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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六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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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睡得十分圆满,次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中午。我揉着眼睛,定睛一看,不知何时竟是到了一张床上。我心里一颤,哆哆嗦嗦地爬下床。
按照戏本子里的写法,结合我昨夜模模糊糊的一丝印象,难道是太子殿下半夜酒醒,看到我在寒风中如此忠心护主,不由心生爱怜,把我抱到了他的床上?我自行脑补了一下他趴在床边温柔地看着我安眠的狗血场景,心又抽了一下。
左右环顾一番,只怪这皇宫里的房子都是一般的金碧辉煌,却分不清哪间是哪间。我哆哆嗦嗦地下了床,刚出门却碰见了小郡主一张明艳带笑的脸。
“平安你可也醒了,”小郡主跳到我旁边,眼角眉梢是满满的笑意,藏不住心头的欢喜。
我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做出一副狗腿形状道:“郡主,我怎的在这里啊?”小郡主自顾自地拍在床上,拿起一个苹果放在手心,道:“谁知道你昨晚怎地趴在那墙根上就睡着了,要不是我跟彦和散步路上看到你,你可要在那风里冰一夜呢。”说着朝我眨眨眼,道:“说吧,怎么谢我?”
我望着小郡主抱着苹果啃得不亦乐乎,心又是一抽。这太子大人可真是忒不讲义气了,不叫醒我不说,竟自顾自走了,留下我一个人,真是枉我昨儿还巴巴地怕他受了凉。
小郡主见我不说话,走过来把啃剩下的半只苹果搁到我的手上,假装失望道:“罢了,念在你昨儿跟着阿景哥哥收拾到那么晚的份上,就饶过你这回。”顿了顿,又道:“对了,今儿下午我要跟彦和出宫去一趟,放你半天假,你就乖乖在宫里等我回来。”说罢冲我亲切一笑,遂兴冲冲地走开了。
我被她那一笑吓得脊背发凉,望着她的背影,走路的模样都透着一股子兴奋劲儿。我愁肠百结地叹了口气。
吃过饭,小郡主和彦和已经出了宫,我闲着无事,出了东宫的门开始瞎转悠。兜兜转转,对这宫里的地形着实是拎不清楚,竟在这宫里迷了路。本想寻个人问问,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我在这园子里晃荡过来又晃荡过去。别说是人了,连只雀儿都没碰到。
不知不觉走到一片林子,却见林中人影剑光交织,显得凛冽的紧。我心下略一惊诧,这皇宫内院的,几时住了一个剑客。因着我自从那石头里蹦出来,就没见过一个真正的剑客,顿时按捺不住好奇心,屏气凝神,循着林子里的小路,偷偷摸摸地瞅着。
林中之人脚上着了一双牙色的靴子,可靴底儿却没有甚多污泥,可见这人的轻功倒很是不错。顺着那一身月牙锦缎的长袍往上看,一张清朗的脸,目光柔和而有一丝惊诧。我正巴巴地望着,那人却径直走到我的身前,不是景玚又是谁。
“昨夜,多谢你了。”他收起手中长剑,半晌,又偏过头清咳了一声。我这才发现,自己竟抱着一棵树,形状十分不雅地盯着太子殿下。
我面色大窘,放下那树正了正身形,冲着他亲切一笑,估摸着落到他的眼里又是一番狗腿形状。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含笑。
我见他额角已然渗出几滴汗,自动侧身让出一条道来。他愣了一愣,眯着眼睛将我望着,半晌,轻声道:“昨天,我见小月跟彦和过来了,就先离开了……”说罢复又抿了嘴,眼神似乎有些闪烁。
我抬头将他一望,陡然想起今儿上午肚子里那番计较,很是惭愧。心头颇有些诚惶诚恐的感觉,抬眼看着他。他笑了笑,抬起手,伸到我的额前,却又放下了。他眉头皱了皱,面上生出几分尴尬来,颊上登时升起两片红云。未几,没说一句话,就匆匆忙忙地提着一把剑出了林子。
露水微沾的泥土,有几块粘在了他的靴子上,扎眼的很。
我怔怔地站在后面,满心同情地望着景玚的背影。这皇帝也着实是造孽,好端端的搞什么比武大赛,直接把小郡主塞景玚床上去不就完了。这厢还碰上彦和这个大情敌,也难怪太子殿下还要避着人,跑到这小树林里来温习功课。
我倚着树,着实为太子殿下抱不平来。话说这司命神君也是,说什么天命不可违,堪堪让帝君这一世情路走得如此艰辛曲折。
琢磨了半晌,此番决计不能让景玚输了去。我扁了扁嘴,对着眼前一颗歪脖子树,学着师父的口气悠悠道:“咱们仙界的人,还能教凡人欺负去了不成。”说罢心里十分得意,得意完了,才蓦然想起,眼下还是找到路回了东宫要紧。
七拐八绕之下,终于遥遥望见了一个人影,那人着了一身藕色长袍,袍上是暗纹绣着的一朵摇曳生姿的莲花。瞥见我向他飞奔而去的身影,住了足。
“姑娘找在下有事么?”那人生了一双弯弯的眉眼,笑起来有种让人捉摸不定神色。
我腆着脸,望着眼前人,倒是从来没有见过的,估计又是哪家的皇亲贵胄,倒不知他可知那东宫的去处。无奈举目四望又找不见旁人,只好硬着头皮碰碰运气。
微微行了个礼,道:“奴婢是裕亲王府上的丫头,此厢要往东宫去,却不想在这宫里迷了路,还望公子指点则个。”
眼前人眉头皱了皱,脸色稍稍沉了下来,眼睛却依旧是笑着的。将我望了半晌,才道:“素月郡主此番又进宫了?”我点点头,他弯了弯嘴角,面上却并无笑容,缓缓道:“正好我也要去东宫,你就跟着我罢。”
我略一愣神,遂从善如流地跟在他身后。
他也不回头看我,径直往前走自己的,我随着他绕过无数回廊,终于远远看到了那东宫大门。顿时鼻子一抽,感激涕零状地将前面走着的这位望着。可这位却是十分不领情,不过也着实怨不得他,因为他这一路来也没跟我说过句话,自然也没兴趣转过头来瞄见我这一副佩服的模样。
刚入宫门,这藕色衫子就撂下我,很是轻车熟路地往太子房中走去。我因想着下午太子殿下在林子里那番苦练,觉得此番该去给他点安慰和鼓励,遂也朝着同一方向行去。
未及门槛处,就闻见一个甚是耳熟的声音:“如风你怎地来了?”我心下思忖,原来景玚跟这藕色衫子是十分熟稔。我略在门外站了站,只听屋里的两人亲切地话起了家常,言谈间也提到了过几日举行的比武大赛,氛围倒是和谐融洽的很。
等了半晌,那名叫“如风”的男子似乎仍是很有话讲。我瞅了瞅屋里景玚的神色,似是十分无奈加悲痛。我啪嗒几下踩了踩地上躺着的杨树叶子,抬腿迈过了太子书房的门槛。
本想很是体面地给太子殿下行个十分规整的礼,双眼却不由地勾勾望着他和那如风相握的一双手。我心下一抽,太子殿下,莫不是个断袖?思及此,心又不禁一颤,着实被这念头吓了一跳。
景玚面色十分尴尬,急急抽回那被如风拉着的一只手。那个藕色衫子似乎很是不满,偏着头将我轻蔑一瞥,遂又转过身去,留给我一个十分摇曳风骚的背影。
我虽是很不忿这死凡人的蛮横态度,然则毕竟刚刚受过人家带路的恩惠,而我如今又是个很本分的奴婢,只好生生把这憋闷吞回肚子里去。做了个很恭顺的姿态,向着景玚请了个安。又很不情愿地挪到那藕色衫子的屁股后,硬着头皮“感谢公子指路”。
景玚微微点了点头,介绍道这藕色衫子原是并州裴知州家的公子,名叫裴如风的。那裴如风一副很是不情愿的样子冲着我哼了一声,复又转过身去对着墙上的美人图生气。景玚十分尴尬地朝我望了一眼,我很是知趣地退下了。
回到房间,赶快掐指一算,难不成这帝君大人此世好的是竟是男风,那我这一直以来岂不是努力错了方向?不过不打紧,也还来得及,就算帝君大人真的喜欢男人,我也一定帮他找到真命天子,谁让我是一个如此负责的神仙。
算了半晌,这景玚过去的二十年过得着实简单,每日看书写字,舞剑烹茶,最大的爱好就是研究治国之道,圣人之言。作为一个未来国君,可算是称职的很。可作为一个正常人来说,实在是乖觉地十分不正常了。我掐来算去,最后把昆仑镜取出来也没看出一点景玚好男风的迹象。
正愁眉之时,忽地想到那藕色衫子走路时摇曳生姿的形状,心头一动。既然太子大人没有问题,那毛病一定出在那个裴如风身上。果然不出所料,这个藕色衫子自从十七岁那年随父亲入京见过太子殿下以来,就摹了张太子殿下的画像贴在床前,想到此前他提及小郡主名字时酸溜溜的语气和在太子书房里一副跟美人图置气的情形,更是印证了这一点。
不过此番他来京师,却并不只是见他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一面这么简单。皇帝此次的比武大会,规模是十分宏大。不仅是京城的才俊,还有个州县府衙适龄的未婚男子都在应邀之列。
每思及此,我都很难理解皇帝那明晃晃的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要是我,看到正当青年的儿子对男女之事如此不上心,不应该搜罗全国适婚女子么?举办一个选美大赛多好,既养眼,又实用,还能趁机充实一下自己的后宫,何必劳心费力搞什么比武大赛。
这举国上下的青年才俊齐聚一堂,万一切磋武艺之时互相看对眼了,得伤了多少多情少女的心,又有多少家庭承受着传宗接代的压力,承受着社会有色的眼光……嗯,扯远了。总之,皇帝此举真是十分不明智。
我略一算,就窥出了那裴如风心里的小算盘。揪下一粒葡萄塞进嘴里,想取得此次比赛头筹,然后再把和小郡主的婚事给退了,再向景玚表明心迹?哼,想的美。第一名是我景玚的,郡主小美人儿也是我景玚的,你们谁也抢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