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羽化翩远萧瑟处（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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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江南，正值初夏，却天色暗沉。
自入夏以来，梅雨已持续大半个月。雨水连绵不绝，原本就汹涌澎湃的玄江得了助力，更加肆无忌惮。传闻浮水平原上几个地势低洼的小镇已经完全被淹，所幸发现及时，加之镇小，才没有造成更大的伤亡。
可雁归城，是拥有十万人的中原第二大城啊……
全城的人们都自发地准备保护这座城池，桐家为首的商业世家首先出力，捐赠了大批钱财；全国有名的匠作师也陆续聚集雁归，忙于加固河堤的设计。落花阁则在江秋水的带领下不再理会所有的江湖事物，专心于防洪的工作中。
雁归现出前所未有的团结，连异族商旅也尽了一份心力，可是——江南郡守并不专心于此，也迟迟不给援助。
下月，是陛下的寿辰，郡守正忙于张罗奇珍异宝，腾不出空对付即将来临的洪灾。何况，郡守早不满意雁归商旅处处不服管教，又贪恋城中财富，巴望雁归在天灾中一蹶不振才好，他便可以名正言顺的为朝廷接收中原三分之一的财富。
这才是大功一件呐！
于是雁归城的防洪工作慢了下来。郡守故意为难，钱财运不出去，木材石料也运不进城，桐染枫携着万民书上官府请愿，反倒被赶了出来。
城里人心惶惶，不少富商已经留下后路，预备发水之前离开。但能走的，毕竟只是少数人……落花阁可以走，桐家可以走，那八成的普通百姓了？
谁去管他们？
“江兄，事到如今，如何是好？”桐染枫近日频繁进出落花阁，年轻俊美的面容却是焦虑不安。
江秋水依然沉着，大概因为他不冷静，就再没有能冷静的人。“染枫，坐。”他慢慢啜了口茶，心思显然不在其上，“阿祁，你的檀珈——能平抑玄水几日？”
檀珈是控制水的灵台，若以冥神朱砂纹相辅，它的力量可以成五倍增幅。
“兄长，开什么玩笑？”他清泉般的声音颇有几分喑哑，想是这几日大范围的使用檀珈，太过疲惫了，“玄水之力岂是区区阿祁可以匹敌？尽我全力，不过对江水加以疏导，近几日雨水稍减，阿祁尚能应付，就怕雨量再增，我便无能为力。”
“辛苦你了。”江秋水不再为难他——阿祁纵为天才，也不过个人之力，他也实在不愿弟弟背负如此沉重的担子。
落花阁主闭目思考对策。桐染枫心下焦急，重重一拳打在楠木桌上，打得木桌一震：“若不是那郡守，咱们的大堤早已完工！当真可恨！”
“染枫，冷静！”江秋水一边喝止了好友打算再来一掌彻底打坏木桌的行为，一边问，“我想……大堤不过一时之计，桐家可有长远对策？”
“父亲尚在商议。日前听说家里派遣了使者去往慕容家、林家和倾月城，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烟州、西水都相隔极远，倾月城更是十万八千里，真不知这使者派出有什么作用！”
“令尊也是好意……出此下策，桐家怕是没法子了吧。”
“抱歉。”桐染枫俊颜一红，颇有几分羞愧之色。
“何必如此？”江秋水摇摇头，“令尊现在也不愿放弃，便是做了最大的努力，雁归会记桐家大恩。”
他偏过头，望着天空的阴霾:“今年梅雨较往年甚不寻常……染枫，请替我争取七日，我与阿祁要去一趟紫辰。”
“紫辰？”
“我？”
两人同时抬眼。
“既然郡守不见我等，我便只好进宫面圣。阿祁与我同去，紫辰不乏术士，可与他们商议有无法子控制水流。”
江阁主决定了什么，就雷厉风行的去办，绝无一丝一毫拖沓：“落花阁请夙离多多照拂，阁中急事交予墨叔便可。劳染枫近几日多费心，不管许以何种好处，定要留下匠作师。桐家所损，灾事平定后，落花阁一并补偿。”
劝阻无用。何况他句句在理，也让人无法劝阻。桐染枫只说“路上小心”，更多却是忙着赶回桐家清点财务——江阁主的嘱咐，没有人敢玩笑对待。
“找到他了么？”
卜卦的男子回头，连笑也是沉静的：“尚未。”
来人一头银发，面色苍白而严峻，眸子在大雪的衬托下显得尤其的黑，黑到极处，反倒带了一丝丝的紫：“他失踪近半年，竟毫无音讯，以你的卜术也无法寻到，当真消失在世上了？”
“不，师父，我可以感觉他尚在人世。”
“很好。尽快找到他，至少要在年终冥神祭之前。”
“是。”
他转身欲走，文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不易察觉的微颤：“师父，不知姐姐……”
“我答应过你，不杀她。我不食言。”
男子明显松了口气：“多谢师父。”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羽化翩远萧瑟处（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