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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记忆的缺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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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以默接到张辛义的电话立即火速赶到公、安局,张辛义在门口把他拦下来,“我先说好,一会儿你敢砸我东西,我绝对会把你关起来,没商量。”
“乔浅呢?”叶以默问,他刚才走的急,连外套都没穿,只穿了一件衬衫,站在寒风里也不嫌冷。
他的表情太过平静,张辛义仔细地看了几遍没察觉出端倪,就是心里毛毛的,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
乔浅已经从审讯室里出来,坐到张辛义的办公室里去了,他面前的那杯茶早已凉透,却一口未喝,依旧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跟他说话也不搭理。
白飞羽不安地坐在乔浅身边,他第一次看到素来温和的乔浅发狂,着实震惊了好一阵,这件事可以说是因他而已,他心中愧疚,想要跟乔浅好好道个歉,可现在的乔浅对周围的事物不闻不问,他很为难,又不知能做什么,只得局促地待在一边。
叶以默打开张辛义办公室的门,看了一眼乔浅又关上了,张辛义只觉得面庞一阵劲风拂过,待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叶以默抓着领口按在墙上了。这条领带新买不久,警、服也是昨天干洗完刚拿回来的,这么一抓肯定得皱成麻花,张辛义心疼的很,不过更让他难受的是叶以默的拳头正抵着他的咽喉,他有点呼吸困难。
“谁?”叶以默微眯起眼眸,沉声问。
这是叶以默发火的前兆,张辛义梗着脖子红着脸,指指叶以默泛起青筋的手,叶以默勉强松开一点,张辛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从未觉得呼吸是如此美好的一件事。
“说。”叶以默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个字,说明他已经明显不耐。
张辛义很后悔开始时没跟叶以默约好不破坏公物,不威胁警、员,他此时若是说了事情经过,那于晓南少说得在医院躺俩月,不说,那就是他张辛义在医院躺俩月。
“那人现在在医院躺着呢,”张辛义快速接住叶以默挥过来的拳头,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具体的明天再说,你先去看看乔浅,伤的挺严重,又不配合治疗,你赶紧地带他上医院看看。”
叶以默虽有些不甘心,但想起乔浅脸色的伤,还是放开张辛义,重新推门走进办公室。
“小浅……”叶以默轻声唤道。
乔浅的目光终于有了焦距,他微微抬起头,望着叶以默。
叶以默更全面地看到乔浅脸上以及脖子上的伤痕,他倒吸了一口冷气,伸手触碰乔浅嘴角的伤痕,乔浅皱着眉避开了。
“回家吧。”叶以默说,眸光温柔地像要滴出水来。
张辛义在一旁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乔浅沉默地站起来,走在叶以默身旁,叶以默毫不避讳地将他搂在怀里,亲昵地蹭蹭他的鬓发。
“等等,小浅,”白飞羽拉住乔浅的衣角,像要哭出来,“今天真是对不起。”本来在心里打好的草稿一点儿没用上,只有一句简单的话语脱口而出。
乔浅摇摇头,“不关你的事。”他笑着说,笑容有些疲惫。
叶以默只想带乔浅尽快去医院检查,不愿跟白飞羽多墨迹,何况他和白飞羽不认识,他给张辛义甩了个眼神,让他自己处理这个看起来未成年的小孩子,然后径直搂在乔浅的腰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碰到肖维清。
“这是怎么了?”肖维清看到乔浅的模样,明显吓了一跳。
叶以默朝他丢了个眼神,示意他不要问,肖维清乖乖地闭了嘴,目光越过乔浅,看向那个尽力想把自己隐藏在张辛义背后的人。
“白飞羽……”肖维清冷冷地叫了一声。
白飞羽探出头,脸上堆满狗腿的笑容,“哎哟,哎哟,老板您怎么会在这里?”
肖维清潇洒地拂了拂刘海,勾起一抹冷笑,“无故旷工,扣三天工资。”
叶以默把白飞羽的惨叫声抛在身后,带着乔浅上了车,拿出备用的外套给他裹得严严实实,虽然面部表情有些狰狞,手下的动作却异常地温柔。
乔浅能感受到叶以默强忍着的怒意,原以为至少会被说教一顿,可叶以默除了脸色臭了些,并没有问话的打算,这样无条件的信任,让乔浅隐隐觉得安心。
“我不想去医院。”乔浅说,他讨厌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对反射在墙壁上的惨白灯光以及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大夫有着深深的恐惧。
然而记忆里似乎不是这样的,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去医院挂针是家常便饭,对医院的恐惧从何而起因何而已,他已经记不起了。大概是他过于关注心里的阴暗面,因此淡忘了一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叶以默没有回应,挂档踩油门,直接奔着医院去了,开车途中也一直保持着沉默,身边若有似无地围绕着一股低气压,他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乔浅他在生气。乔浅性格温和,鲜少与人发生口角,这次却直接发展到打架的程度,其中一定有深层次的原因,而张辛义支支吾吾的态度异常可疑。他之所以不问乔浅,是怕乔浅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会难过,但事情的真相,他一定得知道。
只要是关于乔浅的事情,他都要清楚地知道。
乔浅是个寡言的人,就算一天不说话也无所谓,叶以默的冷战对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这事与叶以默无关,他不愿意叶以默为此生气,于是顺着叶以默的意思,跟着他到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幸好除了皮外伤并没有大碍。
做完检查回到家,天已经黑了。
客厅的地上丢着一柄炒勺,厨房的砧板上放着切了一半的鸡块,锅里的油温了一半。乔浅能想象到叶以默接到张辛义电话时的慌乱场景,甚至连外套都来不及穿就匆匆赶到公、安局接人了。
不愧是多年的好兄弟,够义气。
乔浅半躺在沙发上,他今天真够累的,跟于晓楠干了一架不说,还在警、局正襟危坐差不多一天,一躺下来觉得骨头都散架了,高度紧张的思维一旦放松,疲惫感立即涌了上来。
叶以默不过是去房间开个暖气的功夫,乔浅已经在沙发中睡着了。他轻叹了一声,抱起乔浅往房间走去。
乔浅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他今天跟于晓楠打架的时候在垃圾堆里连滚带爬,弄的身上脏死了。叶以默打来热水,细细地给他擦洗。
温热的毛巾贴在身上慢慢擦拭,缓解了身体的紧绷,叶以默的动作轻而柔,小心翼翼地避开他身上的伤口。这八年间,乔浅从未被如此温柔地对待过,他一直处在自己设置的密闭空间里,除了学习几乎没有别的,他需要找点事来做,好让自己不会胡思乱想。一个人在异乡生活,人情冷暖看的够多,因为怕碰上那些不想见到的人,连过年都不敢回家,好多次都独自缩在出租屋里吃着冰冷的自制年夜饭。
更多的是怕回到这里,会想起那件他极不愿意想的那件事,那件导致叶以默出国的事。
等等,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好像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没理由会忘记。乔浅微微皱起眉,关于叶以默的事,他不会忘记的……
水声,有水声……
乔浅被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
叶以默刚好在给他磕破的额角上药,被他吓了一跳,“弄疼你了?”
他刚才听到的水声是叶以默在晃药水的声音,乔浅的手心全是冷汗,他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给我倒杯水。”
叶以默立即给他倒了一杯水,乔浅一口气喝掉了一杯。
“怎么跟渴了好几天似的。”叶以默笑着说,眸子弯弯的,倒映着暖黄的灯光。
不知是否是笑容太过温和,被感动了的乔浅有点想哭,他瘪瘪嘴,靠在叶以默的肩上。
叶以默起先以为乔浅只是累了,当温热的泪水渗进他单薄的衬衫里时,他才意识到乔浅在哭,乔浅的身体有轻微的颤抖。他紧了紧手臂,让乔浅贴在他身上,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他就感觉乔浅太过压抑,压抑久了迟早会压抑出毛病的,特别是对于乔浅这样性格的人来说,长期处在自我世界中,不喜欢与人交流,负面情绪在心里堆积,没有适当的发泄,很容易崩溃,他可不愿看到乔浅歇斯底里的模样。
“不要怕,有我在。”叶以默伏在乔浅的耳边轻声说。
可你不会永远在。乔浅抽泣着推开叶以默,“我饿了。”
叶以默拭去他脸上的泪水,笑道:“你等着,我给你做饭去。”
这是重生之后的第一次哭泣,乔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叶以默面前示弱,大概是叶以默给了他一直缺乏的一点温暖和安全感。然而叶以默理会错了,他哭并不是因为他怕,而是高兴与兴奋,他高兴自己终于有勇气面对于晓楠,甚至跟他大打出手,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叶以默给乔浅擦完身体之后换上了自己的睡衣,他的睡衣对乔浅来说挺大的,乔浅不得不把袖口和裤脚挽上去,他打开房门,觉着有点冷,索性裹着房间里的被子走到客厅,蜷缩在沙发里。
他看着叶以默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切菜炒菜的动作很熟练,“你什么时候会做菜了?”他记得叶以默以前笨手笨脚的,切个菜都能切到手。
“在国外的时候,我哥不愿意做饭,我又不想总吃些没营养的外卖,所以就学着自己的做菜了。”叶以默麻利地把切好的卷心菜倒到锅里。
乔浅抿抿嘴,一天之中两度听到叶以恒,其实他对叶以恒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连叶以恒的脸都想不起来了,更别提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你哥他过的怎么样?”
叶以默回头看了他一眼,难得听到他主动问起叶以恒的,“他过的挺好的,还经常念叨你呢,说很想见你,很……想你。”
“是么。”乔浅敛下眸子,淡淡地应了一声,没有多少表情,心里平静地连一丝波澜都没有,就好像他生命中从未存在过一个名为叶以恒的人。
看叶以默的神情,他与叶以恒之间必定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这些不相关的人或事,忘了也忘了,没必要记起,正好给脑子腾出一点空间,好让他可以慢慢回忆起一些重要的必不可少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