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怨》夜雨露安

4、陌路

　　隔日，纤纤带着御赐的两个伴读丫鬟去了太学。宗室里的子弟最势利不过，瞧她穿着打扮——衣服面料是老太妃才用的陈年的青色经纬缎，样子也是高领窄袖的老样子，身上的饰物除了普普通通的镶金缨络，再无其他——便已断定她是个不受宠的主儿，待听到她纤华郡主的身份，沉不住气的已经嗤笑出声。这宫里谁红谁灰，恐怕连扫地的宫女、看门的侍卫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纤纤一脸漠然，八岁的孩儿面却有着不同年龄的超脱。

　　纤纤看到以焱，眼前一亮，便坐到了以焱身边。以焱心中雀跃，却不动声色的挪开胡乱铺放在纤纤面前桌上的纸张。后面的诚王世子是个不懂眼色的愣头青，拊掌大笑道：“ 这丑八怪坐在以容著称的四皇子殿下的身边，难不成是自取其辱？”那边却有一个娇滴滴的女童声音回应：“麻雀也想变凤凰，自然要择高枝而栖。”

　　纤纤心中难堪，面皮更是火烧火燎的红了起来，只得将头低得更低，仿佛再也抬不起来。可是，以焱却能看到长长睫毛上挂着的一滴泪珠，不禁大怒，暴喝道：“你们胡说些什么！”一阵环佩叮当，伴随着阵阵香风，那女童已走至桌前，娇笑道：“殿下无心，不代表那起小人无意。”她漫不经心的扫过纤纤的脸，哧的一声轻笑：“人往高处走，原是无错——可你倒是拈拈自己的分量，这等模样，连做我的粗使丫头都不配。”说话间，顾盼生辉，对着众人说：“你们说，可是这样？”众顽童立时哄笑起来，“丑八怪”、“傻子”等词不绝于口。

　　只听一声脆响，骄女面上多了五指红印，以焱冷然道：“够了！凌心湄，流着皇室血脉的纤华郡主，难道比不过你一个右相之女？”原来，这名幼女便是随了哥哥在此间伴读的权倾天下的凌右相的爱女，她人生的美丽，再加上炙手可热的家世，太学里面的子弟对她都有些为马首是瞻的意思。此番侮辱，何曾受过？眼圈一红，即时落下泪来，颤着嘴唇却不能出声。右相之子十分乖觉，立刻走上前来，拉着妹妹一起跪下，谢罪道：“四皇子殿下息怒！妹妹本就是个口无遮拦的人，贱民自不可与郡主相提并论。心湄，还不向郡主赔罪？”

　　门口传来轻慢的笑声，一个男声笑道：“谁惹到我们宝贝老四了？哥哥们帮你出气。”马上有一个正处于变声期而有点尖利的声音接口道：“二哥，我看了有一会子了。老四怕是真看上纤华妹子了，正拿右相的千金做法呢，杀鸡儆猴。”两人慢慢踱进来，二皇子以森看了看垂头不语的纤华，再看看面色由青至红的以焱，遂笑道：“别说四弟年纪小，不懂这些情啊爱啊的，就算到了识情懂爱的年纪，也断没有放着满园春色不睬，单撷一支同前*的道理。三弟莫要说笑。”三皇子以淼怪笑道：“二哥怕是不知道——听说，四弟可是天天对姹芷宫留心的，不仅自己个儿见天介往那边走动；御膳房、内监总管，没一处不关照着的……定是对这个丑八怪动了心思。”又看着纤纤道：“啧啧，这模样，这身段，恐怕只有我们的傻老四才瞧的上眼。”顽童们本是禁了声，瞧着三皇子竟有挑衅之意，登时有了靠山之感，再次起哄。尤其是那愣头青诚王世子，更是捶着桌子大笑，口无遮拦道：“王八看绿豆，这就叫看对了眼！”

　　二皇子以森看着羞愤难当的以焱，忙道：“胡说什么！以琛，叫你多念书，省得出口便是让人看笑话，你就是不听！”又忙忙安抚以焱：“四弟的母妃夏贵妃娘娘，何等姿容丽色，寻常女子，如何入眼？”以焱面色稍霁。那边以淼却又生事端：“入不入眼，那可要四弟自己说说看了！”话音刚落，以琛就伙同一干小友，有节奏的击掌喊道：“说！说！说！”

　　以森装作左右为难的模样，似是不知如何了断这桩官司。以焱猛的将砚台掷向地面，一切声音都安静下来。他盯紧纤纤，小小的脸上长而慧的眼，此刻也紧紧的盯着他。他看着那双眼里的如星星般的光华，心里也紧紧的，然而他还是一字一顿的说：“谁喜欢这个丑八怪，不过是见她可怜。”她的眼蓦然间睁圆，那颗一直挂着的泪珠，此刻也滑落下来，她无意识的喃喃道：“以焱哥哥……”以焱突然觉得心中一痛，却依然冷冰冰说道：“谁是你的以焱哥哥？无貌也就算了，居然还无礼无德。”一瞬间，纤纤立刻从一场热闹的梦中醒过来，她点点头，行了个万福，淡淡的说道：“是，四皇子殿下。”以焱呆了，是伤了纤纤后的手足无措；其他人也呆了，是闹剧过后的难以收场。

　　以森悄悄的笑了，他是这场闹剧中的唯一胜者：挑拨了两位弟弟本已剑张弩拔的关系，顺手解了右相子弟的危机。于是，他轻轻嗓：“心涧、心湄，你们起来吧。太傅马上就来了，大伙且准备准备上课。三弟，你我本是要出宫办事的，也别耽搁太久了。”

　　太傅到来时，学堂里已然是一片朗朗读书声。他满意的点点头，开课授业。以焱悄悄扯了扯纤纤的衣角，她不理；又悄悄扯了扯，还是不理；再扯，依然不理。纤纤好似入定老僧般，动也不动。以焱恼了，猛的揪住她的辫子，她吃痛忍不住“哎呦”一声，他心下有点歉然，可是看到她转过脸对着自己，忙又笑了。她一张口，他的心顿时空了。她说，淡淡的说，四皇子殿下，请问有何贵干。

　　于是，以焱知道，他和她再回不到从前一茶一座的声声笑笑。

　　*同前：蒲公英（嘿嘿，有心小拽，所以gg了一下，gg真是个好东西，怪不得有人那么热爱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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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飚泪，终于更新了！！！蹦跳，我要吃猪蹄火锅！！！
关于本章，我有话说，此时以焱还是儿童，所以请不要拿一个男人的标准来要求他。
另，之所以定义为架空，就是为了可以不符合历史；p
所以请原谅宗室子弟、贵族子女同塾的荒诞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