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妆之下底片之上》林谦

15、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对了，你来这里……其实不是为了外摄吧。”一坨红豆糕下肚，何书突然问。

　　齐泓羽考虑了一下，才确定这个问题可以回答：“既然被你发现了，那就必然不是。”

　　“你是坏人吗？”又回到了这个蠢问题。

　　“那我是不是应该把你杀人灭口？”齐泓羽挑眉：“你可是看到了很多不该看的。”

　　“唔……”何书居然真的认真思考起来：“按照少年漫画的规律来看，如果你是邪恶反派，就一定会把我灭口；”他朝自己脑门比了个开枪的动作：“如果你是温情的反派……嗯……就应该收我为队友！”

　　“……”为什么只有邪恶反派和温情反派可以选择啊。齐泓羽觉得这话的槽点简直数也数不清。这小子，敢情一直就不把他当好人么？

　　何书似乎来了精神：“一定是这样，你这家伙，所有的长相身高啊，优等生啊，摄影师啊，身份都是伪装的！你一定是某个犯罪集团里的高智商的手下！没错，一定是这样！”

　　“……”为什么是高智商的手下，智商高的人难道不是首领么。

　　“然后，你在一次邪恶的交易计划中，因为本少年的意外干扰，而被邪恶的交易对手怀疑。”何书脸上浮现出漫画主角一般的豪迈：“你被本少年的正义所感动，决定改邪归正并成了我的队友！”

　　“……”改邪归正不久说明要领便当了么，这小子到底是有多蠢还是多恨自己啊，齐泓羽感到无奈。

　　此时已经凌晨两点，经过刚才的危机，本就已经疲累不堪的齐泓羽实在是没了一点精神，更别说还得一只手把晕血的何书抱上床，再收拾满屋子的残局了。

　　没想到对方还真来狠的。齐泓羽抬起右手，没一会儿功夫，缠在上面的毛巾已经被浸透了。

　　说不定刚才那一瞬间，对方不是打算警告，而是真的想一枪毙了自己。

　　齐泓羽叹气，心想果然是低估了这档事的危险性，同时陷入了自我责备中。他心想不该一时恶作剧心理将自己住的地方指给何书，也没料到何书会提着礼物来找他，一想到天亮之后警察来了又会一场麻烦，他就头痛不已。

　　何书倒没察觉任何异样，依旧在那里喋喋不休：“呐，大反派，你是不是枪法很准？”

　　“别吵了。”齐泓羽想息事宁人，扯过一条毯子盖在身上躺下，“好累，我想睡觉。”

　　“告诉我嘛。”

　　“我怎么可能会那种事情。”齐泓羽原想出手狠狠弹他一记，伸出右手才想起手上缠着沾血的毛巾。

　　有些丧气，他伸手关了床头的台灯，和衣躺下。“睡吧。”他疲乏道：“床上还有条毯子，宽度够你躺的。”

　　何书没回应，一直悉悉索索的，像是老鼠在窜来窜去。齐泓羽心烦，正要转过身去，右手却被抓住了。

　　“疼吗？”何书小声问，不等对方回答，他又自言自语道：“一定很疼……”

　　齐泓羽刚想训斥他，手腕突然碰上柔滑的触感。何书已经小心翼翼地搂着他的胳膊，把他的手抱在怀里。屋子里很黑，虽然看不见，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何书在慢慢挪过来，靠在他身边。

　　“盖你自己的毯子去。”感觉到何书挤进了自己的毯子，齐泓羽一脸厌烦，“床这么大别和我挤在一起……你想做什么？”感觉到何书的一只手摸到自己的睡衣里，他突然警觉。

　　何书不理会他的冷淡态度：“大反派，你逞什么强。”一只手摸到对方的肩膀：“一晚上流这么多血，半边身子都凉了……万一明天死了怎么办。”

　　被他说中了，齐泓羽有些郁闷，一晚上几乎没止住血几乎用掉所有毛巾，现在右半边身体都处于感觉迟钝的状态。但是何书就这样靠在他身旁，一只手扯着他的睡衣，让他感到无比别扭：“不许乱摸。”

　　何书意外地听话，小心地把他的伤手揽在怀里，另一只胳膊浅浅地圈着他的肩膀，像是要给他温暖似的进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第二天何书被什么动静吵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小齐同学，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陌生人的声音，何书慢慢醒过来，一睁眼，就被吓个半死。

　　眼前出现的是一副明晃晃的手铐，何书刚伸出手揉眼睛，就感觉手腕上一凉，伴随“咔”的一声。

　　“虽然今天的任务不是扫黄，但是……”坐在床边的身影站起身，慢慢说道：“小齐啊，你带着任务还不忘快活，大白天的在宾馆随便进行这种同床共枕的活动实在是太……”

　　“都说了这是误会。”齐泓羽也似乎是刚醒的样子，头发凌乱睡衣不整，脸上全是郁闷：“林警官，您好歹正经一点。”

　　何书终于清醒过来了，他从毯子里挣脱出来，先是瞪着自己手上的手铐，又瞪着面前这个被齐泓羽称作“林警官”的人。

　　这人看起来非常年轻，比齐泓羽大不了几岁，身高也和齐泓羽相仿，肤色白皙却不显瘦弱，戴着一副眼镜，一副斯文样子。身上的黑色警服贴身笔挺，整个人看起来挺拔修长，唯一突兀的就是臂章上的“刑警”二字，以及那带着诡异笑意的眼睛。

　　何书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刑警，但是对方眼睛里那看起来温柔的笑意总让他感到一股寒意。

　　“呵呵……”林警官看何书一副惊恐而戒备的样子，反而显得很愉悦：“看来，我似乎吓坏了你的学弟？嗯？”这话明显是冲着齐泓羽。“小齐，你从哪里找来这么可爱的小男生的？”

　　何书一听到“可爱”二字，本能地缩了一下，而齐泓羽对这样的戏谑选择无视。他下床换上衬衣，将放在柜子里的另一摞材料连同相机中的存储卡一并取了出来。递到林警官面前：“最近的取证……大概就是这些，不知道是不是足够充足，昨天……”

　　“完成的还算不错……你遇到麻烦了吧。”警官也收起不正经，接过那些材料仔细研究，“昨天那个交易人朝你开枪了？”说着他的目光停留在墙上那两个弹孔上。“你确定自己只是伤到了手？弹壳找到了吗？”

　　齐泓羽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弹壳被带走了。”

　　“不要紧。”林警官显得很愉快，“没有弹壳我照样查得出来，正好又是一条证据。不过……”他的目光落在齐泓羽那血迹斑斑的右手上：“小齐啊，你确定……”

　　“在达成目的之前我不会放弃的。”齐泓羽突然坚定道：“所以林警官你什么也不必说了。”

　　“呵呵呵呵……”警官毫无预兆地笑起来：“凭我对你的了解，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决心？何况我和老齐也相熟好几年了，对你的能力，我有信心。”

　　齐泓羽松了口气：“谢谢您。”

　　“但是。”警官话音一转，突然严肃起来，“任何任务中不得有外人卷入，你应当是知道的。所以——”他走向惊恐的何书，一只手勾起对方双手间的手铐，“以防万一，我需要把他带回局里审查，防止他有任何可能泄露机密。”

　　“别……”齐泓羽脸上第一次闪现出惊慌：“他是我的同学，无意中撞进来的，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联。”

　　“你保证？”林警官眯起眼睛。

　　“我保证。”齐泓羽郑重地说。他心想光是昨天晚上何书就已经吓成那样了，如果真把他关到警察局里，他还不得哭死。

　　斟酌片刻后，林警官掏出钥匙，咔嚓一声打开了何书的手铐。“我暂且相信一次，但是。”他晃晃指尖上的手铐：“下次再出意外——不管是别人还是你，我就不得不取消你的资格了。”说罢他微微一笑：“否则我可是没法向老齐交代。”

　　“是。”齐泓羽点头，目送对方出门。

　　戴着眼镜的警官穿上大衣走到门口，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折回来，将公文包里的东西交到齐泓羽手中：“这是因公负伤的证明，拿着这个去我说的医院，就不会有人问你受枪伤的原因了。自己多保重。”

　　齐泓羽接过，郑重道谢。

　　“另外，别勉强自己。”林警官道：“如果觉得没有把握或者危险，及时找我。如果昨晚我在，你肯定不会受伤。”

　　说罢他又瞥了一眼缩在床上的何书，像是要用目光把对方身上唯一的一件衬衣也剥掉似的。

　　齐泓羽目送他出门，而何书早就在床头缩成一个球，不停发抖。

　　“——没什么可怕的。”齐泓羽见状走过来，试图安慰他：“林警官虽然性格有些古怪，但是人不错。”

　　“他他他……他看我的眼神……”何书忍不住发抖：“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是我参加的任务的负责人。”齐泓羽简要地解释：“虽然看起来很斯文，但是是个格斗技和枪法都很出色的刑警，我的空手道也是他教的。”

　　果然，何书早就觉得按照齐泓羽的身手，一定练过什么。“他是你师父？”

　　“只是老师而已，哪里这么二次元。”齐泓羽叹气，“真是的……你怎么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