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修异术》驿路梨花处处开

4、阴灵

　　军人？

　　杜医生有些诧异，起身问道：“你是？”

　　来人行了一个军礼，说道：“您好，我是金陵军区第三研究所的研究员，研究所里面有一个项目涉及到人体自燃。昨天看了你们的报道之后觉得有些借鉴之处，所以冒昧过来借经。”一通话男人说得又急又快，跟演练似的。

　　话刚落音主任带着另一名军装男子走了进来，一脸和气的说道：“军区有什么要求尽管说，院里面绝对配合。来来来，这位是便是主治医生杜培民，这个就是自燃的大学生柏招。杜医生，这位是沈忠泽沈上校（与主任一块出现的军人），这位是王宝玉王上尉，两位都是军区里来的贵客，可别怠慢了。”

　　杜老无奈的结束了与柏招的讨论，说道：“有什么需要了解的就到我办公室去吧，我那边资料全。”

　　“那就麻烦杜医生了，请。”说话的是沈忠泽，虽然年纪轻轻就是上校，但行止间颇为谦和。
　　杜老点了点头，回头跟柏招说了句好好休息率先走出了病房，很快杜老就发现叫王宝玉的上尉并没有跟上，不由问道：“王上尉不来吗？”

　　“哦，有些问题要问病人，我跟他分头行动，中午还得赶回研究所去。”沈忠泽笑着解释道。

　　一旁主任听到顿时有些急了：“怎么不吃完中饭再走，也不急着这么一时啊。”沈忠泽和王宝玉的出现让他嗅到了一丝机会，如果能够和军方搭上关系那他的仕途必将更加顺畅。

　　“我们这是军务在身，实在不能耽搁。改天吧，改天我摆个赔罪宴，到时候您跟杜医生一定要赏脸。”

　　“不行不行，要请当然是我来请……”

　　……
　　三人的声音渐去渐远，王宝玉悄悄吐了吐舌头，这种场面他最是应付不来了，幸亏拉上了沈上校那个人精。这么想着，他冲柏招笑了笑说道：“就一些问题，你不要紧张。”

　　柏招顿时有些无语，怎么看这个王上尉才是紧张的那个，不仅眼睛不敢直视自己，脸上更是写满了愧疚、不好意思、尴尬、紧张等情绪，以至于好好的一个的笑容被其它情绪硬生生的挤成了哭。一米八以上的大个子，给人的感觉竟然是小媳妇。不过也好，比起离开的那个沈上校眼前这个小上尉明显好对付多了。

　　“坐下来说吧。”柏招指了指凳子招呼道。

　　王宝玉连忙拖过凳子坐下，将小皮箱正正的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犹豫了好一会才开口道：“你挺可惜的……”接着他就卡壳了。

　　柏招叹了口气，很是有些怀疑王宝玉是怎么当上上尉的，“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吧。”

　　王宝玉顿时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从小皮箱中拿出了纸跟笔问道：“自燃前你的身体有什么征兆或者异状吗？”

　　“没有。”

　　“你再仔细想想，自燃前身体会不会有那些部位发痛、发胀或者力气见涨什么的，会不会嗜睡？这些都是很重要的研究数据。”王宝玉追问道。

　　柏招脸上露出了回忆的神情，不过表现在他那张鬼面上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的。

　　军方的研究所为什么会对自己的自燃感兴趣？柏招在心中暗想，鉴于自己身体发生的异变，柏招不得不考虑是不是军方知道点什么。现在只是派人来提一些问题，但难保之后自己会变成军方的实验对象。

　　想到这里柏招摇了摇头说道：“没有什么明显的征兆和异状，那阵子我正忙着实验报告那顾得上身体。”

　　“哦，那你在昏迷过程中有没有梦到什么？或者感觉到什么？”

　　“没有，不过我醒过来之后总觉得自己还在大火中，杜医生说我这是烧伤的记忆疼痛。”柏招斟酌了一下回道。

　　“那现在呢？除了疼之外还有其它感觉吗，比如说发烫？”王宝玉的眼睛有些发亮。

　　“没有，只是疼。”

　　“疼的时候情绪上会有什么变化吗？”

　　柏招沉默了一会说道：“这个问题我能不回答吗？”说着他抬起了坑坑洼洼的双手。

　　“这……”王宝玉的语气有些微弱，“这很重要，请你务必回答。”说完他都不敢正视柏招，揭人伤疤也莫过于此了，他还没有练成铜皮铁脸。

　　“沮丧、绝望、愤怒。”柏招说的很慢，几乎一字一句。

　　王宝玉低着头认真的记录了下来，接着又问了好些问题，大多数都围绕着身体感觉，柏招回答的也愈发的谨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透露。适当的时候他会流露出一丝绝望，这让王宝玉愈发的坐立不安。对柏招的提问也不再穷追猛打，速度快了不少。

　　最后王宝玉提出了抽血的请求：“我需要抽一管血，不用太多10cc就够了。”说完他忐忑不安的看向柏招。

　　抽血柏招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他不确定经过昨晚以后自己的血液是不是还跟正常人一样。但他无法拒绝，只能由着王宝玉抽足了血。

　　“是不是军方研究出了解决烧伤的可行性办法？”

　　王宝玉一脸的为难，柏招见状从善如流的说道：“如果不方便说就算了。”

　　柏招的态度太好了，回答问题也十分配合，王宝玉心中更加觉得自己对不住他，说道：“也不是，军方的一些研究涉及了烧伤，具体什么我不方便说。而你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这么多年以来你还是我们第一个直面的自燃存活者。所以我们要……额……完善数据，对！就是完善数据。”

　　柏招失望的低下头，不再理会王宝玉。王宝玉思及柏招的情况在病房内踌躇了好一会，最后刮肠搜肚的说了些勉励的话狼狈的离开了。

　　耳朵里王宝玉的脚步声已经走远，柏招这才收起了失望的表情，心里琢磨着王宝玉所说的每一句话。军方的研究涉及烧伤领域，自己肯定不是第一个被询问的烧伤患者，所以不排除军方发现了类似情况的变异者。表面上王宝玉的问题是围绕着自燃前后的身体感觉，实际上却是针对身体的五感有无变化，在精神方面更是旁敲侧击。很明显，军方有一套判别标准，而且很有可能是针对人体变异。
　　思及此，柏招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他仔细回想自己的回答——很普通很正常，但是自燃存活本身就不是什么普通的事，是奇迹……军方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更何况还有那管血！！

　　医院不能再待下去了，学校甚至金陵也都不行，必须离开，否则很有可能成为小白鼠！

　　柏招很清楚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当天晚上他也没有心情入睡，反复对身体进行测试，想要逃离金陵身体的异变是他唯一的凭靠。

　　王宝玉的提问给了柏招一些灵感，他首先测试了自己的反射神经、力量、速度等，不意外的发现这些要素都要比他自燃之前要好上一些，大约是一点五倍。

　　紧接着便是五感，嗅觉、味觉和触觉并没有异变的征兆，而在经过昨夜的爆发式开拓之后听觉和视觉的变异似乎进入了沉寂期。他能听到住院大楼400米开外路灯下蚊子拍打翅膀的声音，再往远处便模糊了，这与他早上的测试结果一模一样。视野中的月光带着珍珠白颗粒，这让柏招提着的心稍微落了一点，并将这些珍珠白颗粒唤作‘月华 ’。

　　月华的作用十分明显，沐浴在月光中的时候柏招可以感觉到身体在放松，烧伤的肌肤如大漠中的旅人贪婪的吞噬着月华。柏招仔细观察了好一会，表面上烧伤部位并没有改善的现象，但他可以感受到在那层皱巴巴的肌肤下面有一种能量在一点一滴的汇聚，这让柏招不禁期待起来。

　　或许，或许他还能够找回自己的黄金右手，他并不在乎自己的鬼脸，一直以来让他自傲的不是出色的外表而是那双不可替代的手。灵动的十指曾经惊艳了无数师生，柏招想把他们找回来……

　　一夜无眠，柏招却没有疲惫，精神格外的好，甚至有些亢奋。一大早他便向院方提出了出院请求。院方为他代付的医药费已经不少了自然也乐意看见柏招主动提出出院。倒是闻讯赶来的杜医生反复的劝柏招多住院观察几天，并承诺为柏招争取更多的医药费免除。柏招皆以不想再给医院、学校添麻烦为由推开了，对杜老自然是在三的感谢。

　　出院手续办的还算顺利，院方与他签订了一个医药费偿还协议：他必须在三年的时间内偿还4.4W的医药费。柏招一口应了下来，虽然他已经打定注意要消失，但是他会找机会给医院这笔钱的。知恩图报，这是基本。

　　回到病房后柏招向小护士李洁借了手机，犹豫了一会，他拨通了好友林浩的电话。

　　电话在响了两声之后便被接了起来，“招财猫，现在身体怎么样？”林浩的声音中难掩疲惫。

　　看来耗子确实遇到了不小的麻烦，若是平常耗子早在得知自己醒来的第一时间便会赶来医院的。
　　“差不多了。”柏招顿了顿，“你有空吗？要是有空就来接我出院，顺便帮我带身换洗的衣服。”耗子有麻烦他也不愿再添堵，但是除了林浩柏招想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选。

　　“怎么现在就出院了？院方催你医药费？你等着我马上给你送钱过来。”林浩有些急了。

　　“不是医药费的事，我是真的好了，再住下也就是找个安慰而已。”柏招解释道，“我心里有数，不会乱逞强的。”

　　林浩沉默了片刻说道，“等着，我这就过来。”

　　四十分钟后林浩变风尘仆仆出现在柏招的病房内，不由分说的就将正在整理东西的柏招按回病床，虎着脸说道：“来的时候我跟杜医生通过电话了，你的情况根本还没有完全确定，不排除并发症的可能！给我好好呆着，医药费的事情你别管，我正在筹。”

　　柏招一个用力便挣开了，反手在林浩肩上给了一拳说道：“你看，我是真的好了。杜医生那是医者父母心，再说我出院手续都办好了。说真的，已经住了两个多月的院了，再在这里呆下去我怕有心里阴影。”

　　林浩还是觉得柏招应该多住院观察几天，一脸坚持的看着柏招，看着看着便哭了，他颤抖的伸出手摸向柏招面目全非的脸，呜咽道：“要是我那天在宿舍就好了……”

　　“那也不能改变什么，我这是人体自燃不是宿舍着火。”柏招反过来劝道。

　　林浩哭了好一会，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坚持，拉着柏招就往门外走去，“走，我们去办住院手续。”

　　柏招钉着原地暗暗叹了口气，寻思着如何说服林浩，这时他看到林浩右肩膀上隐约趴着个东西，定睛看了一会那东西渐渐清晰起来。是一团乳白色的雾气，微微起伏着似乎在呼吸。

　　“你的肩膀重吗？”

　　“什么？”林浩下意识的看了下自己的肩膀，那里什么都没有。

　　“你看你拉了半天都没拉动我，除了难看一点我全身上下都健康的很。”柏招不着痕迹的岔开了话题，“别担心，好歹我也是医学院出身的，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倒是你，我听赖东林说你好像遇到什么麻烦。”

　　林浩脸色微变，但旋即恢复了正常，说道：“能有什么事，你别听他瞎说。”

　　“那我刚醒的时候你怎么没来。”柏招一针见血的指出，他跟林浩虽然是大学时才认识的，却堪比从小一块长大的铁哥们。林浩就经常开玩笑说柏招指不定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完全无视自己独生子的事实。

　　林浩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托盘而出：“我爸双规了，这两天开庭。”

　　咋听这个消息，柏招很是吃了一惊。林浩的父亲他是见过的，为官毫无架子并不像是个会违纪违法的人。“是什么罪名？情况严重吗？”

　　“滥用职权，一地多卖。我了解他，他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我爸根本就不知道那块地已经被卖了好几手，但检察院并不相信他。我查了一下，那块地一地多卖的痕迹十分明显，我爸经手那个项目竟然愣是一点问题都没看出来，很明显有人合起来在陷害他！”林浩的语气有些激动，手臂大开大合的挥舞着。

　　趴在林浩肩膀上的那团雾气似乎受了惊吓，突地弹了起来，它在空中翻了个跟斗稳稳的停在林浩的脑袋上，林浩对此一无所知，接着柏招听到一个声音在说：“终于找到你了。”

　　12.4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