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洛》陆之洛

2、这些年，那些事

　　陆一明出院之后还不思悔改，反而越挫越勇，整夜整夜的不回家，我坐在那个简陋的小沙发里，披上一个薄薄的毛毯等他，通常醒来时，家里也只有我一个人，忍不住叹一口气，一明，还是没有回来。我没有再去找过他，高二下学期了，学习任务比较重，我跟他说有事打我电话，不要怪我恨，我没有办法。
　　那个小小的出租房里鲜有人气，一明不在，我也不想回去了，不过是晚上坐在那里等他回来罢了。这样房间反而空出来了，一年多的时间，寒暑假我们不回家，我会在假期去帮人发传单，到饭馆洗碗，我一年满16了，用这种方法来打发掉那些空白的时间也不错。一明偶尔回来，跟我打个照面，话也不讲，等我从厨房出来问他想吃什么时，他已经不见了，他变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侠。我把饭插上电，端了碟腌菜就着吃饭。一个人的饭吃的异常清冷，一明从来没打过我的电话，我只是每天打电话叫他吃饭、穿衣、吃药。通常他都待我说完，“啪”地挂断电话，我甚至觉得每天打电话就是为了听他“啪”的那声，说明他没事，他还好。
　　我不敢说很好，因为在那次事情之后，每个人都不好，我、一明、还有齐瑞。他跟我见面时道了歉，说自己说的太直接了，我觉得好笑，也觉得无可厚非，就原谅他了。我是一个聪明的人，同时我也是一个17岁的高中女生。
　　作为学生会主席的齐瑞每天有忙不完的事儿，经常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我关心他，替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冬天为他打一条围巾、买双手套，本来打了一双的，太丑了，搁在床头柜子里。
　　其实我打了两条围巾，买了两双手套的，另一套放在家里，一明，还没回来。
　　齐瑶，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知博得多少人的喜爱，她总是亲切的叫我“一佳姐，一佳姐”齐瑞会怕怕她的脑袋，我其实挺喜欢小瑶的，只是每次齐瑞他们两个，会让我想到一些事情，不禁悲从中来。齐瑞会搂搂我的肩，用眼神鼓励我，齐瑶会知趣的转过头去，我靠在齐瑞的怀里想一明。
　　一明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我裹着小毯子窝在沙发里，他开门时吓了我一跳，他站在那里，我转过头看他。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你相信吗？我看得到他，他也看得到我。
　　这小子皮肤真好，上次打架的痕迹一点没留下，反而看起来比以前好，不由得伸手去摸脸上那个突起的地方。很多年了，还没有消下去，虽然现在看得不清楚了，粉红的小肉团却还是固执的在这里驻扎。
　　关于它，有一段事情。前面我说过，陆建国嗜赌，有一星期没在凳子上挪过的记录。有次他输的一塌糊涂，回家把家具砸得“砰砰”响，狠狠地抽烟，客厅里被他的烟蒂铺满。他让我去楼下买包烟，七岁的我把烟递给他。“啪！”他一巴掌扇过来，我摔倒在地上，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一明被奶奶抱在怀里，他睁大了眼睛，里面充满了恐惧。
　　“一明，不要看。”我扑过去把他抱进房间里，奶奶也站起来颤巍巍的摸回屋子，她的眼睛一直不好。陆建国，这个魔鬼，他冲过来，抓着我的头往墙上撞，“咚咚咚”当时我的耳朵里充斥着这种声音，意识就这么模糊下来，你不会知道，陆建国在桌子旁边坐下来，仿佛没事人一样抽烟。一瞬间，只要一瞬间，他像一头疯狮，把墙脚倒着的我用烟头烫醒。你知道，那样的疼痛对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来说是多么撕心裂肺。他边用力把烟头摁在我颧骨，脸上还带着愉快的笑，我哭得很大声，他用手捂住我的嘴，把我抱到餐桌上，当他拿着刀从厨房出来时，我想逃，却被他拦在门口，一脸狞笑得朝我逼来，我怕死了，很难想象如果当时妈妈没有回来，门没有被打开，而使他的刀刺错了位置，插在自己的手臂上，假如。。。。。。。我不敢想象。。。。。。
　　“啪”一明打开了灯，我的手还停在脸上，眼神空洞的盯着前方，他愣了一下，“那个伤疤”他在心里这样说。
　　这一次他没有很快走，洗完澡坐在我旁边，我把头枕在他腿上，像以前那样，他轻轻抚我的秀发，渐渐地我合上了双眼，可是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多年的梦魇又回来了，双手紧紧抓住一明的手，全身高度紧张。

　　第一次做饭差点被电触，滚烫的水浇在手上，鲜亮的大水泡耀武扬威，第一次做饭，狼狈不堪；手上的刀伤总是不间断。还有，奶奶没有眼神的摸我的头，满脸慈爱，还有一明，这个从小就讨人喜欢的漂亮男孩，六岁以前全家也曾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妈妈秀长的辫子总是一丝不苟，脸上的笑容幸福而甜蜜；但是这一切都被那个叫冯素的女人总结了。当她妖娆地出现在我爸身边，他就这么被她吸引。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好，脸没有妈妈漂亮，还经常化浓妆，身材没有我妈好，学历没有我妈高，素质更是低劣。事实是，我爸的眼光就被这么个劣品吸引。
　　我妈哭，她闹，她还傻傻的跟奶奶哭诉，她们都是傻瓜，如果他还能被劝回来，他还是那个陆建国吗？
　　后来我妈破罐破摔，陆建国出去赌，她也跟小区里那些三姑六婶一起搓麻将，家务不做，饭也不做了，对家里一切都不管不顾，一明三岁时发高烧，是我跟奶奶一起背着去的，当时我妈郑秀娟就坐在客厅里，我把门关上时，听见她说：“和了和了，哈哈。。。”我关上了门，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为他们掉眼泪。
　　其实我不知道，郑秀娟那把牌诈和了，掏钱时她眼睛都没眨。
　　记忆如洪水猛兽侵蚀我的身体，全身湿透的醒来时，吓了我一跳，原来我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一明，又不见了。我抱着被子哭，眼泪不可抑制。

　　我疯狂的在大街上跑，一明，一明，我要找到他，从一个乖巧懂事的男孩变成想在这个样子，都是我的错。如果当初不是我为了逃离那个肮脏的地方而来到高中就不回去，如果当初不是我把他忽视了没把他带走，他不会这样。你不会想到一个每天都是我牵着回家的小男孩，变成这个终日酗酒，打架斗殴的混混。这是我的错，我一定要找到他，一明。
　　当我站在陆一明面前，沸腾的血液瞬间凝结，脸色煞白，桌上的色子和七零八落的扑克戳我的眼睛。
　　他站到我面前，用身体挡住那些东西。
　　“你，学了赌博。”我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你回去。”他低沉着跟我说。
　　我看了一眼他面无表情的脸，呼吸困难。
　　走在大街上，我如同行尸走肉。我的灵魂，我的心，不知被我抛到哪了，当我看到电话上齐瑞的名字跳出来时，突然很想哭。
　　齐瑞来接我，坐上他温暖的车内，我看到了一只唇彩，那不是小瑶的，而我从来没东西落下过。
　　我只让齐瑞送我到楼下，我看到了他欲言又止的摸样，转身踏上了台阶。关上门之后我沿着冰冷的墙壁滑下。此刻思想对我来说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那个色盅，扑克牌，还有那些该死的东西，我又一次干呕起来，眼泪不可抑制的往下掉，口里流出的液体拉出长长的丝。这种感觉太难受了，胸腔像要裂开一样。
　　好累啊，冰冷的地面也有了一点温度了，不得不站起来，看着地面上的一摊污迹，觉得恶心。换洗了衣服回到小沙发上，手机响起来，屏幕上闪出小瑶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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