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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事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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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便出现了这个画面——海德在厨房里井然有序地处理食材,汤姆则像闯进了不该进入地方的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家里没有你的衣服。”似乎看出了汤姆的尴尬,海德眼带笑意地逗弄著:“明天我去MAIAND上班替你带两件回来…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看见你在我面前不穿衣服的样子。”
汤姆几乎想把头埋进沙发里……他当然知道海德是开玩笑的,或者在别人听起来很像暧昧的调情,但这个男人心里绝对是什麽「宠物就不该穿衣服」之类的台词。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自在,换著两个月前他绝对不能想像自己赤身露体地在另一个男人面前生活。
“之前…那件呢?”
他问得小声,海德还是听见了:“你那件外套?你确定要穿?剪过的牛仔裤我已经扔了,而且我也不会借你内裤。”
……汤姆想了想自己穿著长袖外套下身光溜溜地坦露著性/器……他有些後悔提起这个话题了。
“吃饭吧。”
幸好因为错过了吃饭时间海德并没有多为难他,两碟牛扒端上餐桌,汤姆扭捏了一下坐在质料爽滑的餐桌椅上,眼神闪烁地看著海德的一举一动。
说来这是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同桌吃饭,如果不是一方没穿衣服,看起来倒像是两兄弟或者和朋友一起吃晚饭时候的模样…只是从外人的角度看,一边光溜溜一边穿的整齐实在有够怪异,幸好屋内有暖气,汤姆还不至於著凉。
屋内唯二剩下的活人面对面坐好,牛肉深褐带粉,一按压就有恰到好处的血水冒出,配菜散发著诱人的香味…对比地下室的场景,汤姆忍不住心想这算是恶意还是无意?压下胃部小小的不适,正准备动刀他敏感地察觉到海德的停顿:“怎麽了?”
“………没什麽。”
海德执起刀叉开始用餐,没有解释。
饭後他打了一通电话给五楼的「芬邻」,玉城绿珀推开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一溜烟逃走的肉色身影,然後一个黑发的脑袋有些尴尬地从卫生间门边冒出来:“…嗨。”
“………”玉城挑起了眉,转向友人:“你把他放出来了?”
“嗯。”
“…放出来但是不给衣服?”
“嗯。”
金发男人理直气壮地从鼻子里哼了哼,女人一脚踩上他脚面……没踩中,冷冷地啐了声:“差劲!变/态!”
海德毫不动摇地帮她关上门,指著地下室:“打扫一下。”
“你当我是你的清洁工人啊!”
“当然不是,我又没让你洗盘子。”
“………去死!”
玉城骂归骂,倒是正事照办地挽起袖子束起头发下去了。海德看了不安地站在门边的汤姆一眼:“一起帮忙?”
说真的,汤姆现在千万个不愿意再回到地下室去,甚至不想靠近那条楼梯五步以内,天知道某人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关上大门一辈子不放他出去。
但是…海德抛了个问题给他,而这位饲主一向是不喜欢遵重别人意愿的,他每次给他的选择如果没选中海德想要的答案,下场往往便不太妙了。
犹豫了两三秒,嘴巴已经下意识做出了趋吉避凶的决定:“好…”
海德在看著他。
他的目光中似乎有某种命令在执行,汤姆没办法违抗,一步一步地主动靠近自己刚逃出的笼牢。
看见他走到门前,海德笑著骚了骚他下巴,走下了楼梯:“走吧。”
地下室内一片狼藉,只是吃了顿饭的时间,地上的血水有些已经乾涸,空气中浓郁的难闻气味更加浓厚,薰得人想回头就走。
玉城绿珀似乎一点也没有受影响,这个表里不一的矛盾女人已经挽好了头套,穿好了一身屠夫…又或者说手术室中类似医生的全身罩衣,从铁柜里拿出工具准备干活了。
现在他已经稍微明白,玉城绿珀算是海德的专用尸体清理工,只要海德叫到她就会过来把地下室的「垃圾」收拾走,但两人又不是雇用和被雇关系,玉城绿珀也不是纯粹因为友情替他做这件事……要说的话,这一男一女倒像某种共生关系一样。玉城以前说过她其实也有自己的目的,从两人偶然的对话不难推断玉城要的正是尸体,但她又不会为了尸体杀人,从医院和工作场所偷尸又不太可能,对她而言风险也太高了。
所以很可能她是因为这个原因加入NET,後来又包揽了海德不感兴趣的部份,现在倒是经常为了太多额外「工作」发牢骚。
汤姆和她的关系变好也是不久前的事。
从十月上旬开始,汤姆停止了因为杀人和人体刺激过大的生理反应後,便被要求一起进行处理尸体的工作。
刚开始的几次自然不好受,杀人是一回事,分尸又是另一回事,他可以说服自己是被强逼的类似自卫杀人的感觉,但把人体像劏猪一样切件会令他觉得自己很病态。
“你就当自己是外科医生不就行了。”
第三次呕吐後玉城不耐烦对他这样说。
“…可是……可是我没办法……医生…是救人的…可不会…杀人……”
吐得七荤八素的男子艰难地回答。
如果他是学医的,说不定可以把自己的行为正当化。但是明知道这具尸体不久前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他作为凶手还要把人分尸,如果再拿医生当藉口就再过份了,不仅不遵重死者,同时侮辱了医生这个行业。
……虽然说他也没有这个立场说这种事。
可是玉城绿珀似乎很欣赏他的答案,竟然赏了他一句:“你这个人还不错嘛!我还以为变/态喜欢的人也是变/态呢。”
汤姆苦笑,很想提醒她自己也不是自愿的……但之後玉城对他的态度的确好了起来。
不过最终解决汤姆的生理性不适的人还是海德。
这个疯子、变态、精神病…做了一件很恶心人的事。
他在最後一次汤姆崩溃地抛下手中骨锯时直接从尸体上切了一块肉下来,塞进了汤姆的嘴里…汤姆立即僵住了,他脸色发青,被泪水糊成一片的脸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舌头上感觉到生肉的腥、血和脂肪的油腻,那件物体压逼著他的口腔,他因为过度的震惊动弹不能,舌头更是一丁点都不敢移动。
“现在拿起你的工具,再逃避我就让你吃掉它。”
蓝灰色的眼睛冰冷无情,海德淡淡地说罢捏著肉的手指从他口中抽出,汤姆脸憋得紫红,大口地呼吸著,才发觉自己忘记了呼吸。
尽量事後他拼命漱口并且在短期内对肉类产生了心理性厌恶,但面对尸体带来的生理反应确实被压制了。他终於可以做到面色苍白地快速准确完成肢解工作,没有吐也没有哭,在重覆几次後也不再对这件事有任何感想。
之後他看著别人的目光,有时候也和海德没有两样…有时他会有种错觉,那些人在他眼里就像X光下由肌蛋白和液体等等组成的物件,就像机械一样,他可以破坏某一部份让它们停止工作,然後彻底地分解、抛弃。
当然这只是种错觉,但确实令汤姆有了某种「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