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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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烈阳之下的人会很快脱水，所以花九没有傻到连水都不带。
或许是因为之前在昆仑的暴走，无意之间又打开一扇控制妖力的门。花九可以明显的感觉到有一股温暖的力量护住自己周身，防止那呼啸的沙尘眯了眼。同时尽管他节省用水，也不会感觉太过难耐。
总体来说比之前好上太多。
在沙漠，骆驼是最好的代步工具这句话洛言说过，花九暗暗记在心上，所以他才会不惜花钱租了一只慢吞吞的畜生。
墨迹了四十分钟总算是到达了目的地。一个翻身下了坐骑，花九血色的衣袍在空中扬起一个漂亮的弧线，一下子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他到的这处是个简陋的茶馆，随意几根木柴配合着稻草搭起一个简陋的建筑，随着风沙摇摇摆摆好似一吹就会倒。让花九遗憾的是，那几根看上去很脆弱的木材异常□□，深深的扎根在这松软的黄沙之下，晃荡了半天又回了原位。
牵着坐骑，花九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坐下，点了一壶茶。这种环境恶劣的地方鲜少有他这样意气风发的漂亮少年出入，所以大多数人都是抱着玩味的态度围观。这附近马贼频繁出没，隔三差五的绑走几个良家少女带回去糟蹋了再丢回来，其恶劣行为令人发指。无奈龙门本就偏远，官府手再长在别个的地盘上也要给三分面子。也就只能罚罚钱、粮等皮毛之物，然后再好吃好喝的给人家赔笑脸。
不是没有军队镇守边关，只是那军队管上那么两三次后便不了了之，隔了一段时间又是一阵大闹。军队毕竟是要去打仗的，如果在节骨眼上除了差错那可是国家大事，所以只有傲血将军时不时来这边晃荡一下，给那些不知好歹的人渣们一些处罚，安分一阵。
可是如今正是大战将临，傲血将军忙的焦头烂额，是在腾不出空子来着古镇中走走。马贼们就如饿疯的狼，没了束缚的锁链一窝蜂涌出来，疯狂掠夺。百姓们苦不堪言，却也无可奈何，默默咽下血泪并诅咒那群家伙不得好死。
不是没有正义感强烈的江湖浪人来到此处，说是要为名除害。可惜那马贼头儿的武功太强，一手双刀耍的出神入化，听说那些所谓‘武林高手’都没有在他手下走过一趟的。
虽然信息不少，但花九偏偏坐在角落里，旁人的交谈他听是听到了，却也是左耳进右耳出，一句没听进。
一直到有人叹息又有一个天妒英才的少年要丧命于此的时候，花九才送上淡淡一瞥。平静无波的桃花眼，眼角微挑，说不出的风情。但那漆黑的瞳仁却是冷到了极致，冻得那人一个激灵，闭嘴不再多言。
如果叶笑白在场，一定会说花九将洛言的神态学了个九成，剩下的那一成实在是因为他面容幼嫩，不如洛言老道。
慢慢的喝下一壶茶，感受到水分在浑身游走。花九舔了舔恢复湿润的唇，扬手将茶壶放回桌上，起身牵着骆驼往镇里走去。
算不上有什么风景的一个小镇，很小，屋子和屋子连在一起，厚重的土黄色墙壁，一碰就掉灰。屋顶也是一样的材质，只是有些上面还搭了几个用木片做成的顶，随着风沙摇晃。每一家每一户都有一块门帘，看不出本来色彩的布料被黄沙覆盖，脏兮兮的。
花九就这么走在街上，张扬的红衣惹人注目，不少女孩偷偷掀起门帘观察着那个面容精致的淡漠少年。骆驼被他拴在了茶馆前，花九现在两手空空，走路时身体晃动，衣袖高高扬起，发端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这里的土地不像沙漠那般松软，是硬的。跺了跺脚，掀起一阵灰尘，花九垂下头看着脚底的沙石，他能感受到深埋在底下涌动的水源。
大地是植物的母亲，那水源好比血管，作为花妖的他对此自然再敏感不过。
但是这种干燥缺水的气候里，一壶水就可以引发暴动，花九虽然嫩了点但也不是不识人世，犹豫了半晌还是没打算说出真相，迈步越过那里。
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正好对上某个暗处盯着他的羞涩视线。站在墙角的女孩立刻红了脸，拽起洁白的手绢半掩着，露出一双美目在外，暗地传情。
对于女孩的示好花九只是略扬眉梢不以为意，他没有不懂人情到这个地步。虽然洛言没有教过他如何与异性相处，但老树精却也说过相爱的人在一起天经地义，如果对方不喜欢你那便是求不得，如果你们相爱却一定要分离，那就是爱别离。
人生七苦乃是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
这些都是人类的感情，人类的苦楚，花九虽为妖，却也需要融入这茫茫红尘。他不懂何为苦，但在这红尘之中，总会得到答案。
老树精是这样告诉他的，蜿蜒粗壮的树枝抖了抖，飘下几片绿叶，落在他发顶。
那样温柔。
轻轻咬了咬下唇，垂下眼睫，遮住眼底难得的脆弱。有些东西是在来不及忏悔的时候就失去了，而且永远回不来。
这大概也是求而不得吧？
心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并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花九表情淡淡，神态像极了洛言，却是少了一抹冷漠多了一丝忧愁。他抬起头眯着眼望着高高挂起的烈阳，伸出系着头绳的左手遮在眼前，银色的珠子摇摆，晃花了眼。
就算如此也无法直视那刺目的阳光。
就像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心中的恨那样。
漂亮的黑眸半掩着，眼底闪过一抹惊心动魄的光。
花九是恨的，他恨那些杀掉老树精的人类，这种恨就如一粒种子埋在心底，当时光化作水流灌溉的时候，恨意就蠢蠢欲动想要破土而出。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想，他还不够强大，没有资格为自己报仇。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花九看到了，也知道了。
洛言答应助他修炼，这便是个好开端，往后只要自己乖乖听话，不怕没有时间——他耗得起。
深深呼入一口气，空气干燥而炙热，混合着沙土贯入身体。花九咳了两声，满脸通红。就在他做好准备打算继续向前走的时候，一阵细小的叫声顺着风沙传入耳内。消瘦的身子顿了顿，花九回过头，突然看见不远处一个衣着精致的白衣少年正拿着明晃晃的刀子，锋利的刀刃正对着他手掌之下狗崽的肚皮。
那可怜的小狗刚出生不久，才两个巴掌大，被少年凶神恶煞的表情和粗鲁的动作吓得不敢动，只能发出无力的尖叫，一下又一下，尖锐又绝望。
花九的表情暗了暗，犹豫了一秒，转身向那个方向走去。
那白衣少年的面容略微幼嫩，表情却是不符合他纯良面容的戏谑，带着狠毒的劲，看得人背后发凉。只见他正半趴着身子按住手中的狗崽，手中刀刃缓慢的在小狗薄薄的肚皮上比划，似乎在考虑在哪里下刀。
花九走到他跟前，抬起一脚将对方手中的刀子踹飞出去；由于少年一时没有防备，竟然直接中招，略带狼狈的抱着红了的手腕滚到一边。花妖蹲下身捞起瑟瑟发抖的小狗护在怀里，细白的指头梳理着脏兮兮的毛发，动作轻柔。
那少年坐在一旁的黄土地上，白色的衣服沾上灰尘，哪里还有之前的少爷模样？他本想气势冲冲的走上前要花九好看，结果正对上那人冷冷一瞥。花九立在他跟前，怀里抱着小狗，微扬着头。他乌黑的发尽数披在身后，只留下几缕落在胸口；红衣张扬，神情自傲，带着鄙视与嫌恶的表情，俯视着面前与他一般高的少年。
对方一时呆了。
薄薄的红唇中发出不屑的冷哼，花九抬起手臂，反手一巴掌扇到对方脸上。
‘啪’地一声，清脆又果断，在那人水灵的娃娃脸上留下一抹鲜明的红痕。
少年被打懵了，眨巴着大眼，有些不知所措。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不给他面子的人。
呆愣只是短短几秒，反应过来后便是无边的怒火。元月反手从腰上拔出两把弯刀，二话不说向花九攻去。
明晃晃的刀刃在烈阳下显得特别刺眼。花九不适的垂着眼，侧身躲过一击，元月的攻势只够堪堪触到他的衣角。
自从上次暴走之后，花九已经学会如何控制妖力，光是加速的话他可以做到不失控了。加速后的花妖速度有多快，也只有洛言才能勉强追上，虽然上次的追逐战他并没有速度全开，但也并不轻松。
对于速度，花九还是挺有自信的，虽然他不懂武学的招式，但是只要能够闪过，什么招式又与他何干？闪到一边将小狗放到地上，花九伸出手指，放到唇边舔了舔。他的五指很细也很长，与手掌的大小有些不成比例；掌背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皮肤，苍白到了透明，能清晰看见表皮之下涌动的脉络。
就是这样的一双手，慢慢并拢，指尖成锥状。花九的眼底泛着血光，只是被他纤长的睫毛挡住了，元月并没有看清。虽然刚才那一击落空，但是少年也不灰心，师傅告诉他只有细心的人才能击杀猎物。
此时此刻，那个漂亮的消瘦少年，就是他眼中的猎物。
少年眨了眨眼，一个后跃，身形缓缓消失在空气中，转眼只剩花九一人立在那里。
风扬起鲜红的衣袍，花九将双手垂直落在身侧，低头不语。突然，他秀气的眉梢挑了挑，侧身。只见他本来站立的位置留下一道刻骨的刀痕。
反手，回头，用最快的速度伸出去。只见一阵风沙吹过，花九细长的手指死死的扣着元月的喉，五指收拢像是藤蔓那般陷在肉里。而元月的表情除了震惊之外还有恐惧和不可置信——他竟然能看破自己的暗沉弥撒？
氧气随着时间的流动一分一秒逝去，元月漂亮的娃娃脸变得通红，晶亮的眼珠开始翻白，布满血丝。而那个掐着他脖子的红袍少年却依旧冷静的看着他濒死的表情，水墨画般的眉眼舒展，血色的红唇微微弯着，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让人窒息的美。
就在元月绝望的垂下挣扎的双手时，一道劲风破空划来，花九不得已放开手中之人翻身躲过。是个强敌，他想着，细长的手指翻转，露出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向心中所想的那个方向。
‘铛’的一声，指尖撞上刀背。而持刀那人的形态也在风沙中显露——也是一身白袍，只是兜帽掀起遮住半张脸，看不清表情。相撞的下一秒只见那刀背一晃，花九连忙抽手，但手背上还是被开了一道口子，鲜红的血顺着皮肤沥沥落下，滴在干燥的地面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若无其事的甩手，花九倾身再次攻上。
这次他开了全速，只留下一抹红色的残影。
兜帽之下的嘴角微微翘起，带着玩味的。抬手舞出一道弧形的剑光，掀起一地尘土。花九只得停下攻势抬袖去挡，只是一个刹那，敌人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带着薄茧的手指扣住他的颈脖。花九仰起脸，正好对上那人一蓝一黄的异色眼瞳。
深邃的五官，带着属于西域的特色；丰满的唇勾出一个戏谑的弧度，在那对如宝石般异瞳中闪烁着桀骜不羁。
花九眼底闪过一道暗芒，他抿唇用手肘击向对方的胸膛。结果那人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宽大的手掌扣住花九单薄的肩膀，轻轻一错，竟然将他的左手卸下。霎时，少年疼白了脸，却是倔强的皱起眉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抓向那人的手臂。对方擒住花九的手腕，却也被尾指的指甲伤到，留下一道血痕。
“嘶……真是一只不乖的小猫。”陆明辉夸张的叫着，凑近身前少年煞白的脸颊：“喂我说，小小年纪这么锋芒毕露可不好……”低沉又缓慢的语调，眼神耐人寻味：“你叫什么名字？”充满磁性的声音蛊惑般的说着。
“……”花九咬着唇，眼神如刀，扭了扭身子想再次发动攻击，但却被陆明辉制住了。
“不是吧，都这样了还不老实？”瞥了一眼少年软软垂在身侧的手臂，有些挫败的叹了一口气：“不要这么偏激嘛~”上扬的语调，带着不正经，跟叶笑白不同的，这个男人浑身都是危险地气息，就如一头华丽的黑豹。
垂下眼，花九不去理会身后笑意越来越深的家伙，而是一心想办法如何逃脱。
见对方不搭理自己，陆明辉的眼神暗了暗，默默加深扣着少年颈脖的力道，满意地看着对方涨红了脸。
因为他粗鲁的动作花九只得微微仰起脸，急促的喘息。汗水划过他的眉梢以及上挑的眼角，苍白的面容因为缺氧的关系染上薄红，墨色的桃花眼有些涣散，一眼看去竟有一股惊艳的味道。
浓郁的花香从鼻尖传来，陆明辉低下头，发现那正是从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
说不清是什么香味，也不同于他们西域的香囊；扑鼻而来的异香让男人大脑空白了一秒，惊觉这香气竟然能够蛊惑人心，就在刚才他也差点入了迷。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走神，花九挣脱而出，一眨眼就到了数米之外。他单膝点地，脱臼的手臂软软的垂在身侧；少年扬起满是冷汗的脸颊，眼神锐利不减，就如一把薄而利的快刀，带着肃杀的冷意。
陆明辉眨了眨眼。刚才的争斗让他的兜帽落下，露出漆黑的发。他特殊的异色眼瞳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漂亮，特别是黄色的左眼，就好比最上等的宝石那样缓缓流动着金色的光辉。
就是这样一双眸，正定定的望着不远处全神戒备的花九。
在陆明辉眼里，此刻的少年就是一只炸了毛的猫。
很有趣。
他这么想着，轻佻的勾起丰满的唇。
陆明辉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第二遍了。
花九依旧没有回答他，而是用冷到极致的眼光将他千刀万剐。
“……噗……”似乎是无法控制的笑出声来。异域的男人笑容明亮，就如那苍穹之上的太阳，刺眼夺目中带着狠辣。
“你不是第一个想杀了我的人。”他这么说着，瞥了一眼手背上的伤口，然后面带笑容的将弯刀收起：“在你之前的有很多个，他们都死了。”陆明辉耸了耸肩，然后张开双臂，玩味的盯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我给你一个杀了我的机会。”
“如果你没能杀了我，那么……”直转而下的语气，充满让人战栗的杀意：“你就去死吧。”
“敢不敢赌一把？”
异色的瞳孔弯着，充满蛊惑。
花九抬起低垂的眸，弯起一个微笑。
风扬起血色的衣袍，袖口的流苏飘扬，红唇微启，吐出冷到结冰的三个字。
去死吧，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