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妆之下底片之上》林谦

11、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随着新年的临近，许多城市这才迎来入冬的第一场雪。全国气温罕见地急转直下，就连何书居住的这座偏南的城市也一样。

　　南方城市没有暖气，屋外又湿又冷，他只得窝在家里，抱着热水袋，郁闷地宅着。

　　如果和自己的心情恶劣程度一比，外面的恶劣天气简直是战斗力只有5的渣渣。这天一早，何书刚拿起遥控器，还没打开电视，就被爸爸一顿数落。

　　至于为什么会得到这种恶劣待遇，何书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啊。

　　自从那天很豪迈地无视掉了王蘑菇的提醒，何书就踏上了一条悲剧不归路：不光干脆地挂掉了高数，还挂掉了后续的多数课程，这个学期及格的课程，就只有可怜的体育和英语而已。

　　从大一开始成绩单就一路飘红，可不是个好现象。要毕业必须修够足够的学分，而何书这一个学期的战绩，就已经让他飘荡在留级的边缘了。

　　回家前一天，辅导员专门把何书召唤到办公室语重心长地教导一番，还一脸痛心地告诉他，如果开学的几门补考不能通过的话，他这一学年铁定要留级了。

　　卧槽，留级。何书不敢想象这种恐怖的景象，他才大一，可不想就这样再蹲一年被学弟学妹们嘲笑。

　　原想至少在家里安静地度过假期，可是一进家门看到爹妈脸上失望的表情，才发觉成绩单早就先自己一步，回家通风报信了。

　　忍不住诅咒这个没人性的学校，好端端的寄什么成绩单啊。

　　诅咒归诅咒，现实还是不得不面对的。何书叹了口气，拿出手机想在二次元找点安慰。

　　学期末的时候扛着挂科的悲痛拍了最后一套内景，昨天才修好放出来，算是半商业性质的棚拍。何书对那个新番并没有任何感觉，也没怎么看过，但是拗不过社团朋友要求，也就去拍了。

　　以自己的长相，拍出好看的片子，就算不还原，也绝对难看不到哪里去。何书打开推特，准备接受像往常一样的刷屏。

　　前面几条还都是疯狂赞誉的，可是在被几个同时COSER和后期的圈内人转发之后，评论就渐渐变味了。

　　“——大大不愧是大大啊，要求还真是高呢。”

　　“——干脆画张脸吧233333”

　　“——这已经是大触作品了哟呵呵呵。”

　　“——无论出什么都是神还原啊就算是素颜也是如此呢啊哈哈。”

　　“——喂你们小点声啊，不然大大的脑残粉会烧死我们的。”

　　怎么回事？何书皱起眉，他打开一条转发的推特，点开下面的评论列表，看到对方的评论记录。

　　“——不好好化妆也不看原著，光以为长得好看就能还原吗？”

　　“——而且表情完全不对啊，XX明明这么攻，怎么一脸娘受样子！”

　　“——这已经是不认真到了一定程度了啊，据说是本地的名人，女粉丝一打一打的。”

　　“——哎，现在的COS已经完全变成卖长相了啊。”

　　更有的人直接把批评的评论留在了他的主页上。他不服气地回了一句，又遭到疯狂转发。

　　“——快看，这个大大的玻璃心真伤不起！！”

　　嘲笑接踵而至。

　　看到这里，何书再也忍不住了，扔掉手机，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推开家门跑了出去。

　　街上的冷风呼呼地吹，何书的心里也冷的像冰。

　　他也没想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天去拍摄的时候，因为橙子已经放假回家，所以化妆师是影楼里临时找的，技术也就不敢恭维，原片效果也打了折扣。可是还有后期啊，不是都说后期可以拯救片子么。

　　可是也就是因为后期下手太狠，直接在原片上把他崩坏的妆硬是重新画了一遍。效果不算太差但是也有了明显手绘痕迹，圈外的人还好，同混COS圈的人，多少都能看出来。

　　至于表情动作，何书承认他压根没看过这个新番，对于人物的理解仅限于名字和长相。

　　可是这明明不是他的错啊！他又不会化妆，拍这个也是因为别人的要求，为什么那些批评和嘲笑都要冲着他来呢！

　　何书觉得委屈。

　　昨夜下过小雪，半积半融，在地上形成一层薄冰。何书漫无目的地沿着人行道的边上走着，一路上滑了好几跤。

　　不想回家被爸妈念叨，也不想在街上挨冻。何书摸了摸口袋，出来得太急，连钱包都没带，只穿了件薄外衣。

　　走过几幢写字楼，他冷得实在不行，又没有钱，进不了咖啡店避寒，正在为难时，看到街角的图书馆。

　　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去过的市立图书馆，现在倒成了个不错的避风港。

　　何书没多想，赶紧跑了进去。

　　临近新年，图书馆里几乎没有人。何书游走在一排排书架之间，享受着难道的安静。

　　书架旁的阅览室都是空桌子，他突发奇想，打算在这里复习功课，毕竟六七门补考压在头上，任是想玩也没有心情。

　　由于是社会图书馆，馆藏也就多偏向于人们喜欢的小说文学以及科普杂志。公用计算机出了故障，何书花了很长时间，才在社科书室和科学书室的交界处找到了自己的几门课的课本。

　　搬着一摞书走在书架间有些吃力，何书想在一排纪实摄影书架之间抄近道，却发现过道里站着个人，靠着书架读书正认真。

　　“抱歉，可以让我过去……”何书走进压低声音问道。

　　读书人闻声抬起头。黑框眼镜摘下一半。“可以。”

　　“你……怎么有点熟……诶？”刚听到声音还没什么，但是那副眼镜彻底唤起了何书的记忆。虽然半个学期没见，但是这种强烈的印象只要一次就会深深印在脑海里。

　　明明是大学走读生的齐泓羽，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自己家乡的图书馆里。

　　齐泓羽也是一愣，随即礼貌地让开，示意何书走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何书无聊的好奇心被激起，“你不是家住在X市吗？”

　　“假期出来外摄。”

　　“外摄的话，不是应该去户外吗？”何书觉得这个理由没有说服力，“哪有大老远跑来图书馆的。”

　　“原来想冬天来南方拍些绿色景物。”齐泓羽嫌恶地看向窗外，“没想到这里也下雪了，还总是阴天，机票不好改签，只能在图书馆看书。”

　　何书心想这人还真是个书呆子，便也不再理他，抱着书想要挤过去。

　　“你这学期挂了几科？”刚找好座位，对方冷不丁地问道。

　　这话戳中了何书的痛处，他正想反讽一下对方，抬头瞥见齐泓羽裤兜里夹着的钢笔。

　　笔杆上印了J大的校徽，旁边有“优秀学生”的字样。

　　在学霸面前，作为渣渣的何书连句话也说不出了。

　　时间在阅览室里安静地流逝。

　　何书看了两个小时的课本，却只看懂了前言部分，里面晦涩的语言让他苦不堪言，心里大喊着想投降。

　　期间不时地瞥向那排书架间，戴着眼镜的学霸只是靠在那里安静地看摄影书，除了翻过书页外，没有任何声音。

　　哎，完全啃不动啊，何书看了看面前没翻几页的书和杂乱的草稿纸，大呼不妙，按照这个情形，别说补考了，毕业也别想过啊。

　　又瞥了一眼那排书架，看书的人已经不在了，兴许是走了吧。

　　怎么办……何书缩成一团，打了个喷嚏，心里和身体全都透心凉。

　　“——解题方法不对。”一支笔尖冷不丁出现在视野里，指着他盯了半个小时的那道题。

　　何书抬头，面前是一罐热红茶。

　　“你去买红茶了？”他也顾不得道谢，忙接过来打开。“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只是刚看完一本书而已。”齐泓羽淡淡道，自已也打开一罐红茶。随即拉开一把椅子坐在一旁，指着何书面前的草稿纸。“这道题应当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

　　“诶？！”何书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点希望。“你是什么专业？也学高数吗？”

　　“主修专业物理，辅修专业金融数学。”对方似乎觉得何书的话是小儿科，“你觉得不够专业？”

　　“不不不！”何书简直要泪奔了，恨不得立刻抱对方的大腿不松手，“你这家伙怎么会好心来帮我讲题？”

　　“看不下去智商捉急的蠢货罢了。”齐泓羽不耐烦：“说吧，哪道题不会？”

　　“全……全部……”何书这才有些不好意思。

　　齐泓羽哼了一声，扶正眼镜，拿起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