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不过千年景》段一蘅

8、告别哥哥

　　天还没有大亮，有些微凉。很久没有这么早起来，竟看见哥哥已经倚在小筑门口，看样子已经等了不短时间。我猫着身子踮着脚准备吓他一吓，结果还没走到他身后就见他回过了头，“阿白，这么多年了，你距离身轻如燕还是如此遥远。”
　　……好吧，本仙宽宏大量原谅他了，看我走了他还能埋汰谁……
　　“筱墨仙友，像你这般不温柔不体贴是很难找到媳妇的。为了将来知语山后继有鹿，你还是换条路线试试吧。”
　　“没事，看你这样子，也没什么可能嫁出去了，我就委屈委屈自己，多陪你几千年吧。”
　　大清早的，这真不是一个愉快的话题。
　　“和那小团子说好了？”哥哥问我。
　　“没……”我觉得压力很大，脑海里立马出现了一幅小团子化身喷火龙的场景，我会不会鹿毛都被烧没了？
　　“所以你起这么大早是准备偷偷拍屁股走人？”哥哥瞪我一眼。
　　呃，怎么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是不是连我都不准备看一眼就准备溜了？”哥哥的声音已经怨念横生。
　　“万万没有的事！你不是要送我么，你让我偷溜我也不晓得溜到哪里啊……”难为我三千多岁高龄了，还得卖萌撒娇装可怜，怎就混到了这步田地。心里却也想着，哥哥啊，你什么时候才可以将关心表达地不这么别扭。
　　“不和爹娘说一声了？”
　　“还是不了吧，昨晚都说好了……”万一哭得乱七八糟就不好收场了。
　　“你那小团子……”哥哥话说了半句突然停了下来，眼神落在了我身后。
　　我突然顿生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只觉得背上冷汗直冒，愣是没勇气回头。哥哥给了我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翩翩然到别处去了，只留了一句，“家务事处理干净再走也不迟，身后那位小仙看着可是怨念得紧啊！”
　　听着身后没什么动静，我只得颤颤巍巍回过头，只见小团子散着头发，衣服带子都系错了，只穿了一只鞋，就那么狼狈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抱着一个不大的包裹。脸上已经淌满了眼泪，看着就快呜咽出声。见我回头，哑着嗓子冲我喊了一声：“阿白坏死了，你要丢下我偷偷跑掉！你说话不算数，你怎么能这么坏，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我才不要看到你呢……
　　看到他哭，我已经慌乱成一团，三步并两步走到他面前，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想要擦去他脸上的眼泪，他却很倔强地将小脸转到了一边，不让我碰。只是一直抽抽噎噎，连话都讲不了。
　　我低下身子，将他的小脸转向我，轻轻抵着他的额头，“旻儿，是我错了。你罚我好了，就罚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好不好？我走到哪儿，也带你到哪儿，我再也不会偷偷跑开了好不好？旻儿乖，咱回去穿好衣服再走好吗？”
　　小团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我，“阿白，你再骗我就是小猪，没人喜欢的那种小猪！”
　　“嗯，是小猪，小狗小猫都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领着好不容易哄回来的小团子换了衣服，将他的小包裹放入乾坤袋中，牵着他的小手出去找哥哥。哥哥看了一眼眼睛红红和兔子有一拼的团子和我良久，蹦出一句，“就是太小了些，不然可以凑和将你嫁给这孩子……”
　　我无语望苍天，小团子除了眼睛，整张小脸也红了。
　　“阿爹知道这孩子肯定要跟你走，早早就嘱托我将这隐仙丹给他候着。你俩就在凡间……好好过日子吧。”哥哥语重心长地说道，可是他这话为什么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呢？
　　看着哥哥招出的那飘逸的云朵儿，我觉着自己有些腿软，小时候的悲惨经历再次印入脑海。我颤着声音问哥哥：“哥哥，能把这云变得大点不？我觉得它这空间不够，放不下咱三个人……”
　　哥哥很是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我这云儿可是有灵性的，你当心说得它不耐烦了，待会儿直接扔了你！”
　　我直接用手捂了嘴，真的担心待会儿自己这嘴不听指挥，再说出什么丢人的话。很自觉地站在哥哥和小团子中间，多多少少有了些安全感。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三千多年的地方，心中很是复杂。看着熟悉的景色越来越远，我才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也许是离愁别绪暂时战胜了恐惧，我竟没有注意到自己已经身处云海之上。看着身下白茫茫雾蒙蒙的一片，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头晕眼花，看着这云块头够大，我急急忙忙从乾坤袋里往出来翻被子，哥哥看我从乾坤袋揪出这么大个一玩意儿，很是疑惑地问我：“阿白，你这是想干嘛？”
　　“早上没睡好，我准备补会儿觉……”呃，好像有些牵强。
　　看小团子伸手将小脸捂上了，哥哥有些不解，“哎，旻儿，你不是也恐高吧？”
　　小团子不情愿地看了一眼已经裹在被子里的我，又看了一眼哥哥，只丢了几个字，“我觉得阿白好丢脸……”说完，兀自又将小脸捂上了。
　　哥哥先是一愣，然后也看了一眼裹着被子仍然瑟瑟发抖的我，很没形象地笑出声来。这两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裹着被子竟然朦朦胧胧睡了过去，等到被小团子叫醒，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地面上，我禁不住就要热泪两行。
　　“阿白，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听了哥哥这句话，我的心蓦地一沉，手不由自主地揪住了哥哥的衣袖。
　　看了一眼被我揪得已经皱起的衣袖，哥哥轻轻笑了一声，“你说你这丫头，还是一副没长大的样子。哎，我都有些担心，你会不会傻乎乎地被卖掉。虽然有些傻，可好歹我就你这一个妹妹……”
　　“哥，你变老头子了，好罗嗦……”我朝哥哥努嘴，心里却暖融融的。
　　“你个小丫头片子，还嫌我罗嗦。阿白你看，这个地方像不像知语山，我找了好久呢……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走，有个小镇，叫芙蓉镇。我已经查过，这镇子几十年来一直也没出现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民风也比较淳朴，你这傻姑娘来了应该也没人欺负……什么时候想家了，就来这山里转转，那边有条小溪，那边有片桃林，还有那边有个小瀑布……呵呵，真和知语山蛮像的……”
　　我轻轻靠在哥哥肩膀上，朝着他嘟囔，“好啰嗦，真的好啰嗦……”眼泪已经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不知道哥哥走了多少地方，才找到这里。想到他就要走，想到不知多久才能再面，我心下一片茫然。
　　“阿白，哥哥要走了，和团子好好过，到时候哥哥接你回家。”哥哥板正我的身体，冲着我笑了笑，伸出修长的手指在我脸上戳了戳，就像小时候他常做的那样，然后驾了云走了。我朝着哥哥消失的方向看了许久，小团子牵了我的手，说了声走吧。
　　小路很平整，偶尔会碰到扛着农具的人们，他们好奇地看着我和小团子，我竟有些紧张。小团子仅仅抓着我的手，也不说话，不知走了多久，只见前面有块大石头上刻着三个字，“芙蓉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