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周谣，江山美男》九点墨

5、微机尘，喜送画

　　君谣方才走过的那条大街上，此时一辆马车行在期间，颇为迅速，一群剑客健步如飞，目光如炬的一般紧迫和沉重。

　　那马车前面坐了一人，一袭白袍，黑发被一根华丽的绸带束起几缕，瘦弱的身形笼罩在月色下泛着轻盈的飘渺，这是个长得极为温秀的男子，即使在此时对他来说人生中颇为紧急的关头，他那一张脸还带着令人一阵温润如风的笑意。他的手里抱着一只白狐，马车前面一条银白的野狼嗅过他从那条“鬼巷”中捡起赵盾落下的黑色血布，一路追着那个血味，帮着自己的主人引导方向。

　　郤缺，晋国贵族大夫郤芮之子，虽是嫡子，却有让位于庶兄之贤，赵盾从小一起长大的挚友，政治上的同盟，军营中的没有人察觉到的“影子军师”。

　　“停。”郤缺见白狼停下，在原地绕了几圈，朝他跑过来，他从一旁的平日喂自己那些养的宠物们的口粮袋中，伸手摸出一根葱白的大蒜，恰时地塞入欢快朝他奔腾过来领赏的白狼口中，温柔地抚摸它的头道：“真是好孩子……”

　　“唔……”白狼垂头咬了口大蒜，顿时狼眼泪汪汪。

　　医馆内，小胡子用银针扎了扎，拧着眉头，一筹莫展地研究着这到底是何毒物，他竟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正在他拿出火匕要替赵盾先刮去那身上以及眼睛上浸毒的腐肉，此时门被一脚踹开。

　　惊吓转身，本以为是君谣回来，哀道：“哎呦，我的姑奶奶，这门还要花钱……”他的话还未说话，见门口，一个白衣的温秀男子，手抱狐，右牵狼，眼睛盯着床铺的方向。身后跟着十几个拿着刀剑冷绝的剑客，一个个好似来找仇家报仇一般，“唰”地亮起寒剑！月光擦的贼亮……小胡子当下双腿发簌，匕首随之落地，“哐当”一声作响……

　　往医馆前去的方向，君谣一脸着急，身旁不放心跟过来的魏良听说她朋友中毒，也表现出担忧焦急的样子，唯有在了解君谣要一千金干嘛之后，承诺可以救她朋友的姬乐，如闲庭散步，步履慢悠地当真急死人。

　　君谣前面还淡定地配合他，见他衣着不凡，谈吐幽雅，想他在洛邑应该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可是……转到后面对姬乐道：“你能走快点不？”

　　“这已经是我最快的速度了。”

　　“啊！受不到了，你属乌龟的！”君谣狂吼一声，一把拉着安静悠哉的姬乐跑了起来。姬乐突然被这女子拉着狂奔了起来，当下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奔了一大段路，他被停放下，胸口微微起伏地喘息，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擦汗的女子，“大胆，你可知……”

　　转身，也不知她听到没有听到，只见她弯唇一笑，明亮而舒爽，心中那微微怒意，倒是一下子被熄灭不少。

　　“哎，对不住了，情况很危急，你多担待一些。”君谣拍着他的肩膀，语气歉疚地喘息，前后变化让姬乐一阵莫名。

　　姬乐瞥了一眼他被拍的肩膀，君谣感觉到一把寒剑锋芒地刺在手背，连忙收手，前后翻手看着，一阵莫名奇怪，“……抽筋了？”

　　“……”姬乐垂了垂目，从小到大他就很讨厌别人触碰自己，因为在他的眼中，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内心脏东西，身心都有着严重的洁癖。哪怕是最亲的父王母后，他也拒绝他们的触碰，真正触碰到他的，很多不是断手便已不在人世，可今日他却奇怪地没有那么排斥，抬头复看着君谣，陷入一阵怔仲的省思。

　　魏良此时也跑了过来，问君谣道：“就是这里？”

　　君谣点了点头，于是三人一同进去，入了外面放置医药的庭院，君谣推了几扇门都不见那大夫，心中一慌，她不知是不是那小胡子把那空调A给扔哪自个去喝花酒了，背脊冷汗一阵。

　　“大夫，小胡子大夫！”她在医馆到处喊道，魏良也四处帮君谣找。

　　两人出来时候都一无所获，君谣低首静默，皱了皱眉头，目光微冽地有着浓浓的悔意：“这不讲信用的小胡子，莫不是把空调A给扔了！”

　　“姑娘……”魏良见她担忧，正想安慰……这时候从刚刚不知去哪的姬乐从君谣方才所查看的第一间房，慢悠悠地晃荡出来，手中还拿了几块带着些黑血的白布走出来。

　　“那大夫倒未欺你。”

　　君谣抬头不解地看着这紫衣面具男。

　　姬乐眼角瞥见地上银白毛发样的的东西，不由弯身捡起，放在眼前那刹，目光闪了闪，再转向君谣，一阵静默，带着一些探究。

　　君谣抹了抹脸，不懂他为何那样看她。姬乐垂目，走向君谣，将手中的白布递过给她。君谣接过，目光颤了颤，刚刚太慌倒并未注意床榻之下白色的那一团，放在鼻尖轻嗅……是那毒的味道！这么说小胡子的确有把空调A带过来医治，那又是何人带走他？难道是那群黑衣人！想到这里君谣寒毛竖起，捏了捏白布……不，如果是那群黑衣人，以他们势必要杀了空调A的样子来看，大可在这里杀人灭口，倒没有必要将小胡子一起绑走，那么又是谁？！

　　“是认识的人。”姬乐仿佛会读心术一般，一言道破她的忧虑。本来他也不想说的，可见她眉头越来越拧巴，倒不自觉脱口而出。

　　君谣抬头，姬乐面具下的那即使不笑，却微微上扬着一个仿若在微笑的弧度，弯了弯，平身第一次主动拉着一个人，带她步步走入这间房，一点点分析道：“昨夜洛邑下雨，这外面和地上的土都还未干透，你见这地上有些微颜色偏黑的尘泥，正是外面的人带入的。细观这些泥土不似寻常人走路时留下的微散而随意，缜密疏远中透着节气，可见是一群受过良好训练的习武剑客；但又不同于一般有强烈目标杀意的刺客猛如豺狼一般放肆，都是些恭谨有素的尘埃，应该是主人在前不敢造次；另外这边还有几个弧度较小的尘泥分布，不似人类，以我驯兽的经验看来，当是些狐狼之类的畜生。”

　　君谣和魏良不由瞪大眼睛，认真研究着这细微的尘泥，听姬乐这么一讲解，和自己刚刚走过来的尘泥想对比一番，倒还真像这么回事，两人都一脸赞同地点了点头……咽了一口口水，两人抬头互望了眼，驯兽……转而看向姬乐一脸古怪。

　　只见姬乐来到床边，那如玉琢成般的纤指抚了一下床榻，眼中露出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对君谣招了招手：“过来摸一下这床褥。”

　　君谣指了指自己，魏良在后把她推了推，她才走过去，当触摸到那背褥上的温热，当下心里咯噔一声，脱口而出：“应该是刚走不久。”

　　姬乐颔了颔首，带些赞赏的笑意，“倒是个聪慧的女子。”

　　君谣抬头见他眼中星碎烂漫的笑意，脸红了红，轻咳一声，忙低头再仔细看：“不见任何褶皱，可见来人很小心地将他驮起……”喃喃自语：“应该是熟识之人……”君谣右手拍着左手，面露喜意，心下呼出一口气，如果是熟识之人，那便好了！

　　只见姬乐轻嗅，闻到一般人很难察觉的零星火焦味，弯身蹲下，从床榻的隐蔽之处，摸出一把火红的匕首，手指轻拭，君谣随着蹲下身子道：“怎么了？”

　　姬乐眸光流动璀璨，望着君谣带些狐狸的狡黠，娓娓道：“事发当时，那大夫应该想给他刮去中毒的腐肉之际。我见门外有些不明显或深的脚印，当是那群剑客门外出现，见自家主子受了莫大的重创，一个个举剑难掩怒意气压丹田所致。那大夫乃市井中人，定是未见此番场面，吓坏了致使这匕首落在床榻之下。再则那群剑客应在主人的支使下将那床上中毒之人小心驮起，不见半点褶皱可见此人身份在那群剑客心里十分高敬。那主子又定是个外表温良，内心墨黑缜密之人，用了一些计量，顺便将那大夫请走，一来不让此事有所流传，二来好日后进行详细了解一番，我想他不日定会寻你来。”

　　君谣愕然。

　　姬乐此时眼角露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光，漫不尽心地走近君谣，问，“那中毒之人是你何人？”

　　君谣震撼他推理的如此之细微，见他近在咫尺，退后挠了挠脸，“嘛，这个……”

　　她已经把魏良和眼前的面具男当做自己人，半刻，她毫不相瞒地将自己在巷子所遇的事告之他们，当然湖畔那“死生契阔”的瞎话，便隐口不晦。

　　在君谣捡着重点说完，魏良叹息一声，带着些担忧：“姑娘，你真是太爱管闲事了，今日如果有个万一，该如何是好？”

　　君谣纠结着手指，回道：“其实……我是投币来决定救与不救来着。”掏出那枚青铲币，她递给魏良愁闷道：“你看都怪它。”

　　“……”魏良一副拿她没辙的轻笑，“你啊……”君谣也随之“扑哧”一声笑出，别说，她从来都觉得这方法很是瞎，不过每次都会用。

　　在两人交谈之际，姬乐将袖口的致人命的沉魔香悄悄地收回袖口，目光中依旧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让人一点看不出，那星空璀璨后藏匿的巨大无比的罪恶黑洞，“姑娘，这画……”

　　君谣知那空调A被熟人救走，而且也估测他身份应该不凡，定是有名医相救，当下觉得一个很大的拖油瓶甩了，一手叉腰，一手摆手舒气地笑道：“我现在心情很好，送你便是。”

　　在姬乐所接触的世界里，可从来没有白做的买卖，本以为她这是欲拒还迎的把戏，于是道：“姑娘不妨开口，将姓名地址告知，日后我让人将金一分不少地送去。”

　　“哎呀，你很烦唉，都说不用了。”顿了顿，君谣歪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姬乐，倏尔弯起嘴角，那明亮慧黠的眸子中浸透出一丝看穿他的笑意，打趣道：“你可别以为本姑娘是欲拒还迎的把戏，我画的画，爱送谁便送谁。”

　　姬乐微微怔然，只见她转身朝外，步履如风地摆着右手，声声脆朗中透着笑：“二位，今日多谢了，后悔有期。”

　　魏良很钦慕君谣的画，打早就想结交她并拜她为师，见她这么走了，连忙和姬乐行了一个道别礼：“公子，后悔有期。”追着君谣便跟去。

　　良久，一阵风从庭院吹过，紫色的裾袍被吹的倾城扬逸，烛光下，照着他一人显得似虚似幻了起来，微微垂首，那一头的墨发如瀑丝浮，印着优美颈项的雪白，即使未见容貌，已是一副夺艳之卷。

　　拇指轻掠了画轴一侧，带着说不明的情绪，低声悠扬浅笑着：“爱慕谁便送谁……倒是个奔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