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巫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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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招僵直了身子，死死的盯着雾团。
“你担心这个人？”雾团的语气颇为不屑，“肉体凡胎、顽石不灵的，你有什么好担心他的？”说着雾团嗖了一下窜上了柏招的肩膀。
柏招心下愕然，下意识的往后躲去，眼看着就要跌倒林浩及时上前拉住了他，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病了，我这就去叫医生。”
“我没事。”柏招连忙抓住往外冲去的林浩，也顾不上肩膀的雾团了，说道：“可能躺太久了，站多了脚就发软。你爸的事我相信你更相信叔叔，他不是那种人，这其中必有隐情。”
“可是我找不出对他有利的证据。我前后在堰江呆了半个多月，寻访了很多人，所有当事人都异口同声的坚持我爸有罪。”林浩挫败的抓头，事情的爆发毫无预兆。两个多月前林则有突然就被立项调查了，证据铺天盖地。一开始他妈还想瞒着他，直到一个月前他在新闻上看到了父亲被双规的消息。赶回去时，事情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去巴蜀。”肩膀上的雾团突然开口，柏招吞下了安慰林浩的话，警觉的看向雾团。但是雾团却不再说话了，软软的趴在肩膀上显得十分无害。
堰江便在巴蜀，这雾团来得蹊跷说不定知道些内情。但柏招并不相信雾团，甚至对它抱着深深的猜疑和忌惮，要知道这雾团的第一句话便是“终于找打你了。”！
思绪转念间柏招就有了决定，不再理会肩膀上的雾团向林浩问道：“判决下来没？”
“一审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我们正在准备申诉。”
申诉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没有足以推翻一审的证据法院根本就不可能再开庭。林浩也是知道这点才会回堰江四处奔波，只是至今为止他也没找出有足够说服力的证据来。
看着一脸疲惫的林浩，柏招有心想要帮忙却又无能为力，好在并不是死刑。
“耗子，证据的事情你先放一边，先为叔叔打点好里面，只要人活着就还有斡旋的余地。”
“你是说有人会在监狱里害我爸？”林浩惊觉的叫道。
柏招摇了摇头，说道：“这事我还不能确定，但监狱并不是什么好去处，难免会有狱霸，叔叔年纪大了经不起那些人的折腾。”
林浩顿时急了起来，这事是他疏忽了。虽然家里也打点过一些，但力度却被找证据的事情给大大消弱了。想到这里他恨不得马上飞回堰江，确保林则有的安危。但转眼看到柏招，他又有些犯难。
林浩的行事作风柏招在了解不过了，当下说道：“打点的事情先让阿姨弄着，刚从堰江回来吧？”林浩点了点头。
“脸上两个黑眼圈，先跟我回学校休息一下，找个时间去院里请个长假再回去。”柏招说完捡起林浩落在地上的背包，拿出一身衣服换上。医院的病床永远都是紧张的，这不出院手续办完才不到一个小时小护士李洁就带着人搬了进来。
柏招向李洁讨了一个口罩，拖着有些心不在焉的林浩离开了医院。
在客气的送走了第四波探望者之后，柏招忍无可忍的在宿舍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他的自燃似乎牵动了很多人，不少平时只是照面的同学也跑来向他问候。这里面真真假假的情谊柏招不想深究，此刻他只想给自己制造一个安静的环境。
庆幸的是，那块牌子还是有些作用的。虽然门口还是传来了不少踌躇的脚步，细微的讨论声也从未停歇过，但这一切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连续奔波的林浩也不在坚持了，在柏招的催促下躺了下来，不一会就传来了呼噜声，想必已经是身心疲惫。
至此柏招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他自燃的场所，他的床位在靠窗的左边，墙壁已经被重新粉刷过了，蚊帐床垫被褥等也统统换上了新的，但柏招却似乎还能闻到火烟弥漫的味道。
视线扫过书桌，一叠被烧过的课本资料整整齐齐的摆放在书桌上，意外存活下来的联想小电也被妥当的放在一旁，显然已经有人帮他收拾过了。不用翻查柏招也知道这些是他自燃前耗尽心血做的研究内容，但此刻柏招只看了一眼就将它们推到了书桌角落。
在他面前是一张空白的纸，柏招将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前前后后的反复思量了几遍，手中的笔几次要下落却终究没有写下任何一个字。
他所知道的消息并没有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反而让柏招陷入了更深的谜团。
林则有的双规为什么是在他发生自燃的两个多月前？
雾团为什么要找他，而且还是通过林浩？
而林浩……
柏招此刻脑袋里一团乱麻，一方面他相信林浩，另一方面他又不相信事情会如此巧合。
“他身上沾有异术的痕迹。”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是肩上的雾团。
柏招手中的笔猛地的一颤在白纸上画下了一道痕迹，好一会他才问道：“什么是异术？”
“你已经发现了。”雾团答非所问，原来柏招这个问题却是在心里问的。方才众多思量，柏招的最终目的却是要引雾团开口。
“比如现在，他心通便是一种异术。我能知道你的想法，而你可以直接在心中和我对话。”雾团意有所指的说道。
一直以来的猜想被证实，柏招早有被抓现行的觉悟，淡淡的开口道：“我的想法你都知道了，如果你有什么其它目的就直接说。至于林浩，你已经找到我了，还请你放他一马。”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怀疑过林浩。
“他身上的异术痕迹与我没任何关系，我之所找到他是因为他身上有你的气息。”雾团带着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而我也只能知道你想让我听到的，你完全没有必要忌惮我，你应该相信我。”
雾团的话听上去便是假话，然而奇异的是柏招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雾团说的是实话。这种感觉来得毫无理由而且非常强烈，想要出口的质疑也变成了询问：“那林浩现在怎么样，有生命危险吗？你能不能帮他？”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雾团说得高深莫测。
“这跟林浩有什么关系。”柏招完全不明就里。
“异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虽然施术的人修行不到家，远远不够看，但也不是区区肉体凡胎能够抵抗的。他这段时间所寻访的人皆被下了这种异术，此中手段有岂是凡人能够参透的。”
柏招顿时想起了林浩的话——“我前后在堰江呆了半个多月，寻访了很多人，所有当事人都异口同声的坚持我爸有罪。”如果雾团说的确有其事，那这种异术自然不是林浩能够抗争的，除非……柏招热切的看着肩膀上的雾团，不管雾团能不能信任，起码现在它是友善的态度，而且貌似有些来头和能耐。
雾团身上出现了一丝可疑的红晕，扭捏了半天它才细声细气的说道，“我……我不能。”
柏招自然不相信它的说词，眼神中充满了狐疑，其中的压力雾团也顶不住了，不一会便自暴自弃的嚷道：“你能指望一个只剩下一魂两魄的阴灵做什么？若非如此，我犯得着千里迢迢的跟着那个肉体凡胎来找你吗？你那同学顽石不灵，身上不见半点灵光，呆在他身上就是噩梦，一度我还失去了神智，以为自己得魂飞魄散了。”林浩几天前就见过一次柏招，当是柏招和他还处于昏迷状态。
柏招目瞪口呆看着肩上上蹿下跳的雾团，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明明是深晦莫测的‘高人’一眨眼却成了一个泼皮无赖。看着那阴灵蹦得正欢大吐一路上的苦水，柏招嘴角露出了一丝阴笑。
“原来你没什么能耐啊。”说着柏招猛地挥手向雾团扫去，他忍很久了！一个来历不明的“生物”落在肩上，正常人都会一巴掌将其挥走，然后狠狠的踩上两脚转碾一下。
手掌毫无阻碍的穿过了阴灵，除了带起一阵微风之外再无其它成效。柏招的阴笑僵住了，小心的看着雾团。
雾团却十分开心，直嚷：“再来两下，再来两下。”
柏招不为所动，这时他已经发现了，在他穿过阴灵时，手上存储的月华消失了一部分，阴灵身上泛起了一层微不可见的白光。
见柏招没有继续，阴灵也不沮丧，从柏招的左肩跳到了右肩提议道：“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教你巫修方法，助你解了异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而你则去巴蜀帮我找齐三魂七魄和肉身。”
虽然雾团表现的十分无害，相处的也算愉快，但柏招又怎会轻易相信。可是眼下似乎除了阴灵提议之外再无任何可行的办法。斟酌之后柏招说道：“我还是不相信你，而且我不知道什么是巫修，对你口中的异术更是一知半解。”
“巫修是一种古老的修行方式，要解释起来估计几天几夜也说不清，你可以把它看成是修道，一旦有成搬山倒海不在话下；异术你可以把它理解为道术，牛鼻子们的一些道术还不是从巫修这里学去的。至于相不相信我，你自己心中不是有答案了吗？”说道这里阴灵拉长了语调：“你难道不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自燃吗？”
这个问题柏招确实想知道答案，咋一听阴灵的话柏招第一个想法不是阴灵在诈他而是终于来了。这个想法或许已经在他心里藏了很久了，他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冥冥之中他有一种他已经期待很久的感觉——他的人生道路将出现九十度的大转弯，往下的路隐在茫茫之中，但这才是他该走的路。
“为什么？”柏招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你是巫，你是天生的巫。我一醒过来的时候就闻到了你的气息，一个刚觉醒不久的巫。”那时他在黑暗之中，阴灵无所依凭，不知何去何从。正当他要消失之际，他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气息，充满了炙热和生气……
“天生的巫？觉醒？巫修不是一种古老的修行方式吗？怎么会有天生之说？”
“那个修行不讲究血脉灵根的？”阴灵反问道。
柏招对此自然是一窍不通，当下也不跟阴灵争辩。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迟早他会弄明白的。当务之急的事有两件：一是与阴灵敲定交易确保阴灵无害，二是离开金陵。这两个想法柏招并没有瞒着阴灵。
“说了这么多你竟然还是不相信我。”阴灵有些挫败的喊道，柏招是他见过的最无法理解的巫，巫只相信自己的本心，本心所指便无所顾忌。阴灵能感觉到柏招心中已经相信他了，他不明白柏招到底在坚持什么。
“我相信你是阴灵，相信你说的巫修和异术，但是这不代表你有没有隐瞒什么。我是个孤儿，从来不相信自己的命可以靠别人活着，我的理智无法接受，除非你有什么方法能让我彻底相信你。”柏招也不矫情，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细细感受着柏招心中的所思所想，阴灵有些理解了，当下说道：
“我以本心起誓。”
阴灵的话音刚落，柏招似乎听到了虚空中传来咚的一记巨响，像是鼓音又带点铮鸣，威严而肃穆。柏招内心忽然变得异常的平静，能清晰感受到一种无法言状的契约在他跟阴灵之中产生，福临心智的柏招也说了一句“我以本心起誓。”
突然之间他觉得阴灵异常的亲切，似乎已经认识了多年，然后他便知道了：阴灵生前也是个巫，巫与巫之间说的话便是承诺和契约。更有甚者在这个契约中他占据了主导，因为眼前这个雾团状的阴灵巫丢了自己的名字。
一个不仅丢了自己的肉身，丢了自己的二魂五魄还丢了自己真名的巫，柏招忽然有些后悔了，跟这么一个巫做交易自己似乎亏大了。
作者有话说第5章 巫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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