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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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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过后,正是魏老爷的生辰。府里上下早就收拾整顿好了,从门前一路走来到后堂,全,张灯结彩,布置的红艳艳一片,如果将墙上贴的寿字改成喜字,那就完全一个结亲喜宴。
太尉大人的爹前太尉大人办寿,自然是吸引了不少人,这其间少不了来巴结讨好的人。道贺的人从半月前就开始络绎不绝源源不断的涌入府里,正门的门槛都快被踏坏了,我看着这些怀揣大礼的人,问魏岳楼:“其实你是想借此机会大赚一笔吧。”魏岳楼淡淡瞟我一眼,难得理我。
贺礼中不少奇珍异宝,其中某个官员送了对北元国特产的青花莹玉瓶,色泽莹润,是难得一见的佳品。不过这东西在收到的当天就被魏老爷和阮阮摔坏。夜里睡觉的时候我不禁摇头叹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被魏岳楼威严的瞪了一记。不过等我知道魏岳楼将这些名贵的物什和收到的礼金都尽数用在了平民百姓身上时,连日来的担忧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喜笑颜开的对魏岳楼说:“还好还好,还好你没有见财起意!”而我这话得到的回答是头上一记狠敲。
魏老爷喜欢看戏听曲,魏岳楼就请了临丰城最最有名的戏班来助兴。等大家酒足饭饱之后一起围到临湖的阁楼里,在花前月下配魏老爷闲情逸致一番。我素来是不懂欣赏这些高雅的东西的,那些名曲名舞在我看来和普通的舞曲没什么两样。但是此刻大家都看的津津有味,我也不敢贸然离开,只能呆呆的坐着混时间。魏岳楼见我坐立不安,就低了头悄声问我:“可是席间吃多了不舒服?”我脸一红,摇头。为了不让他担心,我坐直了身子不敢再乱动。
阮阮悄悄的扯了我衣服,趴在我耳边说:“我看见春花姐姐哭了。”我一惊,想谁有那么大的胆子和能力能把春花惹哭。忙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阮阮戳着小手指,嘟嘴道:“就刚才。我问了春花姐姐,姐姐骂我,说那不叫哭,叫喜极而泣。”眨巴了下水润的大眼睛,问我:“娘亲,什么是喜极而泣啊?”
“所谓喜极而泣,对于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法。比如你春花姐姐的喜极而泣,你就可以理解为吃饱了撑的。”话一说完,头上就被魏岳楼狠狠一敲,并骂道:“不懂事!”
我撇了撇嘴不敢再说话。搂着阮阮专心的看着中间于我而言花枝乱颤的歌舞,看着看着,是在是忍不住打起哈欠。哈欠刚打了一半,那个身段妖娆的舞者刚甩着长袖子转完一个大圈,外面就响起一声喊:“丞相大人到。”我闭上了嘴巴。屋里的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恭恭敬敬的迎接迟来的丞相大人。我低着头,一双黑缎锦靴从眼前走过。
“元某来迟,还望魏老爷见谅啊。”
“元相哪里的话。哈哈哈哈,老夫能得元相亲自道贺,可谓是三生有幸啊。”
“哎,魏老爷此言差矣。元某在魏老爷面前只是晚辈,怎担得起三生有幸之说,况且我与魏大人同朝为官,自是如一家人一般。魏老爷还要见外么?”
“哈哈哈,贤侄这样说,那老夫也就倚老卖老一番了,哈哈哈哈哈!”
我因为搂着阮阮姿势不对,脖子有点僵疼。心里默默的祈祷他们这一套官场礼节快点结束,等好不容易听见魏老爷邀元相入座,我立马松了口气。暗地里很是佩服魏老爷,谁都知道太尉大人和丞相大人是表里和气暗里斗气,不和也不是一两天了。
这位丞相是南周有史以来最年轻有为的丞相,未及弱冠称相,受先帝遗命护当今皇上即位,后又出兵平定边疆之乱。爹还没死的时候曾说,纵观历史,也难找出一个像元西冷那般惊才绝艳的人。不过对爹而言的惊才绝艳,可能是他能将整个朝堂玩弄在鼓掌之间。
魏岳楼是个正直的人,所以对丞相大人向来是不假辞色的。而魏老爷居然能这般待元西冷,果真姜还是老的辣啊,魏岳楼还需要好好修炼才能达到魏老爷的境界。
歌舞继续进行,我虽不懂欣赏,但看其他人的样子也知道曲是好曲,舞也是好舞。这样的好歌好舞,丞相大人看的似乎不太满意。
我低着头正和阮阮剥花生吃,并没有看他们。但是因为屋里太安静,不由自主地就听见魏老爷问:“贤侄摇头,可是不满意这些歌舞么?”
“并非不满意,只是觉得即使魏老爷寿辰,这些歌舞未免俗了些。”
丞相大人一言,坐下官员立马跟着附和。
“丞相大人说的是,下官也觉得俗了些。”
“这可是请的临丰城最好的乐师舞娘,不过再有名的东西看多了,也就厌了啊。”
“刘大人此言差矣,这些都算的上最好那么丞相府上的又算什么?”
手一紧,光溜溜的花生就从指间滚了出去。阮阮伸手捡了起来,随手擦两下,阿的一口塞进嘴里。我捏捏他鼓鼓的嫩脸,做了个“乖”的口型。
在场的官员吧唧吧唧的奉承了一番,丞相大人好歹是笑了两声,说:“府上的那些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过听说魏大人的夫人乃将门出身,想必剑法也舞的不错。”
这话的言下之意是个人都懂。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我。有人还特地在旁边解释:“魏夫人的父兄都是杀敌为国的大将,特别是杨少将军,舞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这样看来,魏夫人也应当是不凡的。”
我偷偷看了眼说话的官员,将他的样子记在心里,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给阮阮剥花生,并没有起身的打算。众人见我不懂,有点疑惑,面面相觑,从神情看出他们心里的想法,无一不是:这魏夫人真是太不识抬举了,居然敢不给丞相大人面子!
我冷笑一声,抬举这东西可不是人人都受得起的。
就在这一小会儿的僵持间,魏岳楼揽过我,用很温柔的腔调与众人道:“内人身子弱,舞刀弄枪的不太适合。”安抚的摸摸我的头,“本官一位义女,功夫不比内人差。诸位要看,我便叫她来助助兴也好。”说完就让下人去叫不知道跑哪去的春花。太尉大人都发话了,自然没人再敢多说。
“魏夫人身子不好,这可是大事啊!嗯,元某府上到有一些吃闲饭的大夫,过几日叫来给夫人看看,魏大人看这样,可好?”
“原不过是些小病,怎好劳丞相费心。”
“呵呵,魏大人见外了。”
我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春花也都蹦蹦跳跳的拿了两个大锤子准备露一手,众人也将注意力转向其他。而就在我放心同阮阮说话时,凉薄的声音又想了起来。
“不过既是小病,怎又连剑也拿不起了?魏大人觉得呢?”含笑的语调里带着戏谑。
我想,这样不依不饶果真是有点过分了。
放下杯子的力道有点大,发出一阵响声。众人看向我,就像看戏一般等着我的反应。魏岳楼要说什么,我摇摇头制止了他,然后起身,对魏老爷欠身道:“爹爹寿辰,儿媳也没什么好送的,就舞个剑权当贺礼了。舞的不好爹爹可别笑话孩儿。”
魏老爷摸着胡子哈哈笑道:“珊儿这份贺礼可是最有心的,爹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会笑话你呢!”
从小因为当做男儿来养,所以耍刀弄剑的从不在话下。教我习武的师父是个在江湖上排得上名号的高人,他曾授了我一套他自创的剑法,江湖上看过此剑法的人不多,而我习了之后又根据自己的性子乱改了一通,所以等我练成后使出来,几乎无人知道我使得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好在我虽改了些套路,却奇迹般的适合我,可能招式没那么好看了,但要在今天糊弄糊弄这些不懂武功的傻帽是绰绰有余的。
剑法名为惜花,看似招招温柔,却是招招致命。我仔细的回忆着一招一式,握着剑挥舞起来。因为很久没有握剑了,初时还有点生疏,但没一会儿就好起来。曾经的杜良人以一把剑杀敌无数,那种契合已经深深的刻在身上,不管过去多久,始终不会忘,纵然我现下只是个内力尽失的空壳。
越舞越流畅,已经不需要我去细想,下一个动作就已经从手上使了出来。
一个回旋转身,剑在手里如有生命一般自行挽出个漂亮的剑花,还差一招就舞完整套剑法,我得意洋洋的笑着,准备等下说些含沙射影的话将方才拍马屁的人好生骂一番,然而就在我挥了手准备完成收剑动作的时候,一道寒光直直的射了过了,我一惊,挥剑去挡,然而凭我现在的本事根本敌不过这含了内力的一击。虎口生疼,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魏岳楼几乎是立马就走到了我身边将我护在怀里。
“丞相这是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里已经染上了怒气。我喘了两口气,等稍稍平息下来,对他说:“我没事。”
元西冷长身玉立,手里握着半截银质的筷子。
他勾唇一笑,懒洋洋地道:“夫人果真好剑法,元某不才,想与夫人较量较量。”
他说,他要同我较量较量。
我推开魏岳楼,俯身捡起被他打落的剑,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元西冷,死死的盯着看了一会儿,然后笑了,原来丞相大人今天是特地来找茬的。
“好啊,既然丞相大人开口,妾身自当奉陪。”我杜燕行死都不怕,更不会怕别人找茬。转头对魏岳楼道:“丞相亲自出手,这份贺礼可是顶顶名贵的。”以眼神告诉他不用担心,魏岳楼知道我的脾气,到底是没阻止我,只嘱咐了句:“多加小心。”我应了声。
众人的兴趣彻底被调了起来,谁都没想到丞相大人会和人比剑,这样的事情千载难逢,所以一个个瞪大了眼,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我看着他锦袍上繁丽的花纹,说:“比试之前妾身要问明白一件事。”
他淡笑不语,只微微一点头。我轻敲着剑,“妾身学艺不精,要是不小心伤到了丞相,丞相可会怪罪?”
我这句话说的太不自量力,元西冷笑容里含了一抹讽刺,道:“自然不会。就看夫人有没有本事能伤到本相了。”
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既然说好了不会怪罪,那么我今天拼了命也要伤到你分毫!
以前师父见我武功不是最好,却能屡屡打败武功比我高的人,于是很纠结的问我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当时特骄傲的回答他四个字:耍赖!撒泼!
所谓的招法套路是在你武功确实比敌人高的时候用的,图的是赢得漂亮。而当自己武功不如人的时候,索性放开招式的束缚,简单说来就是抓咬踢打胡乱来一通。往往那些习惯正式比武的人会对这种泼妇似的打发没有还击之力,他一迟钝,胜算就来了。
我右手拿剑,摆了个惜花剑法华丽丽的亮身式。元西冷将手里的半截银筷扔了,却不拿剑,用很藐视的态度负手而立。
我心想你就装吧,看老娘不砍死你!
于是同样藐视的看着他,先舞了几个中看不中用的剑花,等众人都被我这没什么攻击性的剑法迷晕了脑袋时,突然双手握剑,改挥为砍,将手中的剑当做大刀,虎虎生威的朝元西冷脑门上砍去。
而眼前的元西冷几乎没动,眼眨也不眨的看着刀口落下。
众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我这一剑砍的快而不留情,要么他能很快的挡下,要么就等着脑门开花。他手里什么东西都没有,那么他就只能等着脑门开花!魏老爷在一边喊我住手,我权作没听见,是他要比的,受了伤只能说他活该!
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剑刃离他脑门只有半指的距离,然而就在这半指的距离,剑稳稳的停住了。并不是我手下留情,而是元西冷伸了两个指头,轻轻松松的将剑夹住。
“啊——!”
“嚯——!”
耳边响起一片抽气声。
他的手指像生了根似的附在剑上,我撼动不了分毫,只能傻傻的维持着刚才的姿势。
他笑的讽刺,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夫人好厉害,差点就伤了本相呢,不过可惜了......”
我想朝他的脸狠狠甩一巴掌,不过忍住了。这一巴掌打下去,就脱离了比试的范畴。他位高权重,不是我能惹得起的。松了剑,几乎是同时,他也松了手。剑再次摔在地上,哐当一声折成两段,断裂处正是他手指夹过的地方。
“妾身甘拜下风。”我得体的施了礼,然后回到位置上做好。权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