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长相思》四月闲水

43、第八章（2）

　　我瞄着跟前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往后退了两步，捂着额头问他：“不知玉帝找我何事？”
　　那位侍卫大人居高临下地瞥了我一眼，显然并不打算搭理我。把头扭向一边，高贵冷艳地正了正衣冠，大步流星地走开了，留我在后头怔怔地傻了眼。
　　旁边的九尾嘿嘿一笑：“阿宁，你竟然被一个守门的侍卫给鄙视了。”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立马止住笑容，诚恳道：“我知道去凌霄殿的路。”说罢甚是温情地将我望着。
　　我翻了翻眼皮，脑袋里飞快地回想了一下天庭回转复杂的地形，顺便搜寻了一下凌霄大殿的位置。
　　未果。
　　“就饶了你一次，带路。”我哼了一声，头也不回道。

　　我们到时，凌霄殿上已经站了许多人，穿过一群或白衣或灰衫的老臣，我看到青华端正地立在台阶下。
　　他似乎神清气爽，一身白色袍子，上面绣着五爪龙纹，一条白蟒在江牙海水中翻腾出威风凛凛的巨浪。他头上戴着冕旒，系着碧玉腰带，带子上攒着几颗明晃晃的南海珍珠。周围有九头青狮子口吐焰，簇拥着他。
　　我有些认不出他来，景玚是从来没有这般意气风发过的。
　　他毕竟不是人间的阿景。
　　他的神态里似乎有几分阿景的影子，模样虽是一般的周正，可毕竟不甚相同。我摸了摸后脑勺。帝君这样子莫约能算半个阿景，或者说阿景能算半个帝君。
　　往旁边瞄了一眼，玄女柔顺地伴在帝君身边。穿着紫罗兰色镶金线滚边的素色褶裙，头上插着一支白玉的钗子，腰间秋香蓝丝绦垂下来，在风里轻轻摇摆。这么一会子功夫还要换了件衣裳来，这玄女上神当真讲究的很。
　　她抬眼将我一看，眼睛里似乎有一丝震惊的神色，不过转瞬间又换上了一张笑脸，柔柔地冲我笑了笑，指甲却掐进了手中的帕子里，自己却浑然不知。帝君矜持地站在一边，时不时抬头望了我几眼。我忽然觉得，他连半个阿景都算不上了。

　　“三生？”玉帝徐徐张了口，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愣站在大殿高高的门槛后头，呆了半晌。玉帝的这一声唤回了我的半扇清明，我正琢磨着是要将左脚先迈进去，还是右脚先踏出来；是踩着门槛进去，还是采取比较豪迈且显得自信的方法直接越过去。
　　朝堂上的一帮老臣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我思忖着，这厢决计不可在帝君面前丢了丑去，不能像以前那般灰头土脸地跌倒阿景的跟前儿。
　　无奈脚下不听使唤，右脚刚迈出去，左脚就不知怎地绕到了右腿后头，于是噗通一声，趴在了凌霄殿前。
　　一片哗然。
　　我飞快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九尾跪倒在玉帝跟前。有九尾挡在我的左边儿，帝君该是看不见我了罢。想到这里，我又将头低了低。
　　无奈九尾十分不配合，不知看到了什么。激动地站了起来，蹭的一下就从我的手里挣脱了。于是我便完全暴露在帝君的目光里。
　　我将头挪到右边，假装看不见帝君，却觉得自己后脑勺凉凉地，好像两双眼睛在盯着我看。
　　“执僭天，我终于见到你了，快来和我大战五百回合。”耳边传来九尾兴奋的声音，我惊愕地抬起头。
　　九尾完全没有顾及到玉帝此时还端坐在上头，在阶下老臣一片唏嘘声中揪住了一个黑色衫子的衣领。顺着九尾攥着人家衣襟的狐狸爪子往上看去，竟然是执僭天一张盈盈带笑的俊脸。惊愕之余，我发现炎方穿着半旧的青色袍子，神色平淡地站在后边儿。

　　“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当年总跟在风宁丫头后面的那只小狐狸嘛。”执僭天似乎一点儿也不生气，仍旧好脾气地笑着。仔细一看，他的胸口若有若无地穿着一根极细的线，从在他的元神中打了个结。
　　我心里颤了一颤，锁仙结。执僭天此番大概是被炎方捉上天来的。
　　九尾摩拳擦掌顾自激动着：“什么小狐狸，老子现在是青丘山主。告诉你，老子不爽你很久了，你不是号称什么破军星？有本事跟老子出去打一仗！”
　　执僭天讶然之余，无辜地摇了摇头：“你不认得我了？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忘了么？”
　　九尾鼓足了全身的劲儿，狠狠地瞪着他。
　　五万年，他等了五万年。五万年来，他在人间四处寻找，甚至不顾天帝的禁令把魔界掀了个底儿朝天，就为了和他打一架。谁知见面之后他居然是这种态度，九尾高贵的自尊心立即被刺伤了，颤抖着把手指指到他鼻子上，厉声道：“出去！和老子打一场！”
　　执僭天耸了耸肩膀，调皮地哼了一声，似乎无暇理他。
　　九尾气结。

　　玉帝终于坐不下去，挪了挪屁股，换了个姿势。
　　“咳，九尾，不得放肆。”
　　九尾忿恨地盯着执僭天，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思及自己还是要给玉帝几分薄面，遂站在执僭天旁边，眼光不时地在执僭天身上游离着。
　　执僭天朝我轻松地笑了笑，我却轻松不起来。
　　玉帝见九尾终于安分，将头转过来，甚是亲切对我道：“三生你起来吧。”
　　我颤颤巍巍地谢过，有些局促地站了起来，觉得玉帝此番的亲切实在是毫无道理。旁边立着的帝君大人一直看着我，时而不动声色地淡然一笑，看得我心里发毛，好不自在。玄女手里的帕子早就拧巴地不成样子，却仍旧装出一副温柔带笑的姿态来，我都不忍心再去看她已经没有血色的面庞。
　　凌霄殿里金碧辉煌、祥云缭绕的，我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发软，倒还不如跪着的好。偶尔瞥见执僭天身后炎方深沉的目光，我扑腾的小心脏才稍稍消停一会儿。

　　“三生此次助东极青华大帝历劫归位有功，理应受奖赏。”玉帝微微笑了笑，缓缓道。
　　我抬眼甚是殷勤地将玉帝望着，心里无限想象着他会不会说满足我一个愿望什么的。于是我就可以请玉帝饶过执僭天，这样，执僭天就不用被关起来了。回头我再给执僭天做个心理疏导什么的，教他将那位祸水美人儿快快忘记，好好寻个老婆过日子，到时候我还能跟炎方去串门子。想着想着，心里美滋滋的。
　　“咳。”玉帝的一声清咳把我从美梦中唤醒，我吞了吞口水，做出一副万年狗腿的形状，殷殷地看着玉帝。
　　玉帝终于开了口：“这样吧，就允你伴在青华帝君身旁，于妙严宫伴驾，你看如何？”
　　我有些目瞪口呆。原来这奖赏，竟是去给帝君当跟班？倒真是天恩浩荡。我暗自苦笑两声，转头瞥了一眼帝君，帝君似乎很是高兴，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玄女上神纠结的眉头。
　　我想了半晌，抬头道：“回玉帝，帮帝君是小仙的本分，并不求什么奖励。更何况，素闻帝君平日里好清靜，恐是不喜有人在旁打扰。”
　　玉帝“哦？”了一声，转身向帝君道：“青华？三生所言可是真的？”
　　青华明显是愣了一下，瞧了我一眼，随即道：“妙严宫并不缺人手，况且既然三生仙子意不在此，还请玉帝收回成命。”
　　玉帝有些扫兴，摆摆手：“罢了罢了，奖赏的事以后再说吧。”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眉梢又露出几丝笑意来。
　　“执僭天，要不是炎方带你回来，你又不知要去闯什么祸啊。”
　　我在心里思忖，这“带”字实在没有“捉”字更合适。
　　只见执僭天笑吟吟地走到前面来，道：“司礼老兄，你现在可忙得很哪，我哪里敢来叨扰。”神色十分轻松，仿佛忘记了胸口还有一根锁仙结一般。

　　玉帝见到老朋友还是十分愉快的，虽然这位旧友自打认识起就麻烦不断，最终还做下了反下天庭的糊涂事。
　　若是见不到面，倒可以顺着天帝的意思继续关下去。而如今既然面对面，往日的情面不能不讲。当前如何处置这位天降破军星，倒要看玉帝是什么主意了。
　　“你啊，总是一张嘴厉害。”玉帝无奈地望着执僭天，脸上的神情仿佛告诉他，就算他有意放了执僭天，也是不可能实现的。
　　执僭天很是理解地耸耸肩，双目扫过大殿上的一干大臣。
　　“委屈你这几日先在瑶华宫住着吧。”玉帝低了低眸子，说道。
　　执僭天微微拱了拱手，笑道：“谢玉帝美意，执僭天恭敬不如从命。”
　　我看着这两位。玉帝的主意，要么就是名义上的招待，实际上的软禁；要么就是缓兵之计，以后再做打算。可执僭天这副神色，怎么看着，都像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执僭天刚要随侍卫下去，九尾一个箭步冲到跟前儿。“我也要一起去！”说罢狐狸尾巴扫了一扫，眼神十分得意。仿佛在说：“我要和你关到一起，我就不信你不跟我打架！”
　　真是十分伤神。

作者有话说

　　我好饿……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