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怨》夜雨露安

6、以鑫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传说北齐的太子以鑫姿容出众，风华绝代，德行高洁。只可惜福薄命浅，十岁丧母，大恸之下伤了身子骨，齐帝便命他在云端宫静养，怎奈身体每况愈下，每日呕血昏迷似乎成了家常便饭，能够下床走动的日子屈指可数。太医们对此顽疾也束手无策，这样一拖就是五年，齐帝虽是盛怒，却也无可奈何。太子十三岁时，曾经在雪后跪在金銮殿外求上旨中州免税三年，让百姓得以从连年征战中的重荷下得以喘息。从此，朝廷内外拥戴太子的呼声更高，可是太子的身子却更弱了。从此，皇上下了一道禁令，除太医以及日常宫女侍卫，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云端宫十里之内，违者杀无赦。即使太子的外公，北齐左丞钟万书，也要携了令牌才能探望。齐帝性子一向阴狠暴虐，却也从来不曾有人抗旨。

　　纤纤只顾没命的跑，却全让忘记了那道禁令。身后不断传来以焱的低吼：“你想死么……快给我回来……”仿若催命符咒，纤纤提着裙子跑得更快了。以焱是尊贵人，本来很少走山路，足下一顿，原是绊倒了老树残根，加之心急纤纤，本是使出了十分的脚力，此刻断然受阻，立时扭伤了脚踝。他不禁气急败坏的喊道：“纤纤！停下！不想死就赶快停下！”可是纤纤一路小跑，纤瘦的身影转眼间没入云雾缭绕的宫殿中。以焱此时反倒镇定下来，一瘸一拐的追随她而去，天大的事情有他担着，他是皇子，是皇上宠妃之子，是皇上爱女之弟。

　　纤纤跑到了宫殿的门口，但是她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她觉得冷，空气是冷的，云端宫是冷的，脖子上那把明晃晃的匕首是冷的，就连黑幽幽的宫殿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也是清清冷冷的，“不过是一个小孩子，算了吧，随风。”贴在肌肤上的那冷消失了，可是浸入骨髓的冷却还在。她打了个寒颤，进退两难——她已经记起了那道禁令。“进来吧，好久没人陪我说话了。”同样的声音却带上了温度。仿佛受了蛊惑一般，纤纤情不自禁的走了进去。

　　这是一座很大气的宫殿，可是却空空荡荡，放佛说句话都会有回声。纤纤小心翼翼的穿过一扇白玉雕龙屏风，看到几名宫女垂手而立。见她走过来，几位宫女福了福身子，却不言语，纤纤心想，太子宫人果然有些架子，连问安都省了，倒也没在意，只是顿了下来——前面便是寝宫，却不知是否要冒然入内。领头的宫女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纤纤可以进去，却依然不说话。纤纤十分疑惑，却也不言语，颔首致谢后便要入内。那宫女张开嘴，露出一截断舌，表情却是平静的。纤纤恍然大悟，原来这些宫女都是如此，心下感激宫女的提醒，诚恳的用口形说出谢谢。

　　她走向沉香床，层层叠叠的纱帐让她看不清床上人的面目。一片空寂中，似乎可以听到那人浅浅的呼吸。她心头一滞，想起了他尊贵的身份，忙停下脚步，叩首行礼，道：“臣妹纤华拜见太子殿下，愿太子殿下金体万安。”童稚的声音，却带着与年龄不相符的谨慎老道，这似乎让太子殿下觉得很好笑，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平身吧。走近点跟我说话。”

　　可惜纤纤还没走过去，以焱已经追了过来。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宫门口，当暗影侍卫将刀架到他脖子上的时候，他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不禁打了个寒栗——明明还只是少年，那决绝的狠毒，却已然有齐帝的模样。侍卫不由自主的放下刀，准备抽身而退，却被少年狠狠的揪住了领子。以焱的脸色苍白，眼睛黑沉沉的似乎一望无际，他盯着侍卫，一字一顿的道：“纤华郡主呢？”侍卫被他脸上的表情骇住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只见他瞳孔微微收缩，
　　脸上的表情沉痛不堪，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只集中在那双架在侍卫脖子的手上，他的声音却出奇的镇定：“你杀了她？”

　　在这偌大的宫殿里，放佛静到只有以焱的声音，然后就是宝剑出鞘的声音，纤纤大急，他所要的不过是欺凌自己，不应该祸及无辜。于是，她颤巍巍的喊道：“四皇子殿下，我在这里……”以焱一颗心慢慢落入腹中，刚要扯出一抹微笑，却恍然，四皇子。还是四皇子。他恼。难道就不肯再唤一声“以焱哥哥”？他沉着脸，提着剑，向她的方向走去。

　　纤纤看到以焱，也看到了那把犀利的剑。她惨白着脸，一步一步向后退。太子悠然的帮她解围：“云端好久没有这么热闹了。既来到这里，便是我的客人。以焱，好久不见啦。”

　　以焱纵使多么骄纵霸王，此刻也不敢有半分胡来，依礼叩见过太子，毕恭毕敬的道：“臣弟正在习武，不小心却伤了脚，便请纤华郡主搀我回去。谁知一路上打打闹闹，竟迷了路，有扰皇兄，罪过罪过。不便多扰，臣弟这就带纤华回去。”

　　“并不打扰。四弟若有事忙，便请先回。留下纤华陪我说会话就够了。随风，送四皇子。”

　　以焱没办法，瞥了一眼惶恐不安的纤纤，恨恨的走出去。她这个笨蛋，难道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是为了救她？可惜纤纤只是垂着头，无法从他眼中读懂他的无奈。

　　“你很怕以焱吗？”

　　纤纤没有回答，奇怪太子躺在床上，看不到外边的状况，却放佛什么都知道。

　　“脚步声。我从声音推断一切。你刚刚跑过来的时候，脚步虚浮凌乱，是小孩子乏力逃命的声音。以焱的脚步声时轻时重，显然受了伤。你躲他，呼吸沉浊，不停向后退，显示是怕他。当你在一个寂静的宫殿生活两年，你也可以辨别任何声音。”

　　纤纤沉默，想不到那么尊贵的人也有这样的苦楚。她突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活着，对于这深宫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不是那么轻易的事情。她默默靠住床柱，深深的叹气，为自己，为太子，为在这深宫中身不由己的每个人。帘子里面突然伸出一双苍白的手，那双手很瘦，瘦到皮肤下的青筋也清晰可见，但是那双手却很有力，猛的就将纤纤拉入帐内。纤纤措不及防，跌入了帐内柔软的大床上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抬起眼，却看到了午夜梦魇中那张秀美但是却狰狞的脸，不，这张脸年轻些，而且是那么的纯净。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惊恐、仇恨、厌恶，全部落入太子的眼中，他微微一笑，说不出的动人心弦，道：“你是不是讨厌我这张脸？恨死了我这张脸？我其实和你一样的。”他轻轻握住纤纤的手，缓缓说道：“五年前，你的噩梦，也是我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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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了~我没KP，对不起各位曾经对此有期待的看官……
我不敢保证进度，只能量力而为：（
只怪我太贪玩……可是没有留言真的没有动力啊……
那些传说中的冷文完结文作者是超人！一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