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妆之下底片之上》林谦

12、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这里的积分是抛物线，不是矩形的。”

　　“嗯……”盯着笔尖在纸面上滑动。

　　“这里应当计算在y轴上的投影，不是x轴……”

　　“诶……”握笔的手离笔尖的距离恰好。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身旁的声音突然提高，把何书一惊，回过神来。

　　“诶诶……那个……”

　　“刚才讲的三道题，听懂了没有？”齐泓羽推推眼镜。“如果哪里不明白，就直接说出来。”

　　何书闷了半晌，才小声道：“你的手挺好看的。”

　　“——哈？”

　　“啊没什么没什么！”何书忙摆手，脸上一阵热气。

　　他可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手控，更不想承认刚才一个小时自己就只是在盯着对方握着笔的手看。已经在智商这种问题上遭到了严重的鄙视，他绝对不想再被当成什么糟糕的家伙。“还是接着讲后面的题吧。”

　　“你确定前面的已经听懂了？”手的主人似乎对他的反应很不满意，“数学需要逻辑，如果前面的不懂，后面也不容易明白……”

　　“我知道……”何书叹气，索性趴在桌子上，他怎么好意思承认自己根本就没听过课，更别说做题了。

　　“我要回去了。”见他好久才这么点反应，齐泓羽合上书交还给他，起身推开椅子，略微恼火的样子。

　　“诶诶？”何书心想着这讲的好好的怎么就走了，心想一定是因为对方嫌他太笨又不认真听。“那我怎么办……”

　　不知不觉软下来的语气，加上一脸恳求的表情，简直是难得一见的诚意。

　　齐泓羽站在原地，目光从眼镜后面俯视了他三秒。突然伸出手，朝着何书的脑门上狠狠弹了一记。

　　“明天下午一点，还是这里，我把整本书从头到尾给你讲一遍。”话音还未落，人已经走了，像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似的。

　　何书揉揉脑门，伸了个懒腰。

　　窗外的天色依旧阴沉，桌上空掉的红茶罐子还冒着微微热气。

　　第二天，何书不敢再马虎。他熬夜把整本书勉强扫完，虽然几乎没看懂。

　　二次元也不想刷了，反正现在满屏幕都是对他的中伤和嘲笑。何书很难得地把手机和电脑放在一边，一边吃梅子干一边翻数学辅导。时钟刚过十二点，他便囫囵吞了几口饭，往图书馆跑去。

　　一点钟齐泓羽准时进了阅览室，看到趴着睡着的何书以及满桌子的演算纸，忍不住皱起眉。

　　“穿这么少在这里睡会感冒。”把相机包放在一旁，伸出手对着何书的脑门上弹了一记。“醒醒，开始上课了。”

　　“好……”趴着的人立刻清醒过来，规规矩矩地坐好，完全不是昨天那副懒散样子。

　　就这样过去了四天，这天中午，何书照例扒了几口饭，穿上外套要出门。

　　“儿子啊，最近几天是怎么了？”何书妈妈从厨房里出来，一边解围裙一边问道：“也不赖床也不打游戏，突然去图书馆爱学习了呢？”

　　“哦有个很厉害的同学正好来这里，就顺便帮我辅导功课。”何书忙着系鞋带，头也不抬。

　　“喔喔，既然人家大老远来这里还辅导你功课，有空记得请他来家里吃顿饭……”

　　何书没听完妈妈的话，在他看来，把齐泓羽那种家伙带到家里吃饭，简直不科学。

　　虽然对齐泓羽没有太多好感，但是何书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厉害。花了三天时间，对方就已经很通透地把整本高数书给他讲了个遍，效率之高让何书忍不住开始鄙视自己学校的教授。按照这个情况来看，开学补考至少这一门课是稳拿了，但是还有六门课悬着呢——

　　对了，他还不知道这家伙会在这里待多久，如果能待得久一点，顺便帮自己把其他的科目也过一遍，就真的赚到了。

　　可是马上就要过年了啊，他也会回家过年吧。

　　何书又开始打起小算盘，心想怎么才能让齐泓羽在这里待久一点。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今天的补习结束后，何书直接问。

　　齐泓羽一边收拾书，一边冷淡道：“机票是21号。”

　　21号，看来还有时间搞定几门课，何书掰着手指头算，心里忍不住欢呼，他的补考有救了。

　　等等，21号？他终于发现哪里不对。

　　“你年初三才走？”或者说，“你留在这里过新年？”

　　齐泓羽把书摞回书架，淡淡地“嗯”了一声。

　　“可是。”何书忍不住疑惑，“你不需要回家过年……和家人团聚什么的吗？”

　　对方似乎没有听到他的问题，自顾背上包，道：“下雪了。”

　　何书看向窗外，果真又下雪了。

　　“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等等。”何书不知哪里来的冲动，伸手拉住他，“我陪你走一段罢。”

　　气氛变得有些怪异，齐泓羽走在前面一言不发，何书缩着脖子跟在后面，一边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他从来没见过齐泓羽有这种样子，与之前那种或藐视或嘲讽或强势的表情完全不同的，既不是悲伤也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强烈的淡漠感。从内而外透出的拒绝的气场，拒人千里之外。

　　仿佛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整个世界都淡薄得让他厌恶似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个情况，何书胡乱猜想着，难道说是自己刚才的问题惹到他生气了？两人走到一个十字岔路，齐泓羽往右一拐，何书见状也跟了过去。

　　“我要回宾馆，你跟来做什么。”齐泓羽脸上又浮现出嘲讽与拒绝混杂的表情，“难道说你还想再被我揍一顿关上几天？”

　　尽管被一下戳到了糟糕的记忆，但何书还是强装镇定道：“我就住在这附近，打架的话，主场我可不一定输呢。”

　　对方闻言笑了一下，看了何书一眼，突然说：“你先站在这里不要动。”

　　何书摸不着头脑，看着齐泓羽快步走到几米开外，拿出相机飞快地咔嚓一声，又快速地走回来。

　　“你拍了什么？”何书伸过头去想要看，但照相机已经被先一步收了起来。“没什么。”对方重又回复到起初的淡漠表情，指着不远处的一幢商务酒店道：“我住在那里。”

　　何书点点头，却没有再跟过去，两人简单道了声再见，齐泓羽便消失在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