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上长相思》四月闲水

19、第五章（2）

　　我心里正着急，却看见一群仙人一边闲磕牙，一边朝我这里走过来，我忙躲在一根柱子后，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仙人将手里的拂尘一甩，哼道：“如今的天地太平，可都是仰仗西王母和东华帝君夫妻俩，可这玉帝也不知怎想的，竟然取消瑶池会，巴巴地跑到这须弥山，设什么劳什子百花宴。”
　　旁边一位身量矮小，胖乎乎的仙人连连应和道：“正是此理，这效仿当年天帝也不能乱来。须弥山是什么地方，那可是当年神魔之战的源头，玉帝也不怕沾了晦气。”
　　这时，那位一直不说话的神仙皱了皱眉头，身上的铠甲抖了一抖，气道：“你们这群老家伙懂什么，神魔之战乃是我天庭扫除魔道、造福天地的一番丰功伟绩，岂容你污蔑。更何况，如今的天庭还不是西王母和东华帝君两个人当家。就算是那西王母，见了玄女上神都要躬身请安的，有什么本事干涉玉帝的决定。你们要是看不起这百花宴，大可不必来，没人强求！”
　　那青色长袍的仙人气得胡子一抖，开始指责说玉帝此番如此不给东华夫妻俩面子，着实让老臣们寒心。这下一群仙人们炸开了锅，一说玉帝此举不妥，一说西王母平日里太过跋扈，又有说须弥山比不上瑶池，一群人吵得不可开交。这时，一声冷哼从前方传来，我转头一看，一个少年身着玄色衣裳，朝着这群神仙们走来，余光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
　　道：“吵什么吵，一群刚得道的小神仙，玉帝又怎样，西王母和东华又怎样，有什么了不起，值得你们这般吵闹。”
　　那群神仙急了，戳着少年的鼻子骂道：“哪里来的黄口小儿，胆敢口出狂言。”
　　那少年倒也不生气，缓缓走到这群神仙面前，眉毛一挑，道：“小儿？我跟随女娲娘娘和风宁上神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众神仙纷纷住了口，不知道眼前这少年是什么来路，只上下打量着，却看不出是何方神圣。这时，一个白衣风流的男子挥了挥手里的折扇，倨傲道：“哼，一个畜生也敢如此张狂。”
　　那少年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个老道，一大把年纪了，还化作青年模样，真不知羞耻。”
　　“你，你你……”刚刚还傲慢无比的白衣仙人被看破了真身，顿时耳根子都红了。
　　“我什么我，你只道我不是人修成的仙，那你倒是说我的真身是什么呀？”少年朝着他撇撇嘴，继而神气道。白衣仙人恼羞成怒，却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少年吹着口哨，更得意了。
　　我躲在柱子后面，不禁偷笑，不就是九尾狐狸吗，我都能看到那元神里正在得意地摇着的毛茸茸的尾巴，那老道竟然看不出来。
　　那少年见到这群神仙们脸上惊疑的神色，心满意足地抱着双臂，道：“哼，你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神仙。知道真正的造物之神是什么样的吗。我告诉你，上古天神们出口就是神谕，这宇宙万物的存在不过是因为他们创造而已，你们能修道成仙，这步骤也只是天神闲暇时想出的一套规矩罢了，拽什么拽。”几个天庭的神仙被他气得浑身发抖，拂袖离开了。
　　我看得津津有味，不料身后传来星罗鬼哭狼嚎的声音：“师妹你怎生乱跑，我找了你许久。”忽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道：“师妹你趴在这柱子上作甚？”
　　“嘘。”我捂住星罗的嘴，但为时已晚。那少年已然跳过来，长大了嘴巴，表情从惊恐变成狂喜。“阿宁！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说着化成一只狐狸，跳到我的怀里。
　　虽然他浑身毛茸茸的蹭着我舒服的很，我还是很厚道地提醒他：“上仙，你认错人了。”
　　怀里的小狐狸蹭的正欢，道：“我不会认错的，你就是阿宁！错不了！”
　　我揉揉眉心骨，很是无奈，难道我与那个风宁上神就如此相像？先是炎方因着我像那个“阿宁”对我很是拂照，接着是执僭天，现在连这个九重天的上仙都认错了。
　　我轻轻地把九尾狐放到地上，轻轻道：“我不是风宁，上仙认错人了。不信，等真的风宁出来了，你就知道了。”

　　那狐狸轻轻地从我怀里跳了出来，落在地上又变回了美少年，张着大眼，巴巴地看着我。“阿宁，你没事吧，我是九尾呀。”
　　说着又想了想，道：“阿宁，你那日跳下诛仙台，他们都说你死了。不过，我知道你没死，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回来的！”眼里憋出一包泪花，委屈地拽着我的衣角不松手。旁边的星罗看得干瞪眼，不知如何是好。
　　我心下忽然有些不忍，听他这话，原来那风宁竟然跳下了诛仙台。从来跳下诛仙台的仙人，都灰飞烟灭了，哪里还有活着的道理。也不知这风宁上神是因着什么是想不开，竟然跳了那诛仙台那般决绝。想来是这九尾狐狸颇是多情，竟一心以为自己的主人还能回来，巴巴地等着这几万年。

　　我原本不该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可也不能顶着跟风宁几分相似的皮相欺骗狐狸感情，只好拍了拍少年的背，柔声道：“上仙真的是认错人了，我是地府里修为尚浅的小仙，名叫三生，现在青峰山学艺，并不是上仙口中的风宁上神。”
　　九尾闻着这话，抽噎地更加厉害了，断断续续道：“阿宁，你是不是因为从诛仙台上掉下去，把脑子摔坏掉了，怎地前言不搭后语。”顿了顿，眼里浮起一股恼色，道：“都怪执僭天那厮，要不是他脑子进水反下天去，你怎会被逼得跳了诛仙台。老子早就看那家伙不顺眼了，可惜他被关九狱里去了，没能跟他好好打一架。”说着摩拳擦掌，赌咒发誓一定替我报仇。

　　我无可奈何，实在不明白风宁的死怎会跟执僭天扯上关系，记得在酆泉狱时，他完全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应该不是装的。眼前的九尾上仙看来是铁了心认定我就是风宁，再怎么解释也是徒然，我又想搞明白前因后果，只得道：“九尾，我不记得前事了，你能告诉我，我是如何跳的诛仙台么？”
　　九尾听了这话，气得跳了起来，道：“还不是因为执僭天那个家伙，当初神魔交战，谁知执僭天那家伙为了幽璇，竟然反下天去。后来我随着青华帝君跟执僭天大打了一仗，却中了幽璇的阴招，差点败下阵来，你因着青华帝君受了重伤，心下难过，竟然跳了诛仙台。”
　　我望着九尾紧握双拳的样子，心头疑团四起。就算是风宁再怎么思慕青华，也断然不至于因为青华受了伤就跳诛仙台。难道说，风宁真的是当了魔界的奸细，所以会对青华受伤而心怀愧疚，这于情于理也说不甚通。可眼下，这位九尾上仙似乎认定了执僭天这个死对头，认为风宁是因为青华受伤，想不开才跳的诛仙台。
　　正在这是时，天鼓又响了，星罗急急跑过来拉住我，道：“宴会快开始了，咱们还是快去寻师父吧。”我“嗯”了一声，跟着师兄腾云朝着大殿方向行去，九尾擦了擦鼻涕，也捏了个决跟在我们后面。

　　前方亮灼灼的，应该就是大殿的所在，我们在槛前望了望，只见宝殿里玉户金钉、彩凤朱门的，神仙们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上首的天妃握着掌扇，立着的天将，气宇轩昂地护驾，而下面左边坐着的独酌的，正是师父。
　　我跟星罗商量着，怎么才能不惹人注目地走到师父那里。九尾等地不耐烦了，插到我和星罗中间，眉飞色舞道：“怎地不进去，在说什么呢你们？”
　　我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对九尾道：“我们此行不希望惹人注目，不如你先进去，等宴会结束再来找我们可好？”九尾一副了然地样子，连连点头，道：“好，好，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先走了。”说罢大摇大摆地进了大殿，径直坐到了第一排的位子上，引起先前那群仙人一阵哗然，我和星罗趁机溜到师父身边。
　　师父放下酒盅，拍拍我的头，轻道：“刚刚跟你师叔切磋了一番，把你给落后面去了，你不要气恼才好。”我一边对着师父笑笑，一边打量着四周的仙人，却没发现那玉鼎真人的踪迹。星罗悄悄附耳过来，道：“师父把玉鼎师叔的脸打破了，师叔说见不得人，回了玉泉山了。”我瞄了师父一眼，发现师父依旧泰然自若地小酌着，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只听人群中喧闹声停了下来，仙人们纷纷起身，原来是玉帝来了。我伸长脖子想看看玉帝的模样，无奈前面一位仙人生的实在高了些，在一片山呼万岁的朝拜声中，我只能盯着那位仁兄的后脑勺发呆。
　　好不容易都坐了下来，我急忙向上首望去，透过琉璃盘、玛瑙瓶、几枝弯弯曲曲珊瑚树。，终于窥见了玉帝的真容。果然是当年的司礼神君，玉帝生了一张斯斯文文的脸，举止间自有一股尊贵的气韵。讲了几句如今六界安宁的陈词，下面的仙人们附和着恭维了几句之后，宴会这就算是开始了。
　　前面的九尾转过身来朝着我眨眨眼，我只当看不见，专心致志地听旁边的两个仙人唠嗑。
　　一道：“听说青华帝君历劫，也有千年，为何迟迟不能归来。”
　　“风宁上神跳下诛仙台的时候，我还小。”另一个白胡子仙人回答他：“听人讲，风宁上神跳下诛仙台，灰飞烟灭后，青华帝君不相信，发誓在凡间找到风宁上神，不找到绝不归位，宁愿生生世世受情伤折磨。”
　　“玉帝竟也不管？”
　　“玉帝哪里管得了，青华帝君说这话的时候，还是上古天神，此话一出，便是神谕。所以，如果帝君在凡间找不到风宁上神的话，是回不了天庭的，玉帝也没有办法。”
　　“唉，他和风宁上神的孽缘，谁也说不清。”座下年长的仙人们纷纷唏嘘不已。
　　我竖着耳朵听了许久，原来，那位青华帝君是因为风宁的缘故才会下凡历劫，我不禁摇摇头，真是孽缘啊孽缘。
　　这时，四周又靜了下来，只见大殿之上，来了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垂手立在玉帝面前。我抬眼一看，心下大惊，那殿中的身影，正是炎方。
　　站了半晌，玉帝终于悠悠开了口：“炎方，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