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夫俗子》功夫包子

13、第 13 章

　　“你连雷标也信不过？”
　　江祝以为宋平常放不下心的是李来去和赵齐陆。
　　“当年你们三人追捕妖僧，单凭赵齐陆或者雷标，想在你面前动手脚太过不易，但若是二人联手，想要瞒天过海，也不是全无可能。”雷家离赵家庄路程不远，既然赵齐陆连雷标得子的事都一清二楚，可见来往频密，江祝游荡江湖多年，以三人的交情来说，定有亲疏之分。
　　何况，以雷标的性格，他对赵齐陆有所怀疑，本该自己查下去，而不是特意来找江祝商量，这一趟，他刺探的意味未免过重。
　　江祝皱眉：“那你特意告诉他李来去的事，用意又何在？”
　　“从我们到这里，雷标就一直暗自戒备，可见他对李来去是有所戒心的，赵齐陆与李来去关系匪浅，雷标若是也参与其中，他不会如此提防。”
　　从头至尾，雷标都紧紧攥着手中那杆银枪。
　　江祝再一次对宋平常这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感到难以揣摩，他摇了摇头：“如你这般对所有人都计算一番，真是要累死。”
　　换做是他，无论如何搞不出这么多名堂。
　　这句不怎么算是恭维的话说到宋平常微微一扬眉，慢悠悠的往院外走：“也不尽然，至少，你我非是对立而处，已然是天大的幸事。”
　　他说完江祝在后面就笑了，对这名书生感到着实无奈，他叹口气也跟在后头，无意与屋内避不见客的李来去打招呼。
　　不过，等出了院，江祝还是问出了心底的疑惑：“那么胡小瑶的事，只是你说来试探雷标的？”
　　“胡小瑶肯定是在李来去手里。”
　　宋平常这话说的笃定：“这赵家庄里用膳都是由庄后的厨房安排，只需稍稍打听就可知道李来去近几日的胃口意外的好。”他一个人独居，每日餐食都很定量，如今多照顾一个人就需要多一份口粮，李来去总不能用药草当饭吃。
　　江祝倒是没想到这事情暴露的如此容易：“那岂不是赵家庄内都知道李来去藏了个人？”
　　“未必都知道，但赵齐陆应该是心中有数。”
　　“李来去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还不好说……”宋平常能感觉的出来，李来去似乎很不希望他们滞留在赵家庄。他搞出这么多事，若是就为了维护赵家，未免有些说不过去，而且他抓胡小瑶到底有什么意义？这件事如果跟赵家庄有所瓜葛，他杀人灭口杀显然要省事的多，如今把人藏起来却没有刻意掩饰，李来去这做法，似乎是有意让人知道胡小瑶在他手里。
　　这……
　　是个诱饵！

　　雷标既然要去调查赵齐陆，宋平常他们就静观其变，反正对赵家雷标比他们熟，说不定真能查出什么线索。
　　宋平常感兴趣的，是胡小瑶。
　　第二次夜袭时放的火虽然烧了不止胡家，但明显是冲着胡家去的。如今胡缙的尸体已经被焚成黑焦，胡小瑶很可能知道些什么。
　　不然，李来去也不会费工夫把他留在自己身边了。
　　不过，他们明着上门要人，李来去也不会把人交出来。
　　所以宋平常白天并没有提起胡小瑶的事，他与江祝下午都在自己客房之中休息，直到晚上才由江祝提议晚上小聚一场，赵齐陆吩咐安排酒宴，去请了李来去和雷标，不过想当然李大夫十分干脆的谢绝了。
　　而这顿饭，所有人都醉的很快。
　　先是宋平常借口不胜酒力摇摇晃晃的被下人扶回客房了，紧接着赵齐陆也露出了醉态，江祝和雷标身上都有伤，最后是雷标扶着赵齐陆回房，江祝表示去看看宋平常。
　　虽说是各自怀揣着目的，但台面上每个人还是做的滴水不漏。

　　宋平常回到房里的时候，整个人确实是带着几分醉意的。
　　赵齐陆和雷标都不是蠢人，有些事表面不能做的太过，所以他是真的灌了不少酒才借口回房，下人一路扶着他，推开房门的时候，他险些踉跄栽倒。
　　“宋先生！”下人忙不迭的拖住他：“小心。”
　　将人搀到床边，家仆表示宋平常有需要的话可以高喊，隔壁还有下人在，随时可以过来伺候。
　　醉的站立不稳的主薄只是浅笑了一下点头致谢：“有劳。”
　　随即下人给他带上门，留着宋平常歪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一屋子漫开的全是酒气。
　　藏匿在屋梁上的人静悄悄的端望着床上不断翻来覆去嘀咕的宋平常，眼中闪过一抹兴味。
　　他本来是打算中途如果宋平常回来他就点了对方的穴，没想到这下倒是省了不少力气。
　　又静静的等了有两盏茶的功夫，确认床上的人气息绵长已经睡过去了，房梁上的人才轻声跃下，落地消无声息，映着烛火的侧脸隐隐勾着一抹冷笑。
　　——正是李来去。
　　不同于白日时的慵懒不耐烦，此刻平时不太正经的脸上尽是肃杀的冷意，他一步一步往床边走，并未控制自己的气息，一直走到床边，床上的人还是纹丝不动。
　　借着昏黄微晃的光线，他细细端详着宋平常：“这张脸，总觉得在何处见过……”
　　他知道宋平常是跟在曹文旭身边的主簿，只是他与曹文旭素未谋面，会觉得面熟，实在有些奇怪。
　　但确实是在什么地方，他见过宋平常……
　　只是大概不是类似的光景，所以记忆有些模糊了。此时他仔细的看了半晌，也还是没回想出什么具体的场景。
　　不过，也可能是太不起眼了。
　　这么想着，李来去慢慢站直身子，习惯性的拎起玉璜轻轻晃了一下：“……如果这时候送你一程，你是该谢我我的。”
　　他说完，真的提起掌。
　　窗上映出的人影清楚的看到李来去一掌就这么拍了下去，然后，一切就这么无声无息了。

　　李来去的掌堪堪停在宋平常的头顶。
　　床上原本趴着不动的书生眼睛已经睁开，侧着脸看向他：“江祝并不在屋外，你不需要这么费力。”
　　举着掌的男人挑眉笑了笑：“你就不怕我这一掌真的打下去？”
　　“你若想杀我，从我进屋的时候你就可以下手了。”对着一个他这样的书生还需要花什么时间来谋划，李来去没动手，就是根本不想杀他。
　　“我刚刚确实不想杀你，不过现在，有些改变主意了。”
　　李来去坐在斜对的椅子上，懒洋洋的一靠：“你这吐纳的功夫，是江祝教你的？”
　　“相交多年，总会学得一两手。”
　　“他倒是大方。”
　　宋平常虽然没有半点武功，却能够自如的控制自己的气息节奏，想来必要时就算龟息个一时半刻，也绝非难事。
　　江祝这是把自己的内功法门教给宋平常了。
　　不过这个话题并不是两人目前所关注的事，宋平常坐起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解酒：“李大夫趁着前面晚宴不请自来的到我这里，也不会是来跟我谈心事的吧？”
　　“白天你来找我聊聊，我这也不过是礼尚往来。”李来去歪头靠在一边：“何况，你不是一直有事想问我？”
　　他笑的很笃定，看着宋平常的眼中毫不掩饰那股阴郁。
　　话既然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宋平常也稳稳的坐下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对面的男人扬起眉：“你不是说过，我是李来去。”
　　“李来去当年御诊时就二十有四了，如今数年过去，你怎么看也不似应该的年岁。”
　　“你不知道医者多得是驻颜之法？你若有心，我也可保你二十年后依然貌若少年。”李来去笑着往前凑了一下：“只是诊金你区区一个主薄实在付不起。”
　　宋平常下意识拉开了一些与对方的距离：“那以李大夫之能，将一个成年男子易容成垂暮老翁想必不难了。”
　　这话不是询问，而是断言。
　　但他对面的大夫只是玩味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一时间，他们谁都不再说话。
　　诡异的气氛僵持在两人之中，李来去在心中评估着宋平常到底查出了多少，原本已经有些消散的杀气在不知不觉中，又慢慢的有聚拢之势。
　　然而，他对面的书生还是稳若泰山：“算算时间，前厅的晚宴快要散了，你若不想撞见江祝，也是该走了。”
　　李来去则是摇摇头：“江祝保不住你。”
　　不说他本身就内伤严重，就算没受过伤，江祝一人也难以撼动苍穹。
　　他们两个继续滞留在赵家庄，是自寻死路。
　　主薄先生对这话只是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见他无动于衷，李来去站起来拂过桌面的杯盏，在顷刻间四碎裂开的杯盏残骸中，冷冷瞪着对面端坐不动的人：“宋平常，你我若有对立之日，你下场堪比此杯。”
　　说完，他推门而出。
　　突然灌入室内的冷风吹的桌上烛火狂动，一片凌乱。
　　宋平常看着李来去消失的背影，凝神半天不动一动，直到江祝从外而入，身边带着一个人。
　　“江某幸不辱命。”
　　江祝笑了两声，将身旁的人领进屋。
　　宋平常闻言起身，对着他身边的人比了比旁边的空座：“请坐吧，胡姑娘。”
　　被江祝带来的这人，正是胡缙的女儿，一直消失无踪的胡小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