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长相思》四月闲水

69、第十一章（4）

　　剑行得很快，中皇山渐渐变成了远方的一个黑点。我回过头来，凝视前方。忽然，不远处似乎飘过来一片乌云，我隐隐感到有些不安。
　　那乌云离我们越来越近，速度也越来越快。一阵狂风吹来，路菱脚下的剑有些摇晃。我抓紧了炎方的胳膊，心下颤了颤。最前面的路藜尽力地稳住脚下的剑，不时回头，焦急地看着路菱。
　　“师兄，小心！是饕餮！”路菱对转过头看着自己的路藜叫出声来，声音显得有些惊惶失措。
　　我朝那片黑压压的方向望去，一只巨大无比的猛兽正朝着路藜扑过去。它浑身长满了长毛，鼻孔里喘着粗气。
　　幸好路藜反应快，将脚下的剑方向一转，勉强躲过了饕餮的掌风。路菱吓得面色惨白，叫道：“小心啊师兄！”
　　路藜稳了稳身形，打算绕道饕餮的身后，他目光炯炯有神，啐了一口，道：“哼，这畜生，我们还没去找它，它自己倒送上门来了。这下也好，先把它解决了，就只剩下一个檮杌了。”
　　路菱看路藜似乎信心满满，却不由得有些担心：“师兄，人说饕餮和穷奇乃是一对儿，这会儿怕是来给穷奇报仇来了，你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路藜点了点头，悄悄飞到了饕餮的身后，祭出剑来。那饕餮似乎十分愚笨，左右张望着没找到路藜的身影，不由地低低怒吼起来。眼见路藜的剑将要贯穿它的心脏，谁知它猛的一扑，正好避开了路藜的剑，还朝着路菱扑过来。
　　狂风中，剑上的路菱犹如一片飘摇的树叶，眼见就要跌下去。这时，炎方念了个决，飞到路菱旁边，将她抱了起来。
　　我刚想松口气，却忽然眼前一黑，原来饕餮袭击路菱不成，气得浑身颤抖，竟不顾炎方身上的仙气，朝我们扑过来。它的前掌带出一阵狂风，我被扫起的砂石迷得睁不开眼睛。

　　忽然，炎方一个转弯，我的手松了一下，脚下失去重心，竟然从剑上跌了下来。眼见饕餮的前掌将要扫到我的脸上，我紧紧闭上了眼睛。
　　脸上没有火辣辣的痛感，饕餮的吼声也似乎不见了。风停了下来，我似乎能听见路藜倒抽着凉气的声音。
　　我觉得自己似乎是掉进了一个软软的怀抱里，缓缓睁开眼睛，却看到了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
　　还是那张足以让江山失色的面庞，只是更加苍白，更加面无血色。他的眼睛上系着一条白绫，挺拔的鼻子上，再也见不到那双淡漠却深情的眼睛。
　　我用手轻轻碰到了他眼睛上的白绫，心里狠狠地抽了一抽，肝肠寸断。
　　这双眼睛，曾经属于那个千军万马中冲锋陷阵的司战神君；这双眼睛的主人，曾经用它们看过万年的云卷云舒，曾经用它们去茫茫人海里找寻此生挚爱的那个女子。可他，再也看不见了。
　　他抱着我，在半空中，以超凡孤高的姿态缓缓落地。举手投足，令天地动容。
　　只是，他再也看不见了，让他失去双目的半个凶手，是我。

　　“你，你是神仙？”路藜睁大了眼睛，惊喜道。路菱被炎方轻轻地放在地上，脸上露出了片片红晕。
　　青华循着声音，转向路藜，半晌，僵硬地点了点头。
　　远处，饕餮倒在地上，葬天剑从它的身体里抽了出来，飞回到青华腰间的剑鞘里。

　　“檮杌逃到了魔界，不走吗？”青华淡淡开了口。
　　炎方微微笑了笑，转身对路藜和路菱道：“回去帮我向你们师父问好，告诉你们师父，檮杌的事交给司战神君，叫他老人家可以放心。”
　　路藜愣了一下，赶紧点了点头。炎方走到青华旁边，咳了两声，道：“饕餮已除，帝君可以将三生放下来了。”
　　青华仿佛没听到一般，转过身去，淡淡道：“檮杌逃到了魔界，你跟我走一趟吧。”说罢招了朵祥云，乘风飞去。
　　我透过青华的胳膊，看到炎方略愣了一下，随即跟了上来，路藜拉着路菱的手，目送着我们离开。

　　我被青华抱着，一路到了魔界。
　　魔界如今已然变成了一座死城，只有那件阁楼里的夜明珠发出幽幽的光。
　　我们三人到那楼上之时，才发现檮杌正安静地趴在地上。虽然样子还有些凶恶，可它的身量已经缩小了几倍，尾巴拖在地上，偶尔懒懒地扫了几下。
　　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女孩，乌黑的长发披在肩上。她静静地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就连我们碰到楼梯发出的沉闷响声，也丝毫影响不了她。
　　忽然，身后响起了“咚咚咚”一阵上楼的声音，转身一看，执僭天手里拿着一捧小花，兴冲冲地喊道：“喂，幽璇，谁说魔界里的生灵已经都死光了的，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他手里的花已经快要蔫了，可在这一片幽黑中，那黄色的花朵被夜明珠映衬着，却鲜艳地让人莫名感动。
　　他看到了我们三人，先是愣了一下，复又笑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青华面前，异常郑重地说了一声对不起，又覆在青华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幽璇依旧静静地坐在床边，檮杌也似乎丝毫没有想到，有人将会要了它的性命。
　　“执僭天，你可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罪？背叛天庭，私藏魔女，如今，甚至还敢藏匿为祸人间的凶兽。”青华缓缓道，腰间的葬天剑似乎跃跃欲试。
　　我以为，青华定会抽出葬天剑，杀了幽璇和檮杌，再将执僭天押上天庭。谁知，他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未几，带着我回到了天庭。
　　炎方一路跟着我们，一直跟到了妙严宫。青华将我放下后，便和炎方出去了。我不知道青华跟他说了什么，回来以后，青华对我说，他想要我留在妙严宫里，问我可好。我心里咯噔一下，点点头，看到他眼睛上的白绫，鼻子一酸，道：“青华，我们成亲可好？”青华愣了愣，手覆上了我的脸颊，轻轻地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妙严宫里铺满了长长的红色绸缎，连各房的门上，都贴了大红的喜字。炎方每日提了一坛子酒在凉亭里自斟自酌，我在门后看着他醉到不省人事的时候，吩咐莺歌把他扶回房间里，便将门轻轻关上。
　　这几日，很少看到青华的影子。听莺歌说，帝君这几天处理完公文，便到凌霄殿前长跪，望玉帝准了这门亲事。我听了，端着茶盏的手抖了一下，茶水减到了手上。
　　莺歌依旧在说些什么“帝君是真的在乎姑娘，才会想方设法说服玉帝，像凡间娶亲那样，八抬大轿娶姑娘回来。”这些话。我悄悄擦了擦手上的茶渍，看着窗外垂垂欲落的夕阳。
　　青华是为了我的那句话娶我，还是因为我长得像风宁。他若是因为我长得像风宁而娶我，那现在大约心里觉得十分对不起风宁上神，是以不愿意见我。
　　青华还是知道我这所剩无几的嗜好，虽然他日日不见踪影，倒帮我找了许多消磨光阴的玩意儿。或许就这样一直下去，也不错，大抵我也能算得上他明媒正娶的夫人，总还能时常看他两眼。若是哪天他跨过了风宁那道坎，说不定会忘了她。
　　可他若忘了风宁，我这副皮囊恐怕他更是看不惯。我想了半晌，却也想不出什么，让莺歌换了一盏茶来，抱着青华从人间新搜罗来的话本子，看不出什么滋味。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这两天在外面，大部分时间在火车上，是以昨天没来得及更，等有机会一定双更补上，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