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郁雨霏》和音之弥

10、酒酿圆子

　　“你到底怎么走路的？！”站在路中间的姑娘一身江湖打扮，形容利落，清丽的容貌此时却是满脸怒意，显然脾气也和一身红衣一样不是那么好惹的。她一边说一边指着河畔，“我走这边，你站那边，中间隔着这么宽，你怎么就非往我这撞？再说我离那么老远都已经喊了‘让开’，长耳朵都能听到，偏偏你上杆子的添乱，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等到这一通发泄完了，那厢站着的人才终于缓缓的开了口，火烧了城墙都不着急的口吻，一张方方正正憨实的脸硬生生的被憋出几分书生气来：“这位姑娘，你慢些说，刚刚我都没有听清楚。唉……年纪轻轻的，何苦这么着急呢。”

　　红衣姑娘差点儿没气的一口血吐出来，抽了兵器就要上前揍人，不成想短鞭还没扬起，却被不知什么人一把拉住。气冲冲的回过头去，入目的却是张笑眯眯的……面具，白面团似的，还画着两根小辫子，眼睛嘴角都是弯弯的。

　　“啊，可算找到您了。”没等她发问，面具后的人先说话了，传来的声音嗡声瓮气的，语气很急切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欣喜，勉强还能辨认出是个年轻的姑娘。

　　红衣姑娘一时搞不清状况，在四周看了一群，才将信将疑的指了指自己，“找我？”

　　“对啊，快跟我回去。”那人拉住她的手就要往人群外走，“再找不着人，夫人非把我赶出门去。对不住，这位小爷您往边上让一让，让一让。”

　　“先等等。”这么走出几步，红衣姑娘总算反应了过来，手上用力想要拉住她，“你到底是谁？我不认识你。”

　　不成想前面的人没感觉到一样继续往前走，头都不回的说：“我是小翠啊，您忘了？王大人家的丫头小翠。”

　　这年头十个丫头里有九个都叫小翠，这名字也忒没有诚意了。

　　更何况她根本不认识什么王大人。

　　红衣姑娘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妙，心里一沉。从刚刚起发生的事情就透着古怪，这一环扣一环，明显不是巧合。自己的功夫虽说在门派内排不到前几位，总不至于这么轻易让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扣住命门，连挣脱的能力都没有。这人一上来非说认识她，说不定就是为了让她放松警惕。

　　都怪自己太鲁莽，这次出门是有要紧事，要是给办砸了可怎么和师叔交代？红衣姑娘看着前面的人咬了咬嘴唇，脚下没停，心里却暗自盘算起来，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空着的一只手垂在一旁，无意中触到腰间藏着的匕首，稍稍安了心。

　　实在不行，只能先发制人了。虽说有失道义，总比不明不白的被人暗算了要好。

　　还没等她想好怎么动手，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红衣姑娘这才注意到，两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另外一条热闹的街道边，人来人往，到处都是叫卖声此起彼伏。

　　……这可不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那人像是觉得可以了，松开拉着的手，毫不顾忌的当着她的面摘了面具，似乎根本没打算隐瞒身份。红衣姑娘有些呆呆的看着，心说果然是个年轻的姑娘，而且……还长得很好看，不浓不淡，恰入人心，这样的长相，恐怕站在哪里都是一幅风景。气质间略有些疏离，唯独笑起来时，带着几分调皮的神色，让人觉得像是沉淀了岁月的名家画作鲜活了起来。只见她拿着那和蔼可亲的面具，笑着说出了两个字：“封谣。”

　　红衣姑娘瞪大了眼睛：“你真的认识我？”说完才发觉了说错了话，就算真的是来加害自己的，恐怕也要先搞搞清楚要下手的人叫什么，想到这里有些不好意思，微微红了脸，“你到底拉我过来做什么？”

　　那人却像没听到一样，自顾自的看着不远处的酒楼：“要不要吃酒酿圆子？我请你。它家也就那么一道甜点勉强算得上特色。”

　　封谣有些着急了：“你先说到底有什么事？”

　　那人一愣，接着又笑起来，“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包起来卖了。不过想找个人做伴，一起吃顿饭。”

　　“那小翠是怎么回事？”封谣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擅长打破沙锅问到底。

　　“小翠……什么小翠？你要找她？”那人疑惑又迷茫的表情极为真诚，却让封谣莫名的有种想去掐一把的感觉，看看她是不是趁着自己不注意，刚刚又贴了一张脸皮上去，以至于说谎眼都不眨一下。

　　忍了忍还是没下手，这一路上遇到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这不清楚底细的，还是不要牵扯过多为妙，封谣说：“那我走了。”

　　“嗯。”这会儿她倒是不急了，冲封谣挥了挥手，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你既然有事，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有缘再见。”

　　封谣刚转过身，仔细掂量了一下，还是觉得不对，几步又跟过去拉住了正打算走的人：“我和你一起去。”

　　“啊？”

　　“不自己掏腰包还不吃，才是傻的。”封谣一改方才的坚决，严肃的声明，让反过来被她拉着往前走的人无语了好一阵。

　　俗话说，一行白鹭上青天，早有惊喜立上头。

　　于是不久后就有了封谣端着碗目瞪口呆的场景：“所以说你是为了救我？”

　　她们坐的是靠窗的地方，被逼着把名字给交代了的云郁一边答话一边从窗户往外看，很有兴致的样子，也不知道在除了人还是人的街上看些什么：“称不上救，怕你再惹上大麻烦才带你走的。因为有一点你说对了，刚才撞你那个，他就是故意的。”

　　“我又没带什么贵重的东西，他图什么？”

　　“因为……”云郁终于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稍微压低了声音，神秘的说，“他是个采花大盗。”

　　“采花？”

　　“对。”

　　“就他？”封谣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简直让看到的人都不能理解她在乐什么，“不可能。”

　　云郁奇怪的问：“为什么？”

　　“因为他长得实在太难看了，一点都不符合传说。”

　　云郁恨铁不成钢：“这些都是谁和你说的？”

　　封谣继续吃东西：“我师叔。”

　　“他骗你的！”云郁断言。

　　“为什么？”这回轮到封谣不解。

　　“因为我师父说的才是对的。”云郁用自以为含蓄的方法侧面夸了师父一回，心满意足，扭头继续看风景，一点没提其实她也没说实话。

　　云郁并不清楚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都城鱼龙混杂，没有人不想比别人多抢占一点先机。封谣遇上的，多半是个密探，说白了，就是打探消息的。这傻丫头行色匆匆，摆明了是又要紧事的样子，恐怕早就被人盯上了。她自己又口无遮拦，如果当时再不阻止，就算这事能好好解决也会被跟踪。

　　就是这个不知道是谁派出来的……云郁微微有些出神。

　　封谣也懒得和她争，她在师门是最小的，师父师叔宠着师兄让着，性子难免跋扈了点，可也算是个明事理的，知道感恩图报，她想起最开始云郁和她说的话，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了点意味深长：“云……你姓云？国姓啊。”

　　“你当捡石头呢？”云郁明白了她的意思，打趣似的说，“哪能人人都和皇室扯上关系。对了，你到底是打算去哪？”

　　封谣‘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糟糕，我差点忘了。”

　　“怎么了？”

　　“我和人约好要见面的，一会儿到时辰了。”封谣看起来很着急，说着就开始往楼下走，“我先走了，改天回请你。”

　　云郁在后面诲人不倦的喊：“记得别再招惹采花贼！让他道完歉就走人！”

　　“我人都跟丢了道歉有什么用。”声音从楼下传来，越来越远，“回见！”

　　云郁从窗口刚好能看到封谣远去的身影，不由的笑了笑。昨天她在城外迷了路，刚巧碰上封谣要进城，就一直在后头跟着，总算借此找对了地方，难得是这丫头愣是一点没发现。自己帮也只能帮这一次，剩下的，只能让她自求多福了。

　　云郁想了想，喊来小二，又上了壶梅子酒，顺手把自己面前的酒酿圆子往一旁推了推，她其实不喜欢吃这个，承认它做的不错是真的，可照样不会吃。你好是你的，我认可，可也和我没有干系，这点倒是和顾闲挺像，我行我素到让旁人无端恨得牙疼，偏生你还挑不出错来。

　　云郁掀开酒壶盖子闻了闻，自己慢慢斟上一杯，有些遗憾的把剩下的放远一点。她知道自己的酒量，因而就算酒不醉人也只不打算喝太多。杯子还没举到嘴边，就听到有脚步声上了楼，又冲着她这边而来，最终在桌边站定，恭恭敬敬的行了礼：“表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