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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这一天是除夕,盐州城内颇为少见的有些人家在门口悬挂了红色灯笼,但是不多,由于天气寒冷,大雪阻碍了关外的道路,加上来自江南和中原的商队早已返乡,城中只剩下被风雪阻留在此地的外乡人。他们纷纷凑到酒肆茶馆中消磨时光,天一擦黑便呼朋引伴,摆了酒席,与刚刚结识的朋友们推杯换盏。

      这是城东,城西面的兵营中,动静也不比东边小。轮班不该当值的兵士们在这一天都得到特许,可以外出半天,晚上能够喝酒欢庆。太阳落山后,兵营中的喧嚣便开始渐渐扩散开来,直传染到每一个角落。站在刺史府旁边的院子里,可以听得很清楚,平时不敢逾矩半分的汉子们,放肆的大笑,说着不堪入耳的笑话,还有人喝多了动起手来,激起一阵阵杯盘碎裂声。

      但是在元杰看来,整个盐州城仿佛比平时更安静了,若不是有人提醒,他甚至没意识到今天是旧岁的最后一天。往常在王宫中,这一天早晨起来就要开始忙碌,要换上奢华刻板的礼服,跟随父王和群臣到太庙祭祖,典礼隆重而琐碎,整整一天都要停止了腰板,目不转睛的注意司礼官,听他的口令,该做什么,什么时候做,错不得半分,即便他平时可以干些出格的事儿,这一天却不行,否则父王不会宽恕。

      入夜之后,父王母后和他们兄弟三人还要换另外一身盛装,在菊花台上召见群臣百官,共同享宴,盛宴会一直持续到子夜,那一晚上,没有人能睡觉,也没人愿意去睡觉,四面八方不停升起眩目的焰火,钟吕爆竹声不绝,热闹得像是要把天也掀开来。与此相比,盐州城里的小小喧嚣显然逊色太多了。

      清晨刚刚起床,刺史吴恒飞便亲自来请他晚上到刺史府,备下家宴一起守岁,被他婉言谢绝了,托辞身体不太舒服。吴恒飞似乎也是领悟到了什么,没有再劝,知趣的退出。他觉得自己去赴宴,那么吴家的女眷们就一定要躲起来,很不自在,若大方的请到席间一起喝酒,看到人家阖家团圆,围坐在一处,只有自己形单影只,难免伤感又尴尬。与其所有人都不自在,还不如不去的好。

      现在他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前圆桌上摆满了吴恒飞差人送来的美酒佳肴,他却只是坐着,不说话也不动,仿佛灵魂出窍般。天已经黑了很久,算算时辰应该不早了,李思忠垂手立于一旁,面对此种僵局也没办法。他想今日是天下所有人家团圆的日子,王子殿下却孤零零的一个人,此刻定是思乡心切,所以才会如此惆怅,劝了两句,元杰还是那副样子。不见有任何效果。李思忠不禁有些嘀咕,他担心元杰才刚病愈,可不要因为想家而又添了什么毛病。

      李思忠的猜想只对了一半,元杰情绪不佳,并非只是思念家乡。他透过桌上满斟的一杯酒,看到了折射在上面的李思忠的脸,这张脸看上去忠厚、老成,布满了风霜,他死死盯住这张脸,脑子里一直想的是今天清早发生的事情。

      这天天还没亮,元杰便已醒来,生病的日子里,他从没这么早醒过,因此睁开眼睛后不见守在左近的李思忠等侍卫,也不奇怪。他不想惊动别人,自己披了衣服,爬下床去找水喝,却发现屋子外间有灯光,李思忠伏在外屋的书案上正写着什么。元杰从没见过李思忠写字,他甚至认为这人虽然识字但并不会写,如今一见,李思忠运笔如飞,在一张巴掌大的绢片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写完后,他将绢片折好,放入一只锦囊中。——这锦囊与王宫禁卫军身上佩带的那种几乎一模一样,黑绒布面上用银线绣着一只鹰隼,银线在灯光下分外刺目。

      元杰站在暗处冷冷的看着,李思忠一定是认为自己还在昏睡,所以才敢这样毫不遮掩,他将锦囊捏在手里走出屋去,元杰也跟上来,把耳朵贴在门上凝神细听,原来门外早有一名驿差在等候,李思忠将锦囊塞给驿差,说了声“这是密报,直呈大王案前”,那驿差便会意退下,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

      李思忠重新推门进屋,熄灭油灯,理好书案,小心翼翼的走进里屋还探视,只见元杰安稳的睡在床上,并无异状,这才放心退回外屋,静坐等待天明。

      听见掩蔽房门的声音,元杰才睁开眼睛,不知是不是刚才下床穿的衣服太少被风吹了,此刻只觉得浑身冰冷。他记得李思忠对自己说从未在禁军中服役,也从未被大王召见过,而自己被谪贬塞外临行前的那一晚,李思忠还曾跪在自己和母后面前发誓,今生今世有且只有杰王子殿下一位主人,这话几乎令元杰吓了一跳,他本不奢望着身边的这些侍卫对自己有多忠诚的。

      当初的言犹在耳,可元杰有些怀疑是否听错了,或者是记错了。他出了一身冷汗,继而简直想笑。在王城之中,除了母后以外,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人未曾俯首于父王脚下呢?即使有,又怎会是一名小小的侍卫?元杰忍不住想,父王能给他什么,我又能给他什么?

      两年以来,只有在李思忠老母病危和家乡遭灾那两次,元杰偷着放他回家去探望,然后对父王谎称其陪自己练武时受伤需要休养。除此之外,自己再没给过李思忠别的恩典,于是,他决定什么也不说,就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除夕之夜,李思忠无论怎么解劝,他都仿佛充耳不闻,也不回答。过了不久,吴恒飞派来服侍他的两名侍女端来一碗刚刚煎好的药,李思忠想要接过去,他却摆手,只冲着侍女们说话,叫她们把药端进里面屋子去,然后将满桌的酒菜撤到侍卫们住的厢房,让他们在那里可以不必拘束,随便饮乐。李思忠总觉得今天的王子殿下举止奇怪,又不太摸得着边际,还在发愣,元杰已经站起身,走进里屋去了。

      屋门被轻轻关上,四周一片寂静,比任何时候都要静。元杰吹灭了油灯,在窗前坐下,推开窗子,让月光照进来。朔风趁机钻了个空子,吹起他来不及梳理的散乱长发,但他并不冷,因为身上早披了母后所赠的那件纯黑貂裘。

      月亮弯弯的,虽不很亮,却照得屋子里一片白光。他看见桌边的那碗药已不再冒热气,连忙端过来一饮而尽。药很苦,很浓,吴家的侍女也不会像母后一样,每次都拿一盘子蜜饯来哄自己喝药,但是它必须要喝下去,因为他想快点好起来。

      城头梆子又响,他计算着时辰,马上就是子时。往年这个时候,百官向大王朝贺后便可散去,父王母后和两个兄弟也都各回寝宫。自从十六岁之后,他就不能再留宿母后的寝宫了,在大王眼里,过了十六岁便是成年男子,不应该再与母亲撒娇,这也是规矩。但是每年除夕,盛宴散后,元杰都会赖在王后宫不走,大王也只有在这一天不多过问。他会解下外衣,爬上大床,躺在被窝里看宫女们为母后卸妆,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有一次他好像看见三弟元成也跟了来,站在珠帘后发呆,但立刻被太监们领走了。他明白元成应该也想和自己一样,睡到母亲身边,只是,元杰自私的想,平时什么东西我都可以让给你,唯独在这一天,母后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想让,也不能让。

      其实只要是在平日,元成赖在母后身边撒娇,他是不会介意的。他知道元成的生母死了,比自己可怜。那个女人他也见过,不过是在很小的时候。那一年他七岁,元成刚刚出生不到三个月,生母便从淑媛晋升为妃,由于她的小名叫丽娘,因此宫中提到她的时候都称作丽妃。元杰印象最深的是丽妃那一张尖尖的瓜子脸,元成跟她像极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七岁的元杰常常跑去丽妃的宫里看小弟弟,不把他逗哭不算完,丽妃的脾气也很好,从来不生气,反而还拿糖果给他吃。

      但是忽然有一天,母后不准他再去丽妃那里,因为宫里似乎出了一件大事,听一些太监们私下议论,仿佛是丽妃惹恼了大王,从此以后,大王就再也不踏进她的宫门一步,同时命人将小王子元成抱了出来,托在王后宫里抚养,不准丽妃母子见面。

      从此元杰天天都可以逗小弟弟玩了。而王后由于要负责养护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也就少了许多督责他的工夫,后来大王带兵出征,那段日子,元杰象是出笼的小鸟,在王城中自由自在,任意来去,比他大三岁的太子哥哥虽然每天都被赋予看管弟弟的责任,却根本看不住活泼好动的小元杰。

      一个夏日的午后,元杰从书房中溜出来,在宫中转了半天,没什么意思,忽然想到要去王城外面去玩玩,在这之前,他其实已经探过路了。通往崇光门的路就在延昌殿外,只要绕过菊花台不被禁卫军发现,便可一路畅通无阻。他蹑手蹑脚的顺着宫墙摸索,却在菊花台的巨大阴影里发现丽妃的身影。丽妃穿着一身红色宫装,赤着双足,长长的头发披在肩上,瀑布般直到腰际。元杰认出她来,正想要跑上去对她说一声,小弟弟就在母后宫中,自己可以带她去看,丽妃的影子却一晃,走到菊花台上去了。

      其时菊花台刚刚建成,还没来得及精修打磨,只是光秃秃的一座圆台子,好奇心年促使元杰也跟着,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丽妃的步子很快,片刻便消失在他视野之内。等他好不容易爬了上去,丽妃已经站在汉白玉栏杆外侧很久了,她面向着东方,好像是在眺望什么。

      元杰觉得那里一定有什么好玩的东西,才将丽妃吸引过去,也要看看,刚要迈步,丽妃却忽然回头,朝他嫣然一笑,那笑容恰似一朵刚刚盛开的花。

      “你要跟我来吗?”她笑着说,风吹起她的长发,像无数黑色触角在狂舞,元杰骤然感到一种恐惧。

      丽妃又说了一句,但见元杰无动于衷,只是用清澈的眼睛看着自己,片刻之后,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转过身去,望了一眼头顶的蓝天,然后纵身跳下菊花台。

      元杰还以为她是被风吹下去的,他跑到台边向下看,红衣的丽妃就躺在一片鲜红色中间,那鲜红还在不断扩大,颜色强烈而逼真,直刺入他小小的眼瞳。丽妃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在看他,嘴唇微微翕动,但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等到发现尸体的太监们七手八脚将尸体抬走,正在冲洗血迹,才有人偶然间抬头,看见了趴在菊花台上发呆的小元杰。继而所有太监宫女又都围拢到他身边,惊惶失措的将他拉开,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不管谁,怎么喊,元杰就是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目光迷离。谁也不敢将此事去亲口禀告王后,最后,还是王后最宠信的太监卫公公将他抱回去的,那一夜,数不清有多少人受到责罚,平日负责服侍看管元杰的十几名太监宫女险些被打死。王后的怒火始终不熄,因为前一个时辰还活蹦乱跳的孩子,转眼就变成呆滞的小木偶了。

      王后把他抱在怀里,不停叫他的名字,盼他回过神来喊一声“母后”,可是元杰一直只是直勾勾盯着一个方向,好像那里有什么人似的,王后一再唤他的名字,他才愣愣的说了句:“她说要我跟她走。”

      这句话简直将王后的眼泪吓得忘记流了,她心里最大的恐惧便是如此,不管太监宫女们传言的丽妃鬼魂是否存在,她都不能允许自己的儿子受伤害。她把小元杰搂得更紧,把他的头埋进自己怀里,拼命告诉他:“不要看她,也不要听她的话!母后叫人把她赶走!”

      据说那个晚上,外面忽然雷雨交加,风狂之势,几十年都不曾有过。大风吹断了门闩,吹倒了烛台衣架,书房中的五彩蜀笺四散纷飞。太监们在宫中慌乱的奔走,忙着掩闭门窗,收拾被风吹落的满地狼藉。一些胆小的宫女甚至被外面狂风吹过殿宇间隙时形成的呜咽声吓得心惊胆战,连窗口都不敢靠近,还有人窃窃私语,猜测着这是丽妃的鬼前来索要孩子了。

      王后搂着小元杰在宫中坐了一夜,就在朱红色的菱花窗下,哪儿也不去。窗外雷声大作,闪电如利剑般劈下,王后命令太监们紧紧把守住门窗,不许一丝风雨冲破进来。尽管如此,小元杰还是被震耳的雷鸣和刺目的电光吓得瑟瑟发抖,但王后只是将他抱得更紧,有年长的女官走上来请她挪到宫中其它房间去,她还是坚决不肯。

      “我们哪儿也不去!”她坚定地说道,仿佛身后已有重兵迫近而仍旧岿然不动。

      “王后还是请到别处暂避一下。”年长女官谨慎地说:“今晚的雷雨来得太莫名其妙了,怕不是好兆头,如果真的是丽妃……”

      话未说完,已被王后打断。“你不用说了!”又一道电光射进来,照亮了她的脸,女官发现王后的眼睛散放精光,决不逊色于那道霹雳的光彩。“就算真的是丽妃,真的有厉鬼,我也不会逃!”

      元杰记得那天晚上,自己蜷缩在母后怀里,满耳充斥着雷鸣,在坠入梦乡前,他只听到了母后的这句话:

      “变成厉鬼了又怎样,我平时没错待过她,她来这里做什么都可以,只是别碰我的孩子!只要有我在,不管是人是鬼,都别想伤害他!”

      直到今天,元杰也不清楚当时自己是否真的看见了丽妃的鬼魂。他依稀记得母后宫中总有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向他招手,笑容嫣然。自此以后,大约有半年时间,元杰都会时常看到这个身影,这会让他立刻陷入恐惧之中,必须要找个有人的地方呆着,所以他不肯离开母后的寝宫,因为只要母后守在他身边,那个红衣身影就只能在十步之外飘来飘去,无法靠近,也只有听着母后哼的歌声,他才能安稳入睡。

      大王也知道了元杰怔忡的毛病,便只好允许他每天留在母亲身边起居。作为父亲,大王也曾将小元杰叫到跟前,给他讲了许多战场上的故事,将自己当年如何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如何在重重包围下死战逢生,为的就是要教他勇敢,男子汉无所畏惧,什么鬼神妖魔,一概不放在眼里,这才是王室家族的儿子。

      七岁的元杰还听不懂故事中的许多细节,但他明白父亲的意思,只是他做不到。只要一看见一想起丽妃的红衣、长发、微笑,以及她那双至死不瞑的眼睛,他就感到恐惧,也只有母后的怀抱能够驱散这种恐惧。

      后来大王也就放弃了要教会他勇敢的努力,也许是觉得他也像太子元祥一样,是个胆小的男孩子,于是便很少再过问。小元杰便能够不在乎这些,他只想要呆在母后身边就好了,那是他当时唯一的心愿。

      日子一天天过去,小弟弟元成已经会走路了。元杰又多了一项游戏,那就是牵着元成的小手在地上跑,除此之外,他最喜欢跟宫女们捉迷藏,他转遍了王后宫中每一个房间,他会藏在十分隐蔽的犄角里,让宫女太监们找上大半个时辰还一无所获,这似乎是最得意的事情了。

      有一天他照旧拉着熟稔的小宫女们捉迷藏,这次他大胆的跑进母后寝宫最深处的房间里,把自己藏在桌围下面,他自认为任谁也不会想到自己躲在这里,小宫女们自然也不敢贸然跑到王后的卧房内找人,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动静,宫女们一定是跑到外面去找了,他想钻出来,突然出现在她们面前宣告胜利,不想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大太监的明亮尖嗓,他惊觉原来父王来了。

      大王的脚步雄健沉稳,每一下都仿佛能将地面踏得发抖。元杰轻轻扒开桌围的缝隙朝外看,幸亏桌子的位置不在大王的视线范围内,他可以安全的看到屋中一切。

      王后随后也走了进来,垂手站在大王身边。大王挥手,屏退所有人。房门掩上,空气顿时有些凝固的趋势。元杰情不自禁的摒住了呼吸,因为接下来他看到父亲母亲风狂雨骤般的争吵,两个人说的话他听不太懂,但是可以感觉到,母后快要气疯了,听她说话的腔调就知道一定是在流泪。

      元杰从未见过父王露出如此可怕的凶相,吵到最后,他把母后的肩膀抓住,令她动弹不得,嘴唇几乎是贴着她的脸在说话,一直到把话都说完,才松开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大太监高喊恭送大王的声音里,王后踉跄了两步,像是被抽去了支柱般,险些撞在桌子上,她努力的想要稳定一下身体和情绪,但是这种努力突然让她发起狂来,将手边一切可以触到的东西都抄起来砸在地上,门外有宫女想要看个究竟,只一推门便被王后的怒喝吓跑了。

      桌子下面的元杰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突然头上一亮,原来那方桌围已经给王后一把扯下来,连同桌面上的茶具一起飞了出去,装在门上摔得粉碎。

      王后似乎还想要去掀整张桌子,却猛然发现小元杰直挺挺的愣在那里,眼里充满惊恐。她的怒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急忙上前将元杰拉过来搂住,捧起他的小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安抚受惊的儿子。

      “元杰!元杰!”王后不停叫他的名字,泪水流得更加汹涌,自己却丝毫没察觉,只是安抚的摸着元杰的头,拼命要确认他并无异常。

      “好孩子,都是母后不好,吓着你了!没事了,别怕,别怕……!”

      王后几乎语无伦次的重复着这么一句话,元杰一直看着她,仿佛思绪并不在这个空间,但是过了片刻,他忽然伸出小手,去擦母亲脸上的泪水。王后愣住了,她看见小小的儿子目光清澈,听见那童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怕,我要保护母后。不管是人是鬼,只要有我在,谁都不能伤害母后!”

      元杰清楚地记得,母后听了自己的话,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抱住自己,任泪水长流。

      从此以后,他不再看见丽妃的鬼影,即便是在宫中最幽暗最僻静的角落里,他也不再害怕。

      子夜的更声响起来,新的一年悄然而至,在往事的漩涡里,元杰终于睡去。梦中他依稀又听见儿时母后在摇篮边轻哼着歌,并且告诉他:一切都回过去,母后等着你回来。有泪水沿着他的眼角流下来,一直流到鬓发中去了。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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