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之爱》西兰国度

22、第二十一章

　　李瑛在不断地奔跑，她不知道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着她，她拼命地往前跑。她好累，好想停下来休息，可是她转回头看，之前跑过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深渊，她只能不停地往前跑。突然，她看见前面有一点光，她朝着光线跑去。

　　她看到李思站在那里，她转过身，掉入深渊。她来不及喊叫，身子不停地往下坠。

　　“你怎么了？”刘靖抱住她，他伸出左手拧开台面上的台灯。李瑛的脸上写满了恐慌，她似乎又被噩梦吓醒了。

　　这些天，她几乎每天都在梦中尖叫，醒来总是一身冷汗。刘靖总会在半梦半醒之间被她的尖叫声弄醒，他从她的表情上可以看得出来，她遭遇很恐怖的梦境。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毫不犹豫地抱着她，用他的双手揽着她，让她在梦中感知他的存在，他真想进入她的梦中，看看是什么事情在困扰着她，帮她驱逐噩梦。

　　“又把你弄醒了。”李瑛的声音很嘶哑，她觉得很抱歉。

　　“一样的噩梦？”刘靖起身，他从衣袋中拿出手帕替她擦掉她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

　　李瑛摇了摇头，一声不吭。她伸出手关了灯，将身子侧过床边。

　　刘靖无奈躺在床上，叹气。黑暗中，刘靖紧抓着李瑛的手，他感觉到李瑛的心跳有点异常，他柔声地问道：“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李瑛没有出声，只是闭着眼睛，想要寻求醒来时片刻的宁静。

　　刘靖的心在半空中悬着，他等不到她的答案，他觉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他突然问道：“你是不是害怕和我结婚？”

　　她翻过身子，用力地抱着他，摇了摇头。

　　“那我明天和你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吧。澳洲这边的心理医生资质很高的，可能可以有所帮助。”

　　刘靖用手轻轻地撩着她的长发，继续说道：“你总是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揽上身，什么都不和我说，什么都不让我帮你分担，我总觉得我是多余的，什么都帮不上忙。一个男人，觉得自己最有用的时候，是当他的女人需要帮助的时候。可是，遇到你，我每次都觉得自己很没用。”

　　李瑛一言不发，突然，她松开手，淡然地说道：“要不，我们回国结婚吧。”

　　第二天的时候，刘靖向李旭提出了这个想法。不过李旭不太赞同这个建议，他有点埋怨地说道：“姐夫，你们这么都老夫老妻了，何必非要赶着回去结婚？等李思的病好了，到时我们全家再一起回国办婚礼也不迟的。这一时半会的，李思还在医院里面养着伤，你们在另外一头办喜宴，于情于礼都过不去。”

　　李旭以为这个建议是刘靖提出来的，他不太赞同这个建议主要因为他本身工作比较忙，他无法每天固定抽时间去照顾李思。以李思的脾气，李瑛不在的时候，他断然会拒绝医院的治疗，这样对于他的病起不到任何作用。

　　李旭把他的难处私底下告诉了李瑛，让李瑛劝服刘靖打消现在回国结婚的念头。这让李瑛有点左右为难。一方面，自从求婚事件发生之后，李思对她的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在李思对她说出了“过分”的话之后，她就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不去李思的病房；另一方面，她又不能和刘靖、李旭等人说出想要回国的理由，只能独自黯然伤神。

　　她想不明白，李思怎么可以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如果说，李思是因为气她嫁给刘靖，他大可以明说。但如果事情真的如他所说的，她就应该好好反省自己是如何教育孩子。

　　想到这里，她突然记起，是的，李思确实有和她暗示，他不喜欢刘靖，说他不习惯刘靖的存在，但仅仅基于这个理由而已吗？如果只是这个理由，他大可以不认刘靖为继父。他已经是成年人了，有选择的余地。想到这里，李瑛认为李思和她说的，全都是因为他不喜欢刘靖，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她在李思的病房门口徘徊了好一段时间，一直不敢跨进他的房门。恍惚间，她好像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阵美妙的钢琴曲，声音很小，但是她却听得很清楚，是她很喜欢的一首轻音乐。

　　她踌躇不决地站在门口，看见李思一个人坐轮椅上，叮叮咚咚地在电子琴上弹奏着。

　　一曲毕，他没有转过身，便意味深长地说道：“我知道你来了很久了，现在我有那么可怕吗？”

　　李瑛站在门口没有答话，她不知道这么多天的对峙，那天李思对她说的话语，今天他是否会重提。

　　“我都放下很久了”，他转过身，看着站在门口的李瑛，笑道：“难道你现在还没有放下吗？”

　　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也不肯将脚踏进房间，只是呆呆地站立在门口，面无表情。

　　“你的内心开始动摇了，”李思嘲笑道：“证明你心里真的有我的，你不敢承认。”

　　李瑛的双手不禁一抖。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房间，盯着李思，眼神愈发变得凌厉。她深呼吸，鼓起勇气，想要用大人的口吻好好地教训他一番。

　　可是，当她的眼睛和他的眼睛刚好对视的那一瞬，她内心刚刚提起的那股气焰，早已烟消云散。此刻，她站在李思面前，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想不出有什么话语可以说得出口。

　　半晌，她突然不动声色地打了李思一巴掌。这一巴掌，清脆得犹如玻璃掉在地上发出的声音。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似乎想要用这一巴掌，打醒这个说着“胡话”的儿子，也似乎想要用这一巴掌，清楚地表明她的态度。

　　“我这一巴掌，主要是为了打醒你。那天你和我说的话，我就当你是病人，说着胡话，我既往不咎，当你没说过！”随着这一巴掌的打下，李瑛好像恢复了以往的神态。

　　“我不愿意！”李思顶撞她，怒气地说道：“我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你凭什么把你的思想强加于我的头上，凭什么用你的巴掌堵住我的发言，你凭什么用你的感觉蒙蔽我的感情！”

　　李思的一席话犹如当头一棒打在李瑛身上，她顿然想不到李思会反抗，她呆在原地，一时无话可说。

　　李思从他腿上推开电子琴，奋力地站起身来，可是他的脚还是无法使力，他一站起身便倒了下来。李瑛尚未来得及拦住他，他的头便撞到了轮椅，双腿跪倒在地上。他生气地一把推开轮椅，任由自己在地上没有任何扶持之处。

　　他吃力地单手紧抓着床的边缘，使出浑身解数，想要凭自己的力量站立起来，但是还是再一次摔倒了。

　　不过这一次，李瑛扶住了他，没有让他直接倒在地面上。她一手拉来轮椅，一手搀扶着李思坐上轮椅。李思还是死命地推开轮椅，他不想要任何人的帮助，他只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站立起来和她面对面地争辩。他要为自己的女人争辩，而她也在为自己的儿子争辩。

　　这是他第三次尝试站起来，他的手指甲在用力抓住床的边缘的时候有点变形了，他却浑然不知疼痛，继续咬紧牙关半弯半直地和她站在一起。他不关心他能够忍受什么样的疼痛，他现在在意的是，他在她眼中的尊严。

　　“看到了吗？”李思说话有点接不上气，冷笑道：“即使站立起来有多大的困难，我都会试一试。我试过了，我可以站立起来了，你看，我不站得很好吗？”

　　如他轻轻挪动步子，想要转身给她看一看站立起来的效果。李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李思有继续说道：“如果不试，我怎么知道我何时可以和你站在一起？如果不试，我怎么知道你心里面到底有没有我？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做一个男人看待？”

　　李瑛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李思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她还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沉默着。

　　李思抓着床的边缘，靠近她身边，他怒着说道：“你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李瑛的脸一下子拉长了不少，脸上充满了怒气，她觉得自己不能容忍李思向她提出的这个要求，她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一言不发。

　　李思凑到她身边继续刺激她：“你不会选他的。”

　　李瑛挪过一边，眼睛怒视着他，冲着他喊道：“你错了！我会选他，我这辈子只选他！我非他不嫁！”

　　“那当初你为何要嫁给我父亲！”李思怒视着她，眼中里面窝着一团怒火。在亲爱的女人面前，听着她讲着别人的故事，也许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了。

　　“我嫁不嫁你父亲，与你何干。”李瑛背过他，冷冷地说道。

　　“怎么不与我何干？”李思盯着她的后背，强忍着疼痛说道：“你若不嫁给我父亲，你们就不会生下我，你不生下我，我就不会爱上你。如果你从头至尾一直坚持着非他不嫁，那为何会生下我？”

　　李瑛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沉默。静默了一段时间，李瑛转过身子，看着李思那张痛苦的表情。霎时间，时间好像停止一般，沉默，让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却没有人可以打破这个尴尬的场面。

　　“你选择他还是选择我？”沉默许久之后，李思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作为你的母亲，我选择你；作为他的恋人，我选择他。”李瑛的态度很坚决。

　　“那你不要我了吗？”李思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哀求。

　　“思儿”，看着李思脸上的痛苦表情，李瑛的心一软，柔声说道：“听着，你对我的爱，都是虚幻的，都是凭空想象的，那都是不真实的，都是不现实的。”李瑛的声音越变越低，最后，她凑到李思的耳边，轻声地说道：“等你清醒了之后，你就知道你的话有多么荒谬了。”

　　李思怔怔地看着她，嘴里呢喃着，他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她，低声说道：“不真实的，你怎么可以单凭你的判断就可以认定是不真实的，你有无聆听我的心声，你甚至没有正眼看过我，可是我对你的爱，更甚于那个男人给你的爱。”

　　李瑛站起身，想要离去。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李思还会说出什么其他的疯话。李思一下子瘫在地上，拉着她的手，不肯放开。他哀求道：“我爱你，至始至终，这些年我的脑海中只保留着你的印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李瑛冷冷地答道：“那你去爬山的时候也是为了我吗？是为了让我在这里担惊受怕？每天担心着会随时失去你吗？”

　　李思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拉着她的手，用哀伤的神情祈求她别离去，他哭诉到：“我错了，我不应该惹你伤心，我不应该以这种方式向你证明我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错了，你别不理我，你别嫁给他！”

　　晚上，李旭回到家中告诉李瑛，对于今天李思在医院里面的行为，丹尼斯医生很生气，因为李思没有经过他的同意，便私自站立起来，破坏了他为他固定好的纹路，李思的腿可能还要隔一段更长的时间才可以走动。

　　“姐，你今天过去都和思儿说了什么啊？你就不能阻止他？”李旭回来之后，言词上有点埋怨李瑛。他想不明白，李思向来都会听李瑛的话接受治疗，现在怎么一下子脾气变得如此暴躁。

　　李瑛并没有答话，确切地说，她是，无话可说。现在，她说什么话是正确的？她难道要向李旭说明，李思在病房中对她说的全部话语？还是只是挑选其中一部分？她难道要向李旭说，李思对她说了很多“疯话”？就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至少，在李旭心中，他们两母子，是和睦相处的，这就够了。

　　但是这一切，似乎都瞒不过刘靖的眼睛。他多次尝试想要从李瑛的口中探到相关信息，但是每次一提到李思，李瑛要么沉默，要么说没有心情回答。

　　他总感觉，李瑛两母子，似乎在冷战，但是冷战的缘由，他却无从得知。他很知趣地知道，李思并不太喜欢他这个准继父，所以，他也只会在有第三人的情况下，才去医院看望李思。其他时间，他基本上在帮李旭和丽莎管理生意上的事情。他内心多么期盼，李思的情况可以尽快好起来，让他了却了他的一番心事。

　　想到这里，他看着站在院子里面拿着剪刀修细花枝的李瑛，甜蜜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