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点站》寂静凛

6、6

　　最近几天莫逆老是做梦，全是些零碎的片段，来来回回断断续续，跟电影剪辑似的。
　　莫逆揉着脑袋从房间里走出来觉得思维还是浑浑噩噩的，比没睡还难受。
　　遇上肖白正在往餐桌上搁盘子，这人今天肯定是晚班。
　　“起了？正好，过来一起”
　　小米粥就大饼，搭京酱肉丝，莫逆开始眼睛放光。
　　“没刷牙？”
　　“吃了再刷”莫逆拿了张饼咬了一口“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早起不刷牙吃东西有助于消化”
　　肖白心想这人又开始扯歪理邪说了。
　　“这饼搁点葱肯定更香”莫逆一边吃一边嘀咕，忽然就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一对小夫妻购物袋里的那颗葱。
　　“我不吃葱，以后给你单烙加葱的”
　　肖白若无其事的说着，莫逆倒有点不好意思。
　　“肖白，房租多少，我拿给你”
　　莫逆嚼完嘴里的饼问他，心想这人是一直等着自己开口呢还是真的不准备管他要。
　　“你不是已经买了饮水机了么，就抵房租了”
　　“那我赚了，一个饮水机才多少钱？”莫逆笑，这人也太好说话了。
　　“你是和你爸闹矛盾出来的，还能在我这儿生根发芽啊？收留你几天挣一家电，好像是我赚了”
　　莫逆看着肖白那样笑，觉得这人跟根皮筋儿似的，软乎乎的想发力可扯不断，回头却能把你给绑着。
　　吃完中饭后莫逆才去洗漱，在浴室里一边刷牙还一边哼着小调儿，跟个老头子样的。
　　莫逆收拾完自己后肖白碗也洗完了，正从微波炉里拿东西。
　　这回莫逆看清楚了，确实是一个钱包。
　　“你干嘛把钱包放微波炉里？”其实莫逆老早就想问了。
　　“呵，我晚上睡觉有点死，遭小偷的话这里比较安全”
　　肖白那表情极其可爱，站直了身体给莫逆解释，样子就像个跟班主任邀功的孩子。
　　“亏你想的出来”莫逆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很傻吧？但是挺管用的，前一阵子小区里的物管收费太高被罢免了，那几个月治安特别差，小偷挨着个光顾，我要是没这么做就不止丢一个手机了”说着肖白撇了撇嘴，好像还在心疼那个被小偷顺走的手机。
　　“有你这样的，小偷也都饿死了，下次别放微波炉了，别哪天我没注意直接给你转了”
　　肖白睁圆了眼睛“你敢！”

　　肖白揣着钱包出门买东西，本来莫逆闲来无事也准备和他一起去的。
　　刚换好了衣服手机就响了。
　　有点意料之中，但真接到的时候莫逆又觉得疲于应付这种事。
　　在何一凝这件事情上莫逆一直有一种无法描述的自恋情绪，这女人会回过头来找他。
　　何一凝是个聪明的女人。
　　漂亮的女人有得是，聪明的却不多。
　　她身上很少普通小女人那部分让让男人受不了的习气，有时候她精明的让男人心慌。
　　不过这世上太多东西物极必反，有时候莫逆会宁愿她糊涂一点，可能他俩还能各闭一支眼凑活的过上一辈子。
　　只不过聪明的女人往往要的不是四平八稳略显平淡的感情，她们大多数时候希望事情在自己的掌握之中。
　　最好连过程和结果都被自己猜个八九不离十。
　　很显然，莫逆不在这个范围内。
　　换句话说，莫逆的人生，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个走向。

　　地点约在两人以前经常约会的那家小咖啡馆，何一凝很喜欢那家店的蓝莓起司蛋糕。
　　“你如果哪天准时了，我很想看看约你的人是谁”何一凝托腮看着匆匆落座的莫逆说。
　　“不用看了，那人还没出生”莫逆呼噜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瞟了她一眼“你现在怎么穿的跟鸡似的？”
　　何一凝也不恼，笑笑说“世道不同了，现在的鸡都穿的像跟良家妇女，正牌的良家妇女就没辙了呗”
　　莫逆被她逗乐了，服务员走过来欠着身体把蛋糕放在桌上。
　　“这玩意儿看着像摊死蝌蚪，你怎么每次都点？”莫逆撇撇嘴喝了口水。
　　何一凝终于扛不住白了他一眼“莫逆，有时候人喜欢吃一样东西并不全是因为这东西有多好吃，而是捡起一段回忆，这时候食物就是一个引子，吃到那种熟悉的味道你就想起了那段回忆。”
　　“过去的就过去了，女人总是想着过去很容易老的”莫逆望着她，面无表情。
　　“交女朋友了么？”何一凝放下甜品叉愣愣的看着莫逆。
　　“交了”
　　“骆翼说你还单着”
　　“那你还问？”莫逆忽然觉得这样的对话特没意思。
　　“我想听你亲口说”
　　“有意思么？”
　　“是因为我？”
　　“是不是我回答是你就舒坦了”
　　“你还真是了解我”
　　“滚你丫的”
　　何一凝丝毫没有窘色，翘起嘴角痴痴的看着莫逆“我当初就是喜欢你这劲儿”
　　“你有毛病吧”莫逆嫌恶的歪着嘴角。
　　“是啊....你说我是抽什么风跟你说分手呢？”何一凝悠悠的说。
　　莫逆没有意外的叹了口气。
　　“何一凝，别这么着成不？我没看你那么干脆过，说实话，感觉挺好的”
　　何一凝脸上忽然就有点挂不住了“你他妈怎么这么混蛋啊？！”
　　“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以前不总是说我是衣冠禽兽么”
　　“反正这一类的词拿来形容你跟夸你似的”何一凝顺了顺气，故作冷静的撩了撩头发。
　　莫逆不置可否“一凝，对自己好点，别有事没事瞎折腾”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可我甩了你以为就是对自己好了，才发现，我一点也不好，你说怎么办”
　　“......”
　　“你就不能试着改变一点么？”
　　“怎么变，变好还是变坏”莫逆无赖样的嬉笑。
　　何一凝琢磨了半天，发现自己竟然答不上来。
　　对自己来说，怎样的他才是好怎样的才是坏。
　　“变得在乎一点”
　　莫逆明白她的意思，但是他找不到话为自己辩解，也不想辩解。
　　一场意图明显的挽回，照理说莫逆应该在心里洋洋得意并且找回一点成就感。
　　但是丝毫没有，莫逆发现自己的释然根本不需要装。

　　骆翼一看到莫逆那个样子就知道了。
　　“系花同学找过你了？”骆翼开门见山“她问我你现在有没人我才发现，这姑娘真够痴情的，长这样还痴情的简直可以进博物馆收费”
　　“你又出来丢人现眼，博物馆都是免费的”莫逆本来不想搭理他，又实在忍不住。
　　“你也就会挤兑你哥”骆翼嘟囔。
　　“是你先嘴贱，她问你就说啊？”
　　“这人好赖不分哪你，你自己想想那段时间，就差趴地上了，我这不是撮合呢么”
　　“谢谢您嘞，以后不用了，我们俩已是那昨日星辰....”
　　骆翼愣住，莫逆是真的是假的，他一看这人状态就知道。
　　得，这出戏谢幕谢了小半年，这会儿真的散场了。
　　人大了之后会慢慢的发现，自己这一辈子走过来的路并不一定都是注定。
　　最终的结果其实都是由你当初很多个不起眼的小选择拼凑起来的。
　　过去的已经过去，既然无力挽回，莫逆能做到的就是不再重复错误。
　　对于何一凝，莫逆不想称之为错误，毕竟他还是用心过。
　　只是很可惜，这段用心没有皆大欢喜的结局，最后只成为一段经历。
　　所以，莫逆还得重新启程。

　　自从莫逆住进来之后，肖白逛超市的次数开始增多。
　　到饮品区的时候肖白多拿了一罐鲜奶。
　　莫逆总是晚睡，估计质量也好不到哪去。
　　肖白瞧他起床后有个习惯，就是要在客厅沙发上坐十几分钟才能回过味。
　　睡前一杯牛奶，有助睡眠还能护肝。
　　一个人住久了，性格中多少有点敏感，也更容易注意到一些细节。
　　肖白不想做的太过明显让莫逆有负担，也不想庸人自扰。
　　他只是觉得有一个人能暂时陪他吃饭这种感觉很好。
　　一个人面对餐桌，实在是太寂寞了。
　　这个城市很大，能和你一起吃饭的其实并不多。
　　肖白当时在书上看到这句话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来这个城市快7年了，因为一些身不由己的原因一直孤单的栖息。
　　别人看起来他似乎是乐于这种若无旁人的环境。
　　只有他自己明白，如果不能好好的隐藏起寂寞和脆弱，大概又会回到那段日子。
　　他不想回去，再也不想。

　　莫逆走到楼下的时候抬头望了望，肖白那小子还没睡呢。
　　最近他好像睡的越来越晚了。
　　莫逆敲门，肖白来开门的时候头发还滴着水。
　　进屋带上门，莫逆身上还挂着一股室外的冷空气。
　　肖白缩了缩脖子，莫逆抬眼就看到他凸显的锁骨，略显纤细的脖颈呈现出热水冲过的一片潮红。
　　“冰箱里有拉面，饿了就煮来吃”肖白一只腿曲着坐在沙发上擦头发，又加了句“是配好了作料的那种，煮好了直接放进去就齐活”
　　莫逆笑，自己在肖白心里大概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就是睡。
　　“今儿被风刮的有点头疼，我去洗澡”
　　肖白抬头瞄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莫逆洗完后走出来，客厅的只留了一盏小灯，他知道肖白已经锁好门睡下了。
　　只要肖白在家，这种事他从来不用操心。
　　回到自己房间，床头灯亮着，旁边放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牛奶。
　　莫逆坐在床头怔忪了一会，然后一口气把牛奶喝光。
　　裹在被子里的身体有些燥热，他把一只胳膊伸出被子外，闭上眼进入梦乡。

　　周末下午莫逆在医院附近办点事儿，完事之后看时间还早就给莫翊打了电话。
　　他想去看看路西的妈妈，之前只是以为小毛病，后来莫翊说是高血压住院来着。
　　莫翊正在办出院手续说不用了，估计明天就回家了。
　　刚刚挂线，齐奥就打进来。
　　莫逆正纳闷这一个星期齐奥怎么都没来“骚扰他”
　　接起电话那边有点闹，齐奥大着嗓门说“哪儿呢？来接你”
　　“干嘛啊”
　　“就知道你丫不记事，上次不说好了嘛，打通宵麻将啊”

　　走了回头路捎上莫逆再去市郊的农家乐，车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一行5个人。
　　何首乌莫逆认识。
　　还有两个人是生面孔，一个是车主，挺壮实，齐奥管他叫雷子。
　　还有一个长的忒精神，好像姓杨，坐莫逆边上。
　　到了农家乐之后，齐奥最先下车，莫逆看到他朝院子里走去和一个人打招呼。
　　一个年轻男人坐在农家那种结构不规则的矮凳子上，叉拉着一双长腿，一手夹着烟一手撒着谷米喂坝子里的几只鸡。
　　场面有那么点城乡结合的喜感。
　　“嘿，你还先到了”齐奥看到那男人手上的烟已经快到头，还没走到近处就又朝他甩了一根。
　　“还以为你们掉沟里了，再不来我就回去了”
　　原来这人也是齐奥叫来的。
　　这里环境不错，就是这季节过来有点冷，山里的温度比市里低好几度，风也特别大。
　　莫逆想着夏天来的时候肯定特别舒服，齐奥说那是，忒么凉快，夏天来这底下小河里还能捉螃蟹呢。
　　农家乐的老板娘是个特直爽，50多岁，包养的不错的重庆人。
　　他老公在这边做生意，孩子也在市内上大学，她自己做的一手的地道川菜，就寻了这么个地儿开农家乐。
　　几个人在厅里喝茶聊天，没一会儿老板娘就来叫他们去餐厅，说晚饭做好了。
　　期间莫逆弄清楚了，喂鸡的那个叫木头。
　　最初之所以多留意他只因为他从凳子上站起来往室内走的时候，莫逆看到那人的裤子后袋上特别大的标志。
　　那是个日本一个做牛仔裤挺出名的牌子，莫翊也很喜欢。
　　随后在饭桌上木头话不多，只是齐奥他们说到兴起的时候应和两句。
　　莫逆觉得这人总是在有意无意的瞟自己。
　　起初的眼神还有点避讳，到后来让莫逆觉得有点不自在，他对上那个目光。
　　木头竟也不躲，还冲他浅浅的笑了笑。
　　笑的莫逆的心里发毛，男人也可以笑的这么妖冶。
　　莫逆直觉这人估计比猴儿都精，叫什么木头？！

　　几个男人闹哄哄的连喝酒带侃大山，一顿饭吃了快三个小时。
　　这饭吃的莫逆那叫一个难受，就差吐魂了。
　　莫逆实在是受不了，起身到外边透透气。
　　打火机抠了半天，一出火就被风给灭了。
　　莫逆嘴上骂咧着，旁边一个火机凑到他嘴边。
　　是一个暗火火机，莫逆把烟头凑到那个出口，吸溜了一下就着了。
　　他抬起头，是木头。
　　“谢了”
　　“不客气”
　　“你也出来透气？”木头问他。
　　“嗯”
　　莫逆连头都没扭一下，眼睛望着前面，视线里一片月黑风高。
　　“你叫什么”
　　莫逆终于转过头瞅了瞅木头，然后犹豫了下说“莫逆”
　　“哪个ni”
　　“叛逆的逆”莫逆有点不耐烦了。
　　“这个逆么？”木头脸冲着莫逆，把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往后倒着走了几步。
　　莫逆哭笑不得，心想原来是一傻逼。
　　“李子，开场！”莫逆回过头看见齐奥红着一张脸朝他勾手。
　　然后莫逆无视木头，把烟对着黑暗掷出去，径直走进屋。

　　几个男人打的挺大，莫逆今天手臭的不行，几圈了还没开张。
　　加上无备而来身上没带多少现金，没两个小时就被齐奥赶下来了，换本来在旁边观战的杨慕上。
　　杨慕就是来的时候坐莫逆边上的那人。
　　快到凌晨的时候，杨慕接了个电话，说得回去。
　　齐奥开始调笑他“你们家那口子还睡前点名啊？”
　　杨慕满脸幸福的坏笑“你懂的，对不住啊，下次我请吃饭，雷子你车借我开回去，明天你坐木头车回去成不？”
　　“滚，老子明天中午还得去机场接人”
　　雷子说着，把烟头使劲的按在手边小茶几的烟灰槽里。
　　“你开我的回去，我明天坐雷子车”
　　木头也在观战，这会儿起身掏出车钥匙丢给杨慕。
　　杨慕走了之后齐奥只有把木头拉上来顶，莫逆站在边上挂眼科。
　　两点的时候雷子也撂挑子了“李子，你上，我明儿还得开车的，去眯会儿”
　　莫逆起先还抱有点风水不好的侥幸心理，后来认命了，今儿个莫逆的财神爷大概出门旅行去了。
　　还是惨不忍睹的几圈之后，莫逆开糊了，但是慢慢的莫逆觉得有点异样。
　　自己要的字几乎全是他上家木头打出来的，最后连齐奥都看出来了。
　　齐奥也没揭穿他，只是对何首乌挑了挑眉毛然后饶有兴趣的看了看莫逆，笑而不语。
　　这举动让莫逆更加如坐针毡。

　　这天肖白他们部门要开始为下个月的圣诞活动做准备，忙前忙后，没等莫逆回来他就休息了。
　　莫逆当天晚上脑子一片混沌，也没想到给肖白打个电话说不回家。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疏忽，差点害肖白丢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