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还与美人同》孟小窗

28、东行（8）

　　到底是遇到危险逃走了，还是被人救走了，抑或是最坏的情况—被人捉住了？都没有任何迹象。
　　或许是父女之间心思相通，他总觉得阿零不会就这么平白消失，他细细查看别馆内各个地方时，终于在药房外面一个不甚显眼角落的红砖壁上看到一个印迹，画的是一片木兰花的花瓣，花瓣里画了一个圆圈，分明就是阿零做的标记！
　　他忽然想起阿零还是七八岁时因记不全大兴的文字时说的气话，她说以后如果学不会写她的名字就用画画来代替，花零花零就是一个花瓣里面画一个圈，这个圈就是零的意思。当时他和言玉两人都觉得甚是好笑，不知道为什么零会用圆圈表示，要知道花零这个名字的由来，源自于言玉特别喜欢的一首词中的一句“花自飘零水自流”，而他们的亲亲女儿却稀奇古怪地说零就是圆圈，圆圈就是零，跟他们说他们也不懂什么的，真是想来就好玩。
　　只是他聪明伶俐的女儿，随着她的长大，什么都学得透彻，不止文字，连各种医理，以及最后他教她的异术都学得甚快，大家早已经把小时候的那个玩笑话抛于脑后，没想到今天会突然出现。确确实实是阿零画的无疑，说明她还活着，难道是逃离了？
　　与此同时，花铭也在别馆后的小径发现了有人刚刚踩过离去的痕迹。他和花铭二话不说迅疾按图索骥，但还是去晚了一步，阿零和她身边的同伴被敌方围攻多时，而阿零武功低微，仅有秘术算是擅长，她正在用笛音控制敌人的心神，而且已是心力衰竭到极致，而她自己完全没有发觉。他还未到跟前，已经抽出洞箫以箫音相助，花铭轻功了得已经飞身上前迎面接住对方黑衣人偷袭阿零的飞镖。
　　阿零因突见他和花铭，心劲儿骤然松懈导致晕厥，在她细弱白影倒下的一刹那，他还离她甚远，只觉心里如暴雨突至，心里已是雨打风吹遍。他心里的理智几乎要被自责淹没，若不是在探过阿零的心脉后发现女儿没有大碍，他几乎要杀人。要知道十几年来，他远离庙堂和江湖的争斗过平静的生活就是为了避免杀戮，减少自身罪孽。但是前提是人不犯他。
　　因想到这个，他们一救到阿零就立即起身离开，不愿搀和进任何争斗，不管阿零救的这群人是谁。但是未料到，他刚一踱步，背后就已经有人唤他出声，分明就是以一种熟稔的语调出口：“花师父。”
　　师父。师父。
　　当今世界他收过的徒弟屈指可数，除却现在身边的花铭，就只有另外三人，而那三人恰恰年龄相仿，而且身份尊贵至极，就是当朝排行前三的皇子殿下。
　　果然如他所料，真的是故人。
　　只是，十五年不见，恩怨已散，他为了隐藏踪迹付出了很多努力，并不想因为今日溃于一时，因此他领着花铭就当没有听到唤声继续踱步。却不妨，昔日幼弱徒弟如今气焰已盛，一句沧波玉璧堪堪刹住他的脚步。
　　说起沧波玉璧，花沾这会儿抬头无意识地望了一望窗外东边的方向，在那东海之滨，离这里千里之遥的东海潮涌处有一方岛屿，那是他的生养之所。想来已经十几年未曾归去，不知岛上的竹楼旧居是否还完好？清水洞，观澜亭。。。否还是那么清爽宜人？
　　其实，这也一直是他心头十几年来的一件憾事。自从十五年前，他带言玉离开京城，为防别人找寻到他们的踪迹，他就未再回沧波岛。自然亦不知沧波玉璧的隐秘之所已经被人知晓，玉璧已被盗出。想到此，花沾默默叹了口气。
　　怀里的言玉感受到他慨叹的心绪，抬起头望他，见他温润面容上无奈与了然相交，不禁开口问道：“在想什么？还在想前几天的事吗？”
　　花沾闻声，把目光从窗外收回，半晌才点头道：“是啊。初遇两位殿下，不想却是以物事相挟。”
　　言玉闻言，不禁轻抿了下嘴角，清冷一笑道：“他们都以为只要拿到玉璧，你就会妥协。这么多年了，心思竟然一点都没变。上传下至，殿下们倒是颇有当朝皇室之风。”
　　花沾轻轻一笑打趣她：“本就皇室，风格当然相似。”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深思道：“当日你没有见到太子殿下不知道，他如今已不像小时候那样瘦瘦弱弱，倒是令我惊诧少许。”
　　言玉奇怪：“哦？如何？”
　　花沾脑海里闪过当日竹林深处那一抹墨色身影，不禁叹道：“龙章凤姿，气宇轩昂。谈话时威仪庄重，丰采卓然，已初具帝王之象。”
　　言玉轻轻一叹：“苏淑妃那样的气质品貌，她的儿子想来自然也不俗，况自小便受荣宠立为太子，受皇上亲自教育，帝王资质想来确实异于旁人。只是。。。”她摇摇头，又是一叹道：“这孩子自小也算是受尽了磨难，皇后为了二殿下怎么会放过他，他能够健康地活下来也算是奇迹。”
　　花沾出声点拨她：“这次奉旨带兵边关迎战的就是二殿下，二殿下还未出现在边关，太子倒先行了一步，只是好巧不巧地偏偏又中了袭击，你说这其中有何弯绕？”
　　他这一说，言玉心思灵巧，早已会出他话里行间的意思，不禁摇摇头道：“你幸亏早早离开这些争斗，要不然真是永无安宁之日。”
　　花沾眉间晃过一丝无奈的笑容，不语。
　　言玉倒是又道：“不过，沧波玉璧现在被太子拿在手里，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这，花沾这才抬手轻轻一摇，出声安慰她道：“这个不必担忧。江湖中人口口相传沧波岛镇岛之宝沧波玉璧如何如何，太子殿下以为奇货可居，其实不然。传说只是传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玉璧里面是否有治国经纬武林秘籍，是否有异能之术，只有我知道。而对我这个岛主而言，玉璧流失别处，只是一种遗憾，而不会成为一种要挟。看吧，世事变化，因缘定向，玉璧终会回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