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不过千年景》段一蘅

9、新的开始

　　站在大石头旁边有些挪不动脚步，小团子也停了下来，眼睛盯着芙蓉镇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其实是有些害怕的，虽是个神仙，可记忆中从未离过知语山。不晓得在凡间人们怎样生活，不晓得将来会遭遇些什么事，不晓得这里的人们是否也像知语山那些花花草草，虽然有些小八卦，可仍然善良可爱……不知道别人在遇到未知的世界时会有怎样的想法，我只知道自己有些胆怯。纷繁的想法一个接一个涌入脑海，终究是高估了自己，以为装作不在乎就可以真的变得勇敢。筱白啊，你就是个自欺欺人的笨蛋……
　　“阿白，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小团子紧了紧抓着我的手，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孩子，自己也是害怕的吧，还得安慰我这根废柴。难道还真要一个孩子担心自己不成？又看了眼不远处的芙蓉镇，似乎也是人来人往的样子。想起哥哥说的话，这里的人们应该是挺好相处的吧，但愿了……
　　想了想要做的事，既然长住，首先院子是要买的，家具是要添的，厨艺是要练的，而且不能一味啃老本，还得想想有什么勤劳致富的法子……看来需要做的事还真不少。幸亏在得知自己要来凡间那几日和哥哥打探了不少凡间的事，要不然真是不知所措了。记得哥哥说，客栈是打探消息最好的地方，还是先去客栈看看吧。先和小团子说一下吧，省得他担心。哎，他这么一直操心下去，还不得早早白几根头发……
　　“团子，我们先去客栈住几日，打探打探这里的消息。等对这里熟悉一些之后，再买处院子好吧。”
　　小团子看我一眼，若有所思的模样，然后来了句，“筱墨哥哥已经买了院子了，你待会儿跟着我走就好了。”
　　呃，这是个什么情况？哥哥买了院子怎就不和我说一声。
　　“那哥哥买了院子怎么不告诉我啊？”我很是疑惑。
　　“趁你睡觉那会儿，筱墨哥哥已经把要交代的事情都和我说了。”他又看了我一眼，补充道，“筱墨哥哥还说，你记性不怎么好，怕与你说了，你也记不住。”说完就扭过小脑袋不做声了，只是拉着我往前走。
　　我忍不住重新审视自己，难道我看起来真的很靠不住？还有，我这究竟睡过去多久啊……
　　“阿白，你整整睡了两个时辰。还有，不准叫我团子。”小团子一副知道你就在想这事的表情，外加一点不知哪里来的小别扭。
　　……好吧，哥哥，算你有远见。这孩子连心思都会猜了，可见这小脑袋构造得有多复杂。我总觉着，以后我照顾团子的可能性小，而他为我操心的可能性大。这个认知让我忍不住老泪纵横，混了这么多年，连自己都开始歧视自己，也真是脸红得很。
　　只走了一小会儿，人烟便逐渐多了起来，不少人有些好奇地看着我和小团子，略带着探究的意味。想了想我俩一个姑娘家，一个小孩子看着也良善，估计不会有谁当我们坏人。于是挺了胸膛，将心中的忐忑不安掩了下去。
　　仔细看了看周围，想来这应该是芙蓉镇最繁华的街道。干净的青石板路两旁店铺林立，路边也摆着些小摊，不时可以听到悠长的叫卖声。这里的人们显然过着悠闲的日子，无论是结伴而行提着菜篮的妇人，还是拿着风车嘻嘻哈哈跑过的孩童，脸上都带着浓浓的笑意。偶尔也能看到摇着扇子，口中念念有词的书生，还有拄着拐杖，佝偻着背缓缓而过的老翁……我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场面，耳边响起的不是微微的风声，而是人们的欢声笑语。两眼看到的不是小桥流水，繁花绿树，而是林立的房屋和来往的人群。原来人间是这个样子，我看过那么多话本，想象过很多次凡间的模样，也比不上自己身临其境时的感受。
　　走到一个岔路口，小团子松了我的手，跑到一个年轻妇人的身边，扬起精致的小脸，乖巧地问道：“这位婶婶，我想知道桃源巷怎么走，你能告诉我吗？”那妇人看着如此好看听话的娃儿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告诉了他怎么走之后还担心他初来乍到找不到，很是热情地要领他过去。小团子很有礼貌地婉拒了热情的妇人，回到我身边，重新拉起我的手，“阿白，我已经问好路了，咱们马上就到家了。”他明亮的眼睛闪着灼灼的光，小嘴抿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我揉了揉他的小脸，笑着和他，“嗯，待会儿就到家了。我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另外一个家，在距知语山千里之外的地方。没有伴我一路成长的阿爹阿娘和哥哥，而是一个小小的一个孩子。他对于家有着深切的渴望，他的心中有一个只属于他的国度，只是一旦被他纳入自己的国度，他便倾尽全力对对方好。小团子是多么好一个孩子，我如此庆幸，在这么一个陌生的世界，有他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桃源巷并没有几户人家，几座零星的院子都在巷子东边，巷子西边有几棵高大的木棉树，粉红色的绒花随着风微微漂浮在空中，然后慢悠悠地打着旋儿落在地面上。巷子很安静，与刚才的喧闹仿佛不在同一个世界。小团子径直走到巷子最里面的那处院门前，从衣襟里掏出一把有些老旧的钥匙，踮起脚尖将钥匙插进锁孔开了门。院子不大，只有北面三间屋子。院子西面有一片小小的菜地，边上还围着整齐的篱笆栏。待我看到东面那头生物，瞬间觉得天雷阵阵，不绝于耳。
　　瞅了一眼也有些微愣的小团子，我颤着声音问道：“团子，呃，这是头驴子吧？”
　　被提到的那位很是配合地甩着耳朵嗷嗷叫了两声。
　　小团子看了看我，大大的眼睛眨了眨，扁了扁嘴，“阿白，原来筱墨哥哥和你真是亲兄妹。”
　　我有些不解，小团子继续说道：“原来不靠谱是有遗传的……”
　　……团子，你在埋汰他的时候，可以不把我捎带上么，真是不公平得很。
　　那头驴子见我二人不理它，又仰着脖子嗷嗷叫了两声。“团子，你说它为什么一直叫唤？”
　　“我想是筱墨哥哥几天没来喂它，它快饿死了……”看着那头皮毛油光锃亮的驴子，我突然压力倍增，敢情我在负责团子和我伙食的同时，还得喂头驴。这么喜庆的事，我家哥哥是怎么想出来的……
　　随手在院门口扯了把草给驴子扔过去，只见它围着那把草转了两圈，然后用蹄子将草一点一点踢回驴棚，看了我和团子一眼，张着大嘴开始吃草。硕大的驴屁股对着我俩，小尾巴摆来摆去有节奏得很，时不时还回头看看我们这边的动静。
　　我一阵无语，小团子也是一脸无奈加好笑的表情，这驴子想是要成精了吧，否则怎会如此有忧患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