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长相思》四月闲水

67、第十一章（2）

　　女娲庙并不难找，炎方带着我绕到村后，趟过一条平日村民浣衣的清溪，便到了一座古旧的庙前。
　　这些古老的砖瓦在薄雾的笼罩下，隐隐露出青灰色的屋檐。若不是房子前方立着一块石头，石头上斑驳地刻着“娘娘庙”三个字，我大约不会相信，这几乎要坍圮的几处高墙，竟是女娲娘娘当年封印自己之处。

　　炎方在殿前庄重地拜了几下，便快步走了进去。我跟在他后面，边走边四处张望，只见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塑像已残缺不全，壁画因受风雪的侵袭，也变得色彩斑驳，模糊不清了。
　　“三生，过来。”炎方牵着我的手，拉着我跪倒了女娲的雕像前。
　　雕像上的那个人，慈祥可亲的面容依稀可见。岁月剥蚀了莲花座上浮夸的琉璃，而女娲娘娘的神态却仍旧栩栩如生，宛如活着一般。
　　“炎方，这里就是女娲庙吗？”我凝视着雕塑中的女神，半晌，转头向炎方道。
　　炎方点了点头：“当年，天帝踏平魔界后，海晏河清，八荒率职。女娲娘娘甘愿将自己封印，庇佑天下苍生。后人感其恩德，在女娲娘娘封印之地中皇山建娘娘庙，世世代代香火不断。不过，”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后来，女娲渐渐被世人忘记，只有当年建女娲庙之人的后人还根据先祖的遗愿，依娘娘庙而居，世世代代供奉女娲娘娘。”
　　“原来是这样，那刚刚我们到的那个村子，风家村，就是当年建女娲庙的工匠的后人吗？”我恍然大悟。
　　炎方站了起来，“嗯，女娲之母是为华胥氏，而女娲娘娘本人则为风姓。是以风家村的村民，世世代代以‘风’为姓。”
　　我点了点头，似是明白了，却仍有一事十分不解：“如果说风家村的村民秉承先祖遗训，应当好好供奉女娲娘娘，那为何女娲庙会这样破败，也没人修葺呢？”
　　炎方沉吟了一下，道：“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

　　“不过什么？少年你似乎对我们风家村的事情很是了解！”炎方话没说完，庙外响起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
　　我抬眼一看，来的人是个年逾花甲的老者。那老者生了一张宝相庄严的脸，嗓门十分响亮，且有些怒气冲冲。
　　他手里一根拐杖敲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你们两个是什么人，为何会到我风家村来？”
　　村民们似乎也都来了，凑成一群，议论纷纷，中间还有刚刚那几个老道。没想到老道遇到混沌时逃得挺快，如今有热闹可看，凑得也毫不含糊。
　　有个村民走上来，附在老者的耳朵旁，道：“村长，他们就是刚刚那两个从外地来的人，说是来女娲庙进香的。”
　　村民的本意是跟老者说悄悄话，无奈声音太大，教我跟炎方听得一清二楚。我怕他尴尬，甚是体贴地将头扭了过去，装作听不见。
　　“外乡人？作为一个外乡人，你是不是知道的太多了？更何况，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人到我风家村拜过女娲庙，恐怕外界早就不知道女娲庙在何处了。”
　　我又把头扭了回来，看到那位村长正一脸怀疑地盯着炎方。

　　炎方甚是谦逊地向村长作了揖，道：“在下从须弥山来，闻得天下异动，凶兽横行。追踪凶兽至此，怕引起误会，才推说到女娲庙进香，还请村长莫怪。”
　　村长皱了皱眉头，道：“那你怎会知道女娲庙的事？”
　　“女娲娘娘当年对须弥山主有恩，是以须弥山上下皆尊女娲娘娘，我也是从老辈人那里听到的。”炎方缓缓道。
　　我瞥了他一眼，神态倒是十分诚恳。还须弥山主，他不就是那个须弥山主。

　　村长稍稍放下心来，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转头对炎方道：“不知少年如何称呼？”
　　“晚辈姓方。”
　　“方小兄弟，刚刚可是你杀死了凶兽混沌？”有个道士终于憋不住，伸着脖子问道。
　　炎方却是十分茫然，连忙摇头：“并不是，方才我慌忙逃窜，不知是哪位道长出手杀死了凶兽，我才得以从混沌的口下脱身。”
　　人群里又炸开了锅，村长听得皱了眉头，用拐杖敲了敲地。

　　“别吵了。不管如何，混沌算是死了。”他等到人群完全静下来，又道：“不过，这还不是结束。如今各路妖魔鬼怪横行，剩下的三凶兽一日不除，我中皇山就一日不得安宁。以后，还要仰仗各位道长啊。”他说着，就要弯腰作揖。
　　这揖自然是作不下去，旁边一个青年人赶忙将他扶了起来。
　　有个穿着土黄色长袍的道士眯着眼睛，道：“村长你无需紧张，这混沌会跑到中皇山来，实属巧合。剩下的那三头畜生也不知道逃窜至哪里去，中皇山暂时还是安全的。”
　　谁知村长连连摇头，叹道：“道长你有所不知，两万年以前，女娲娘娘显灵。听老人说，当时，天地变色，乌云蔽日，有人看见女娲娘娘雕像栩栩如生，仿佛要活过来一般。谁知先祖们等了半宿，女娲娘娘没活过来，倒是引来了一堆凶兽，日夜惹得风家村不得安宁，后来请高人除凶，又给这中皇山设下结界，才能防止女娲庙被那些凶兽寻到。”
　　村长喘了口气，又道：“前一阵子，不知怎么会回事，中皇山地动山摇，将先人设的结界震塌了，才会将混沌引来。王天师所设的结界虽然能抵挡混沌入内，却不能阻止女娲庙的灵力外泄，所以一定会有更多的凶兽到中皇山来的。”

　　“那你们不修葺女娲庙，也是因为怕女娲娘娘显灵吗？”我隔着炎方的胳膊，对村长道。
　　村长咳了两声，解释道：“也并不全是因为这个，只是祖上定下来的规矩。为了避免打扰女娲娘娘休息，后人不得随意破坏女娲庙，所以我们一般都在庙外祭拜，并不会靠近庙内。”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刚要说话，忽然外头跑进来一个人。
　　那个人惊慌失措的，进来时还不小心绊倒在庙门的门槛上。他顾不得揉一揉摔痛的膝盖，一瘸一拐地跑到村长面前，上气不接下气：“村……村长，有，有凶兽来了……”

　　听了这话，有的人急得找地方躲避，有的冲了出去。炎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点了点头。他拉着我的手，和那群道士一起，跑到外面。
　　前山大门已是狼藉不堪，天空中有个庞大的怪物，外貌像老虎又像牛，长有一双翅膀和刺猬的毛发。它在天空中横冲直撞，撞倒了许多树木。
　　追随在它后面的，是一红一黑两道影子。那两道影子在怪物中间来回穿梭，有如飞燕一般敏捷。两人皆持剑，每击在凶兽身上随即闪退。
　　那黑的影子利落刚硬，衣袖扬动，剑光藏匿其间。白的影子仿佛绵里针，动作温柔，如影随形绕着凶兽打转。
　　“是穷奇！”有个道士大惊失色，王天师挥起剑来，勉力张开新的小结界，将穷奇困在其中。旁边的道士们纷纷御剑准备，打算一击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