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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未歇银筝抚青梅(四) ...

  •   江秋水急急赶到枫园,只见颓然的刺客倒在一边;天涯与杨夙离却相谈甚欢,看模样并未受伤。
      “阿祁,夙离。”他唤了一声,颇有几丝紧张的情绪也随即放松了下来,“你俩没事吧?”
      “江阁主何必忧心?令弟身怀异术,即使没有夙离,也定能保全落花阁。”紫衣少年笑着,丝毫不肯居功。
      江秋水的目光这才落到弟弟身上。见他一身白衣仍不染纤尘,却在袖口的附近映上几缕血色,不禁皱眉:“手怎么了?”
      天涯侧目看了看,拉起衣袖露出腕上的伤口。那伤口很细很浅,只是渗出几颗血珠,他指尖凝出淡淡的光,轻轻一抚,伤口便消弭了。“方才他用的鬼噬咒,是一种血术,”眼扫过刺客,他慢慢回答,“血术只能靠血术打破。我不得已才破血起咒,用了‘招魂血引’——不碍事,原本就是小伤。”
      江秋水才略一颔首:“今次多亏你们。是我考虑不周,想必阁里人都吓坏了。”
      “阿雪面色苍白,想是吓得不轻。”他淡淡说来,不见过多感情,“嫂嫂倒犹见镇定。”对于他来说,只在家宴见过一面的嫂子侄女显然激发不出他的保护欲,决定出手也不过是基于“江秋祁”的责任。
      身为兄长,对弟弟如此冷淡的叙述却并不呵责,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已经——和他们交过手了,同为术士,可有猜到他们身份。”
      显然对这个问题早有准备,天涯笑笑:“依阿祁猜,是幻水神宫。”
      “哦?何以见得?”虽然在发问,语气几乎毫无怀疑。
      “幻水神宫擅使水术,白虹教擅蛊,中原最大的两个教派各有特征。今日三人,所用不外水术,虽不精妙,但却熟识,也不该是匆忙习成。”他顿了顿,忽又一笑,接道:“是与不是又何妨?兄长只需细细审来便可知晓。”
      江秋水习惯性的勾唇,有点意味深长:“听说——幻水神宫是彼岸花宫的一个分支?”
      “早年如此,后脱离教派自立门户。”
      “怪不得你如此熟悉。”
      “兄长过奖。”
      两兄弟一唱一和,听得杨夙离一头雾水。“听江阁主的意思,似乎祁……离楼曾居于彼岸花宫?”他开口的时候颇有些斟酌。
      “他自小长在那里。”江秋水回答得干脆爽快。
      天涯猛地抬头,不语;夙离却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没什么难以启齿的,阿祁。”他的脸上是真的带上了一丝无奈,好像在规劝不听话的弟弟,“阿祁和我一样出生在西陆,从小身子不好,所以母亲带他去彼岸花宫求医,这一住十几年,他也那么大了。”顿了顿,又说,“前两年我会去西陆,私心里也是为了他。毕竟——母亲过世多年,我也不放心阿祁一人——他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他这话说得七分真带三分假,却哄得杨夙离深信不疑:“离楼有阁主这样的兄长,真实羡煞夙离了。”
      面对如此诚恳的话语,天涯也只得颇有风度的笑笑。

      “何必要说出来?”目送杨夙离远去,天涯也未将目光转回,视线落到地面,就像望着一地碎光发呆。
      江秋水当然清楚他所谓何事:“以你的性子,迟早藏不住。往后有夙离帮忙衬着,也好不露身份。”
      少年低头不语,目光似湖光摇曳。
      “等你懂得什么叫承担了,再承认天涯这个身份——现在,你只需要作好阿祁。”他笑,目光却是苦的,悲悯又悲戚。
      “去歇着吧。”
      天涯用稚嫩的眼回望他,眸中倒映出兄长的影子,却什么也看不懂。

      落花阁的牢房和其他任何的牢狱都不大相同:没有想象中的潮湿、黑暗,也没有刑具以及种种骇人听闻的东西。这是一间宽敞亮堂的房间,光线很足,一面墙上有极大的书柜,上面摆放的多半是修身养性的书。每日有仆婢送来三餐,虽不见得多丰盛,却也都是好菜。若非灵力被制,当真不敢信他们此时此刻正受牢狱之灾。
      自从被关进追花堂,江秋水像是已经遗忘了他们;叶弦偶尔探视,却也只是例行公事,不过一会儿便匆匆离去。
      岸芷触摸着石壁的每一寸,指尖划过石中间隙,不得不感叹这石室看似寻常,却暗藏玄机——石砖黏合毫无缝隙,更加持秘法,不留给他们丝毫可趁之处。
      “神妃……”他转过头,琥珀色的眼有请示之意。
      三人中他受伤最轻,又是唯一的男子,本该是他拿主意的时候,奈何教中男子身份卑微,更何况他区区一介神侍,怎能在仅次教主的神妃面前喧宾夺主。
      “岸芷,歇着吧,你也受伤了。”裹着锦被的汀兰揉揉眉心,一脸倦容。她本是伤得最重——被晶冰针伤着腰际,又仓促间对上叶弦,一条命也去了七八。幸而大夫治得及时,这才保住性命。
      她话语刚落,穆雨睁开眼,一贯的冷嘲热讽:“优柔寡断,何成大事!”
      镜神妃的性格一向利落果断,对神宫忠心耿耿,平日里就和温和的潇湘神妃不对盘,尤其憎恶她和岸芷那点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
      岸芷和汀兰同日入宫,对外宣称是兄妹,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之间绝非兄妹那么简单。偏偏汀兰家在山南影响很大,就是幻水神宫的宫主也不敢明着查探。
      “镜,如今同为阶下之囚,何必计较这些。”她细细说来,便有一种温言细语的静,连带着紧张的氛围也缓和下来。
      穆雨冷哼,依旧闭目养神。岸芷转过身,悄悄向她比划了几个手势,汀兰面色一肃,轻轻摇头。

      万里之外的彼岸花宫。
      “啪”的,袖口落出卦符,男子淡淡的扫了一眼,他在起卦。上坎下兑,水泽,困。捡起再卜,还是一样的卦象。满天星辰落在他的眸子里,清辉依然,却不明晰。他无声的笑:困——你的,我的,还是天下的?
      同此刻。
      夙离拉了叶弦对弈,黑白子纵横,棋盘上杀气腾腾。
      江秋水站在院落一角,足尖一碾挑出浅浅埋藏的玉石。玉石已经发黑了,内部满是裂痕,就像一块勉强拼接起的碎布。他望着它出神。
      天涯在房里抚琴,随心弹出的一曲,山雨欲来。

      柳湘梦柳辞
      年年春啼思柳青,舞罢谢阁绿纱衣。莫知韶华几度迷,银盏飘离北风起。
      今秋有恨未逢时,霜凉叶枯催人远。如歌能早佳期梦,一曲为卿赋诗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未歇银筝抚青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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