再不相见，他们之间累积了太多太多让人既不想提起又不能忘记的。再见面时白哉胸口一片冰凉发麻，好像吃了什么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简直要窒息。不用海燕提醒他也知道，这道坎自己8年了都没迈过去。
　　海燕抬头看见房间里亮了灯，说回去吧，有些小朋友该着急了——不过他没想到还有这么精彩的一出。
　　早起的好处就是下午七点多钟就完成了两天的任务。收工时候白哉一边拆脚架一边问恋次：“你是想今天赶一点早点回去，还是明天一早咱们走？”恋次看一眼他满眼的红血丝说：“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再走。我知道有一家粉做得很不错，你应该会喜欢的。”
　　恋次找的地方确实不错，这几天因为热和疲劳，白哉一直没什么胃口。恋次叫了酸辣口的河粉，又点了些清爽的小吃，看他对虾卷和滑蛋多动了几筷子，暗暗记在心里。
　　相当安稳的一夜之后，三个人一起吃过早餐出发了。白哉似乎又没睡好，头发上还有烟味。这一路车程很长，越靠近故乡恋次的心情就越复杂，每在车上必和海燕开玩笑吵闹的人忽然沉默起来。白哉在后排从后视镜里看见他一直望着窗外神色凄然，知道他心里一定不好过。路过一片水塘时他让海燕靠边停一停，拍拍恋次肩膀：“下车，海燕当裁判，五局三胜。”
　　恋次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咧开嘴大笑着说：“你真无聊！！再比多少次都一样！！你赢不了我的！”
　　“废话少说！”白哉即刻弯腰选起石头。
　　“你们两个……不是吧……”海燕明白他们要干什么之后满脸无奈。
　　白哉第一下就打了8个，恋次撇撇嘴不以为然：“那有什么！不要被本大爷吓到——看好了——”石头轻松松跳了10下。
　　“一比零，恋次领先。”海燕吐一口烟懒洋洋笑着。
　　第二局又是恋次胜出，他得意的叫嚣：“不然提前结束吧！某些人心理压力不要太大哟！”
　　“哼，我只不过觉得太轻松赢你没什么挑战罢了。”虽然这么说，白哉还是严阵以待仔细选了一块石头，在手里掂量几下，不满意又换了一块。
　　“需不需要外援啊？”海燕灭了烟走过来，“你师父我可以帮你挽回点面子哟。”
　　“不用！”
　　“不不不！海燕你还是出手吧！我还想多打一局呢！”恋次忙不及丢给海燕本来给自己挑的石头。
　　“别后悔哟……”海燕向空中一抓接过石头，歪头瞄了瞄，随手一丢——15个！
　　“不错嘛……”恋次卯足劲出手，差两个惜败。
　　“二比一，还是恋次领先。不过某些人总算没有挂零了。”
　　最终恋次在打出一个漂亮的14跳之后三比一轻松获胜，随着石块落水他左手向空中一挥拳，摆出一个嚣张的胜利姿势：“YES!怎么样！这次服了吧！”
　　“某人运气好罢了！”
　　“哼！某人嘴真硬！”恋次蹦跳着向车子跑去，“不过赢了真是心情大好啊！！！！海燕我换你开车吧！我看下次还是直接咱们比好了，不然一点悬念都没有！”
　　恋次一手搭在车窗一手握住方向盘，吹起口哨来。他吹了好些小时候婆婆唱给他的歌谣，哨声悠扬飞洒一路。白哉头靠在车窗上，微微笑了，
　　“我们还住金老板的旅馆吧——如果还在的话。不知道镇上会变得怎么样……这么多年了都没回去过。婆婆的小屋大概已经被邻居占了吧，不过这样也好，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也不知道阿如她们怎么样了，小时候她对我还是挺好的。我想去看看婆婆，走之前那天晚上我把婆婆的骨灰放到寺里了。可惜婆婆也没跟着我享到什么福……不过也好啦，要是给婆婆看到我那些时候的样子不晓得她要多伤心。现在事情都过去了，我也算有脸回来见她了。好想再坐一次那个木马啊！我这辈子就坐过两次，一次是过生日婆婆带我去的，还有一次是跟你一起……要是还在的话一定要一起去坐啊！”恋次絮絮的把憋了一路的话说出来，觉得轻松了好多，他脸上好像有什么湿湿凉凉的东西划过去，可心里很平静。
　　小镇的变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道路基本还是老样子，两边的建筑换了不少，进镇时候连恋次都停下来左右看了看才确定方位。
　　旅馆还在，翻修过，不过格局基本没变，只是重新粉刷了墙面。老板看见他们进来时候张大了嘴巴站起来，把不知什么时候戴上的老花镜从头顶推到鼻梁好好打量了一番。
　　“金老板，好久不见啦！”恋次把行李箱放下，笑盈盈说。
　　“恋……恋次……”老板两手颤抖着抓住他胳膊，“真的是你？？”
　　“是啊老板。我回来啦。”
　　谁也没想到，背都有些驼了的金老板竟然抱着恋次老泪纵横，嘴里不住说着：“孩子叔叔们对不住你……你怪我们吧……”
　　恋次拍拍他后背，带着笑说：“没什么，都是我当年不懂事。说起来应该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明来意后，老板说什么也不要他们的钱，还跟恋次说晚上一起吃饭，大家都来。放下东西，白哉说今天休整一天，明天再开始，问他要不要自己跟他一起看婆婆。恋次说不用了，叫他好好歇歇睡一觉。
　　恋次走了之后海燕走过来靠在白哉门口，看他拿出电脑和储存卡，皱紧眉头问：“昨天剪了一晚上片子？”
　　“嗯。”白哉点了点眼药水，带上平光镜。
　　“不要命了？天这么热，白天拍一天我都受不了。”
　　“娱乐圈保鲜期这么短，不快一点怎么行。恋次还想赶着送水节玩两天。前几天发的图片反应还不错，顺势把MV放出去应该效果很好。音频都做好了，就差这一块了。”
　　“那也没必要抽那么多烟吧。”海燕在他身后坐下。
　　“我喝咖啡没用。”白哉熟练地点开剪辑文件，戴上耳机。
　　“我帮你剪一段？”
　　“不了。两个人剪风格不容易统一。”
　　“那帮网友能看出来才怪。”海燕拿起桌上的扇子，一下一下给他扇着。
　　白哉没回话，专心拼接画面，黑发有一些落进衬衫领口，在他白皙皮肤上脉络清晰。海燕看着他肩膀，忽然觉得8年的距离在他们之间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微不足道。
　　两个多小时过去，白哉在电脑前几乎一动不动，海燕从背后伸手合上屏幕，他不满地转过来，海燕用扇子敲敲他脑袋：“起来休息一下。”知道拗不过他，白哉只好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走。
　　“去外面透口气吧。”海燕走到走廊，靠在栏杆上点起一支烟。
　　“这么久还是戒不掉？”白哉从他指缝里抽走香烟吸了一口。
　　“你没有烟瘾吧？”海燕抢回烟，换了只手不让他再拿到。
　　“没。烟鬼有资格质问别人吗？”白哉缓缓吐出烟雾，似笑非笑。
　　“你记得你第一次抽烟我跟你说什么吗？”
　　“干嘛不学好？再让我看见一次就把你手缝起来。”白哉学着他的口气。
　　“记得还抽？”海燕一巴掌拍上他后脑。
　　“大概是不用担心被手缝起来了吧。”
　　他们聊得太专心，没注意恋次从外面进来院子，直到听见他脚步声上楼才转过去。
　　“还好吗？”白哉迎上去。
　　“嗯。挺好的。给婆婆上了香，又到处转了转。你睡了吗？”
　　“没。不困。”
　　“准备下来吃饭吧，老板说请客。老板娘的虾卷做得很不错的！”恋次笑着转身下楼。
　　晚饭吃的很热闹，虽然白哉一句也听不懂，但看恋次一直笑的很开心也就放心了。海燕能听个七八分，跟他说就是大家好久不见了都很想念他。这家伙谁跟他碰杯都来者不拒，醉的几乎一松手就会瘫在地上，还非要拽着他去坐木马，他只好跟他坐了一辆在后面扶着他。他手舞足蹈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白哉死命抓住他才不让他掉下去。音乐放到一半他就在白哉怀里睡着了，嘴角不知漾着什么好梦。
　　回旅馆的路上繁星漫天，海燕和白哉一人一边架着摇摇晃晃的恋次，他一直带着笑呜呜噜噜说着，头垂在白哉颈窝，红发软软的，和他带着米酒味道的呼吸一起搔的白哉酥痒。看一眼他迷糊样子，白哉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借着饮了几杯的酒意在他通红透亮的耳朵轻啄一下。恋次喝得太多，看不清是不是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