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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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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瑞这个人,江祝只有过一面之缘。
当年他与赵齐陆,雷标将妖僧斩杀之后,回赵家庄时赵瑞曾经当众斥责赵齐陆,印象之中,这位老庄主极有威严,实在不像是心肠奸毒之人,所以,之前宋平常将一切怀疑告之他时,他并不愿意相信。
但如今人在眼前,他不由他不信。
李来去则是高声冷笑:“果然你还没死。”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当日见你之时,没有一掌打死你。”赵瑞声音苍哑,微微弓着身。穿的还是那夜与江祝他们交手时穿的大斗篷,立在赵齐陆面前,脸色阴沉。
而他腿上的暗色,也正是那天被赵齐陆一剑刺伤所留下的血迹。
赵齐陆整个人都在发抖,伸手扯住赵瑞的裤脚:“爹……”
“起来!看看你是什么样子!”一把将赵齐陆从地上扯起来,赵瑞一掌重力将他打到一旁的椅子上,赵齐陆因此又吐了口血,脸色惨淡。
“我一直都怀疑在幕后操纵赵家的另有其人,赵齐陆虽然不笨,但不够聪明。你们赵家庄在江湖上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是休养生息的风格,这些年来,无论是朝中还是江湖上都与你们赵家庄牵扯了不少事,你怕早晚败露所以诈死以掩人耳目。不过可惜,终于还是会留下马脚……最后还累得你儿子来被这个黑锅,赵瑞,你值得么?”
李来去习惯性的又玩起玉璜,看着赵瑞的眼中不掩饰嘲弄的唏嘘,赵瑞阴郁的瞪着他,半晌之后轻声冷笑:“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在赵家庄这段时间,我要杀你易如反掌。早知道饶你一命会祸害至今,我不会给你机会将宋平常他们引到这里。”
宋平常和江祝彼此看了一眼,不着痕迹的往后撤了半步。
李来去对赵瑞的话不置可否:“你杀了刘丰书,就是你最大的败笔。”
话既然说到这里,宋平常终于开口追问:“赵老庄主,刘知府到底是因何而死。”
赵瑞他看一眼:“他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所以,非死不可。”
“这段时间,你都是藏在赵家庄的地道吧?我查到赵家跟刘丰书暗地里来往频密,夜探知府府衙却只见到一具尸体。用乌灯蛊将你逼出来这步棋我果然没走错,我就知道当年的事,跟你脱不了干系。”
“李来去!”赵齐陆捂着胸口勉力挣扎站起:“我爹不可能是当年的妖僧,我与江祝,雷标跟他动过手,若真是我爹,当年我们连三成胜算都没有。”
这句话让江祝也皱起眉:“不错……赵老庄主不可能是妖僧。”
真是赵瑞,也不需要被他斩首诈死,直接消失江湖也不至今天再被李来去拿来大做文章。
赵齐陆和江祝的这两句话,说的赵瑞突然猛力咳嗽起来,似乎是受到很大震动,半天咳声都未曾停。
“爹!”赵齐陆想要上前,被后者示意拦住。宋平常见状摇了摇头,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当年的妖僧……只怕……是赵家大公子吧……”
一室人都因为宋平常这句话愣住,赵齐陆猛然回头:“宋平常,你说什么!?”
“住口。”赵瑞咳声未歇,提掌就打向宋平常让他闭嘴,不过这一掌被江祝和赵齐陆同时挡下。
赵齐陆拦在宋平常面前,神色依然慌乱:“你刚才的话,给我说清楚!”
宋平常面有悲悯,但仍然是说了下去:“当年赵大公子死讯传出不多久,妖僧便出现江湖。赵老庄主下令赵家人不得再插手干预江湖上的争端,无非是想避过骨血相残,只不过,没想到赵齐陆会为了故友违抗家命……”
本来宋平常曾经怀疑过赵齐陆的另外一位兄长,但仔细想想若当年妖僧未死,赵家庄发生这么多事,他亲自出手足以洗清赵家的嫌疑,既然迟迟未有露面,想必当年江祝他们并没有杀错人。
雷标之前见过二公子,那剩下有可能的,也就只有赵家那位已经早故的大少爷了。
赵齐陆整个人因为受到打击太大而往后踉跄了一步,无论如何接受不了自己亲手杀了大哥的事实:“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赵瑞恨恨的往前逼了一步:“一派胡言。”
“我虽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让自己的亲儿假扮妖僧,但江祝和雷标都说过,妖僧的内功与你们赵家有相似之处,招式易改,内功却为积累所成,你能够用类似乌灯蛊的招式瞒住江祝他们一时片刻,也是因为同出一脉吧。”
不然,早在第一次交手,江祝就能看出赵瑞与当年所杀并非同一人。
李来去也没想到原来当年的妖僧是赵齐陆的大哥,被宋平常点透了其中的关联,才冷笑开:“赵瑞,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立在堂中的赵瑞低沉的哑笑了两声,终于也抬起头:“我赵家庄立庄百年……如今江湖上那些所谓名门,连与我们齐名都不配!只是人丁单薄所以无力支撑,至我处,已是难以维继,徒余虚名……”想到那些日子,赵瑞面见怨怒,周身真气大动,脚步的座椅应声而裂。
江祝拉着宋平常再退一步,提气戒备。
“可是百年基业,不能毁在我手上!所以,我借助外力,逐渐将赵家庄在江湖中的名气扶起来。养精蓄锐,就等一个翻身扬名的机会。”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赵瑞眼中隐有泪光:“……我打了一世盘算,最后却葬送了亲儿的性命……我没想到,赵家庄的名望要靠赵家人的血来扶正……最终,我连救子一命都苦无余力。”
跟那样的人打交道,如同与虎谋皮,只是他领悟的太晚。
“我怎么都想不到,那人领我去见的牺牲品,竟然会是你大哥……”赵瑞想到当时之景,依然微微发颤。他见到自己大儿子的时候,对方已然神志不清如同野兽,只是呜呜咽咽的不辨亲疏,哪怕是遭人毒打,都恍若未觉,连他都可以下的了杀手。
他最初的计划,就是利用那本无上神典,引得江湖上掀起厮杀,等腥风血雨之际,他再带着赵家庄出面,手刃元凶。自然,这江湖第一庄的名号,非他们赵家庄莫属。
但,那人是他的亲生儿子,要他如何下手……
“我违背了计划,对外公告赵家人不许卷入纷争……却还是……”当日赵齐陆与江祝回庄,告诉他已经将妖僧斩首,赵瑞几乎气血攻心,走火入魔。
也是从那时起,他才意识到,赵家庄已成为他人玩弄股掌的棋子。
他无法反抗投靠之人,也不愿赵家再受钳制,才会想出诈死之法以避开对方的毒手,只恨李来去想到用乌灯蛊引他现身,宋平常又能找到江祝这样的帮手。
该说是因果报应么。
他自己的计划,导致赵家手足相残,成就了他人之功,最后又将他逼至绝境。
江祝听到现在,已不知该说赵瑞老谋深算还是说李来去心机太深,他想到雷标的事,皱眉问了一句:“那你杀雷标又是为了什么?”
“他跟踪齐陆发现了密道入口,在密道中撞见了我,所以要死。”
“那胡叔呢?”
赵齐陆神色恍惚的看着赵瑞:“爹,你何必对胡叔也下杀手。”
“他不是我杀的。”赵瑞皱了下眉:“他在钟内发现是我,自绝经脉。”
胡缙跟着他那么多年,不能背叛他,也不能助纣为虐,识破赵瑞的身份,也只有死路一条。他五脏六腑被震碎,是因为他打破巨钟的时候,胡缙已经气绝了。
刘丰书的死是个引线,却没想到,这里头的纠葛,竟然几乎与他无关。
宋平常有些感慨的摇了摇头,只剩下旁边李来去抖了抖手中的软剑:“既然如此,你不如把你背后投靠的那人,也说明了吧,横竖,你今天走不出这赵家庄。”
他话音刚落,回头沉声一喝,堂外立即站出数排不知何时潜伏于此的弓箭手,瞄准的就是堂内的众人。
赵齐陆一脸愕然:“李来去,你到底是什么人!”
李来去扬眉轻笑:“我其实跟宋平常一样,都是领旨来查你们赵家庄的,只是领的旨意不太一样。”
宋平常走的是官文,他拿的是密令。
然而赵瑞对着堂外的那些弓箭手却毫不在意的放声大笑,丰沛的内力震的宋平常头疼欲裂,他扶着额头退了两步,感觉江祝掌心贴上他后背,运气帮他抵住赵瑞的笑声,才觉得头疼略缓。
赵瑞笑毕摇头:“李来去,你与宋平常之间,我宁可告诉他,都不会让你抢了这份功。只不过,无论是他还是你,这背后的人你们都动不起。我从露面就没打算再藏匿偷生,本就是已死之人……多几日,少几日……又有何分别……”最后一句像是忏悔的呢喃,也像是对自我的嘲弄,赵瑞抬起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赵齐陆,最后一声轻叹:“齐陆,你以后好自为之。”
一句饯别,赵瑞抬掌就向自己的头顶拍下。
“爹!”
“赵瑞!”
李来去和赵齐陆分别抢上前,却都被震飞出去,堂内只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赵瑞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脱力的后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