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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吴邪慢悠悠的朝着那人站着的方向走去,面上扯了一个笑容,心说来得正好。
      来人正是秀秀的未婚夫何鑫铭,他斜瞥了吴邪一眼,不屑道:“吴小三爷真是好雅兴,打扰了两位的兴致实在对不住,不过兄弟还是要提醒一声,这戏子还不知与多少人苟且过,您可要当心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他话还没说完,吴邪就已和他面贴着面站着。
      吴邪比他高,也结实很多,他半仰着头有些怕,但还是硬着脖子瞪他:“怎么着?小三爷这是要动手?”
      吴邪笑了笑,点头应了声“是啊”便伸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往下压,曲了膝盖狠狠顶撞在何鑫铭柔软的腹部,他登时痛弯了腰,口中哎呦哼唧着向地上软倒。吴邪似乎还没打算收手,顺着他向地上摔倒的势头抬手一个肘击落在脊柱上。
      这一下,那人连呼痛的力气也没有了。
      吴邪自幼和家中喜好跟人斗狠的三叔学习拳脚功夫,无论哪方面都要比这个整日沉迷于芙蓉暖帐中的少爷好上许多。
      用脚尖踢了踢缩成一团不住冒冷汗的男人,吴邪眯着眼睛笑:“怎么着?哥们儿这是困了?要不要兄弟送你一程?”
      那边解语花已然换好了装束,踏着碎步轻移过来,半长的水袖甩在吴邪的肩膀上,晶亮的眸子妖娆的看过去,他开口依依呀呀的唱着:“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儿闲寻遍,在幽闺自怜。转过这芍药栏前,紧靠着湖山石边。”
      吴邪脚踩着何鑫铭筛糠似地肩背,一手握住柔软的袖衣,跟了一句:“和你把领扣儿松,衣带宽,袖梢儿揾着牙儿沾也。则待你忍耐温存一晌眠。是那处曾相见?”
      两厢□□半响,解语花似不经意的碾压了下软在地上的男人要害之处,悠悠哉离去登台开唱。
      被吴邪狠揍了一顿的何鑫铭本就心里愤恨,这边两人又貌似挑衅的开口互相对唱起来,直气的他一张白脸变了紫,而后解语花那看似无意的一脚竟直接让他痛晕过去。
      见他闭着眼一动不动,吴邪踹了他两脚,还是没有动静,他有些担心,正准备俯下身去查看那位少爷的状况,却被人拦了下来。
      拦住他的是戏班唱武生的青年,面目英秀,对他做了个揖道:“不必劳烦小三爷,何二少醉倒在兰苑,自然由我们负责送回何家,花儿爷给您留了老位子。”
      “哦,那麻烦了。”吴邪点点头,整了整衣角,哼着小曲儿迈着四方步心情甚好的走出后台,向着席间走去。

      吴邪自兰苑看完戏的第二天,就被吴二爷关了禁闭。
      跪在祠堂吴家祖宗的牌位前,吴邪搭拉着脑袋没什么精神,吴二爷站在他身边,见他一副没有骨头的疲懒摸样忍不住拍了他后脑一下。
      “知道错了么?”
      被罚跪在这里已经两个时辰,吴邪觉得腰也酸,膝盖也痛,哪里都不舒服。他连忙点头,万分诚恳的对着二叔道:“知道了知道了,二叔,我知道错了。”
      “嗯,说说错哪儿了。”
      “我不该打那个何家老二。”
      “还有呢?”
      “……还,还有啊,嗯……”
      看着吴邪迷茫的双眼,吴二爷叹了口气:“我已经命人送秀秀回霍家。”
      “二叔!你,你这不是把秀秀往火坑里推么?不行,我得……”吴邪一听,顿时着了急,他顾不得现在正在禁闭反省,撑着身子就要站起来。吴二爷在他站起的左腿弯踢了一脚,吴邪哎呦了一声重新重重的跪倒在青石砖上。
      “他霍家嫁姑娘,和你什么关系?你又不想娶她,何必要留在家里?你这样做不仅帮不了秀秀,还害她毁了名声。
      “小邪,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的责任和生活,有些事甚至是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你不可能去改变它,因为你毕竟不是他们。”
      吴邪想要争辩什么,但看着吴二爷淡漠的眼,又不知要说些什么,只能低了头,沉默不语。
      “还有,小邪,别跟兰苑的伶人走得太近,这戏子无义,可不是凭空得来的。”吴二爷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段时间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别出去乱跑。”
      吴二爷离开后,狭小的祠堂里只剩吴邪跪在那里。他抬头看八仙桌上点燃的白色蜡烛,忽明忽暗的烛光摇曳不定。

      何家送来的喜帖被吴邪当做手纸扔到了粪坑里,吴二爷为此敲了他一个爆栗。
      六月的北京城还不显燥热,迎亲的队伍一大早就从后海绕着那内湖一路吹吹打打,街上一长条艳红,热闹得很。
      黑瞎子亲自送秀秀上了花轿,骑了马慢悠悠的跟着队伍。
      何家二少穿戴着一身红,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端,满面的春风得意。这霍家离何家有一段距离,何鑫铭坐得久了,便感到腰背酸痛,尤其是被吴邪手肘撞过的地方更是难言的疼痛。他左右摇晃着,想要纾解一下,但立刻被提醒要坐稳,当心被摔下马。
      终于到了何家,下马时何鑫铭跄踉着,几乎要摔在地上,幸而被一旁的下人扶住了。
      一系列繁琐的行礼后,一声礼成,秀秀便被喜娘送进了新房。
      新郎留在院子里向参加喜宴的来客敬酒。
      为了二少爷的大婚,何家专门请了解语花的戏班子在院子里搭了台,热热闹闹的唱上几出大戏。
      黑瞎子四下看了看,并没有找到吴邪的身影,他笑了一下,放松身子坐着,边喝茶边嗑瓜子,不时的跟身边何家老太爷聊上几句。
      谈笑间,照顾秀秀的喜娘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凑到何老太爷耳边急促的说了句什么,老太爷立时变了脸,吩咐手下离席去找寻些什么。黑瞎子坐得近,耳力又明,清清楚楚的听见了喜娘的细语。
      “新媳妇儿在新房里不见了!”

      外面的酒席上依旧人声鼎沸,而内屋的几个人却各自沉默。
      黑瞎子被请到上首位子,撑着脸颊看中央背着手来回不停走动的何二少。
      “这,黑爷,您看这个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何鑫铭凑过来不安的看他。
      黑瞎子没有说话,只是笑嘻嘻的,似乎并不是太在意。
      坐在主位的老太爷沉了脸,皱着眉不满道:“哼,你们霍家养的好闺女,今个儿可真让老夫长了见识!大婚之日竟然逃婚!”
      “话可不能这么说,老太爷。”黑瞎子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夹带着些阴冷,“我可是将我妹妹完完整整的送到何家,如今秀秀不见了,我就只能管何家要人。
      “若是您老儿不能给个确切答复,呵呵,那咱们就只能公办了。”
      话音一落,屋内的人都沉静下来。黑瞎子的绝狠在北平出了名,况且这一次算得上是何家理亏,何老太爷憋着火,却又不能发泄,胸口甚是气闷。
      被恭敬的送出门外,黑瞎子双手插兜,嘴上叼了根香烟,漫无目的的在何家院子里乱转,想要找找看有些有秀秀离开的踪迹。
      “黑爷好兴致。”本在后台卸妆的人不知何时转到了这里,他脸上倒是干干净净,只是那身绣凤的戏服还未脱下。
      “花儿爷莫不是迷了路,这换妆的地方可不在这里啊。”黑瞎子嘴里咬着烟,咬字有些不清晰,他咧嘴笑着,漫不经心的四下打量这处偏僻的院落。
      解语花站在一旁,距离他并不算远:“听闻秀秀小姐大婚后消失了?”
      黑瞎子收回散漫的目光,直直的看过来,唇角的笑深了些:“花儿爷这是什么意思?”
      “提个建议罢了,如今秀秀小姐失踪,想必黑爷您与何家订的约也落了空,若是再没有强大的资金支持,恐怕……”解语花停了话语,笑盈盈的看向那人。黑瞎子扑哧笑出声,脸上还带着无所谓的悠闲:“怎么,难不成花儿爷想要献个身为我筹钱?不过看起来花儿爷好像也值不了多少啊。”
      对方的话中带着些轻慢意味,解语花仿佛没有听出来,他凑到那人耳边,轻声道:“只想和黑爷做个交易罢了,您可知这北平城里除了何家还有谁财力雄厚呢?”
      阵阵湿热的气息洒在耳后,黑瞎子不禁轻颤了一下,心里却越发警戒起来:“你是说……”
      解语花笑了笑,做了个隐秘的手势。
      见黑瞎子皱了眉,眉宇间多了些不赞同的戒备,解语花笑意深了些,又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最后,他退开一步,笑道:“成不成,就在您的一句话,难道黑爷也跟那些自诩仁义的孔圣人一般了?”
      黑瞎子上下打量了他一阵,两人均沉默着,在不远处响起的大锣声中,黑瞎子朗声笑起来:“那么,合作愉快。花儿爷。”

      秀秀逃婚的消息传到吴邪耳里时,他正陪着二叔的客人喝茶。王盟絮絮叨叨添油加醋的讲的唾沫星子四溅,吴邪听到后来,忍不住拍了下桌子大吼了声“好样的!”。
      声音刚落,对面坐着的闷小哥便收回看天的视线,清清冷冷的看过来。吴邪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讪讪的对着那人歉意的笑了笑。
      这个跟闷油瓶子有一拼的小哥是吴邪爷爷好友的孙子,时任北平国安军副军长,军衔与他的沉闷性子成正比。他的话语不多,进了门便坐在露天的凉椅上望着天空,忧郁的好像天会掉下来一样。吴邪开始还找了些话与他交流,可到了最后两个人只能一个看天空,一个无聊的喝着茶。
      吴邪四下瞅了瞅,想要趁着二叔没在开溜,可刚刚站起来身后就传来二叔低沉的声音:“小邪?你不陪着张小哥要去哪儿?”
      吴邪咧了咧嘴,转过身立刻换上乖巧的笑容:“那,那啥,二叔,这不是茶水喝得多了,我去趟茅厕。”
      吴二爷坐了下来,对他摆了摆手:“去吧,仔细别掉进去。”
      诺诺的应了一声,吴邪满面忧愁的走了开。
      回来时,正巧听到二叔与那闷油瓶的谈话:“那,小哥的意思是?”
      闷油瓶一副清冷的模样,语调平板淡漠,没有什么起伏:“北平不保。”
      就着四个字,硬是将吴邪定在当场,很久没有回过神。
      他直愣愣的看着仰头继续望天的闷油瓶,那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猜不出这话语的真实性。
      “我说这位小哥,这个玩笑不好笑哦。”吴邪干笑了两声。
      闷油瓶斜过眼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回答,便将目光收了回来。
      看着那军人冷淡的脸,吴邪突然起了一股火气,他猛然间走起来,一把揪住对方的衣领,坚硬的领章甚至硌痛了他的手心。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北平保不住了?若是真保不住,国家要你们这些军人干什么?!难道就为了整日抽大烟混军粮么?”
      “小邪。”吴二爷皱了皱眉头,“冷静点。”
      “二叔!你叫我怎么冷静!这个家伙,根本就不配做军人!”吴邪咬着牙,声音因为怒气有些走调儿。
      闷油瓶安静的看着他,伸出手,一根一根的将吴邪的手指掰开,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浮现出几分讥诮:“国家?这就是国家的决定。”
      “你说什么?”被这突然的问句弄得转不过弯儿来,吴邪皱眉。
      不知想到了什么,闷油瓶淡然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意。他整理了一下被吴邪揪皱的衣领,站直身体,向着吴二爷微微颔额,“告辞。”
      吴邪侧过头,看着闷油瓶远去的背影,军人的身姿挺拔如青松,然而那背影,却出奇的落寞。
      吴邪突然想起,关于这位副军长的传言。他本是东北军的一名上将,战绩卓越,曾数次粉碎过日本人的进攻。然而东北易帜后,他只能听从政府的命令,一味退却,甚至在家乡被日军屠杀焚烧时,也只能远远看着,不能有任何举动。
      作为军人,只能无条件服从上级,任何动作都是多余。

      这是国家的决定。
      吴邪似乎能够明白他的意思了。

      张起灵将要走出吴家大门时,背后传来吴小三爷微微的喘息声。他停了停,便听见对方略带清亮的声音缓缓覆盖过来。
      “抱歉刚刚我有些激动,但有些话我还是要说,政府并不代表整个国家,就算是上级的命令,也不该这么就此放弃!”
      张起灵回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吴邪叹了口气,礼节性的向他告别。

      闷油瓶离开后,吴二爷当机立断,通知各个盘口,将货品折价出售,折成现钱举家南下。这个决定并没有人反对。
      毕竟,战争即将到来,在这里待下去,一切终究化为虚无。

      吴邪趁着二叔忙于繁琐的公司账目,偷偷跑到兰苑去找解语花。那人站在院落里依依呀呀的吊嗓子,太阳有些晒人,他站在树荫中,有零散的阳光透过重重叶子打在他身上,像是全身布满了星光。
      见到吴邪,他侧过头朝他微笑,眼底沉淀着清透的光,如水一般软了心神。
      吴邪几乎要瞧痴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傻傻的回了一笑。

      解语花挽了袖子,用木勺舀上一瓢热水添到紫砂茶壶里,悠然的跑着功夫茶。吴邪定定的看着他,那人的面容在氤氲的水汽中似笼了层雾,飘飘然遥不可及。
      “和我去上海吧。”吴邪脑子一热,脱口而出。话说完,他就后悔不已,这没根没据的话语像玩笑一样,任谁也不会放在心上。解语花看了他一眼,没有答话,自顾自倒着茶。
      觉得解语花的反应过于冷淡,吴邪不知是跟自己较劲还是气他的淡漠,一伸手便攥住对方端着茶杯的手腕骨,盯住他的眼睛缓声道:“和我去上海,我会照顾你。”
      手上突然而来的力度让那热茶水溅到他的手背上,立时便有了红痕,解语花并没有在意这点疼痛,他回视吴邪的双眼,那里是一片清澈的柔软。
      不知沉默了多久,解语花终于慢慢将那只手一根根掰开,垂了眼笑道:“您是吴家的小三爷,而我只是一个下贱的戏子,别再说这些孩子气的话,时候不早了,您请回吧。”
      “不是,小花我……”
      “小三爷,有缘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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