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公園的即興劇場》貓鳥

54、耍你玩

　　在看见对方有所动静的一刻，汤姆的反应不是迎上，相反地，他後退到墙边，猛地一蹬，在詹姆收掣不及的瞬间扑向他身後…詹姆似乎也想到他会这麽做，回身划过一刀，锐利的刀子划破空气，没有伤到任何人。

　　因为汤姆并没有如他所想地从背後攻击，如果他做了，此时肯定就被极快的一刀划出一道大口子了。

　　再次相反地，他压低身体，极快地往前冲去。
　　在那个方向前面……是不知所措的伯尼。

　　这果然是个胆小的男人，看见汤姆冲过来，他第一个反应是逃走，但他又不敢逃到詹姆身边生怕对方给他一刀，於是他逃走的方向是……床垫上。

　　地上有些湿滑，他逃得很狼狈，詹姆见状也冲过来，取的不是汤姆移动著的位置，而是他要去的方向。
　　伯尼见状跑得更快，汤姆又再次变向，自然地詹姆也必须跟著改变。

　　房间不大，三个人的急速变向简直就像小孩子捉迷藏一样，半天都沾不到边。

　　海德托著头观战，汤姆的表现在他看来也是意料之中…小猫嘛，第一次抓老鼠总是要浪费些力气的，书面知识再丰富，也是要靠实战才能取得经验。

　　地下室开始出现杂乱的喘息…逃避著所有人的伯尼、视汤姆为对手的詹姆、顾忌著两人联手的汤姆……小小的斗兽场中，凭著身体本能的疾走动作是要靠体力和意识两者维持的，经过几分钟的追逐後，三人的体力、暴发力和对情况的把握便分出了高下。

　　伯尼又一次逃到了墙角，他控制不住地喘著气，紧张地看著追上的汤姆……很好…只要像上次一样在对方扑来之前逃开，就可以最大范围地逃离对方攻击路线。
　　可恶…詹姆真没用，制造了这麽多次机会都干不掉他…那个小子也是!去跟詹姆打啊!何必盯著他不放呢？

　　一边埋怨著，伯尼相当准确地判断了时机，如他所想的一样逃开了墙边…但就像不久前詹姆的判断错误一样，他并没有看见，扑了个空的汤姆并没有反身追他，而是扳开了墙上一个按钮。

　　“啊啊啊啊啊!!!!!!”
　　“!!……该死!”

　　同时发出惨叫和咒骂声的两人滚到了一边，三人的追逐模式被打破，打破这一点的是…天花板的冲洗装置。

　　这间地下室的冲刷装置虽然偶然会被用来洗澡，但原本设计就不是给人用的…应该说不是给活人用的。
　　考虑到各种问题，海德在最先安装管道的时候就装了冷热水的温度调节和水压调节两种，使用的热水由装在地下室的热水器维持滚烫，最高温度可以达到七八十度，这个温度利用的好足以破坏大部份尸体上的证物…细菌、油脂、皮肤细胞等，放的时间一久甚至都会被烫熟，那味道可实在不好闻。

　　至於冷水则是直接由深埋地下的水管引入，海岸区住宅用水多是由海水淡化厂而来，输送管道在地底常常维持著相当低的温度…这点汤姆也有过不少糟糕的体验，十分清楚冷水带来的失温和水压冲刷的痛苦…只是这次他用的不是冷水，而是热水。

　　在他按下水掣时就发觉水温已经被调到最高温度上，按下的瞬间他没有多想，之後被花洒喷出的热水覆盖了他身後一小片空间…正好笼罩了伯尼的逃生路线，也正好波及到追著他闯入的詹姆……

　　热水冲刷著地面，几乎在一瞬间就腾起大片蒸气，把一切都变得很朦胧…汤姆从蒸气中看了一眼坐在那边高深莫测的海德，才察觉已经调好的温度应该是他给自己的暗示——一个小小的贴士。毕竟刚才用过花洒冲洗的正是海德，能动手脚的也只有他了。

　　詹姆在热水淋出时离花洒还有段距离，他反应得快只是被烫伤手臂，但伯尼却彻彻底底地被热水淋个正著，没有衣服保护，他身体的皮肤都烫成了不祥的瘀红色。男人惨叫著在地上滚动，忍不住抓挠自己头发，两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见一缕一缕的头发随著他的抓挠脱落，甚至连著一片片的头皮……

　　“恶……”詹姆颇感恶心地看著那个已经陷入疯狂的男人，热水的另一边汤姆冷冷地看著，没有太大感想…在海德的「课程」其中一环，就是要让他习惯人类各种死状、惨叫、痛苦，那个男人似乎认为这一环作为习惯捕猎…或者说杀戮的前奏是必不可缺的。

　　当时他曾经说过……

　　“因为你和我不同，你有著相当大众口味的道德观、还有著普通人的情感，所以杀害同类对你来说是件很严重的事，这就是你的「不甘心」，也是为什麽通缉金额那麽少的缘故。你不享受犯罪，这很好，我不需要一个变态杀人魔，虽然我在你眼中可能就是这个形象。”

　　男人挑起眉，带出一抹笑意。

　　“所以，你可以把一切责任推到我身上，我也乐意为自己宠物的行为负责。你可以告诉自己，是我逼著你杀人，是我令你变成一只冷血动物，是我让你不知廉耻地敞开身体………是命运令你踏上犯罪道路。这不是你的错，汤姆，就当你是为了我……”

　　“如果你想，我可以把命运从你身上夺去的人生还给你，但你得先给我我想要的东西。”这一刻，恶魔在耳边轻声细语：“然後我会满足你……一切……”

　　不久之後，当汤姆发觉自己拥有了一张毕业证书、一份体面的工作、一个称得上家的房子…只要他想就有人为他烘焙蛋糕，有人会摸他的头、像父母一样教导他、抱他入睡，有人关心他的身体和心理，在遇上困难或危险时有人站到他身前……………他突然发觉，因为出生和境遇的不幸失去的东西，确实都以另一种形式重新回来了。

　　他得到了一个集合了所有美好的混合物。
　　只要他奉出灵魂。

　　但在小猫还相当稚嫩的时候他当然不可能发觉海德设下的陷阱，他只是单纯地在发现自己对伤害别人这件事没有想像中的畏惧和愧疚後，的确可以像海德所说的那样把原因归咎於他身上，从而化解对自己的嫌恶。

　　热水关上，汤姆毫不犹豫地掠过烫热的瓷砖地板，把手上的刀砍过伯尼裸露的颈椎…这个程度的烫伤只要外力轻轻一勾，伯尼身上的肉就会掉落，更别说用力去砍了。

　　咕噜噜…人头滚落地上，伯尼的脸孔已经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他的眼睛和嘴巴四周全是红肿的水泡，流著溃烂的淡黄色组织液。
　　詹姆发出一声乾呕，避开那颗人头，依然小心提防著手术台旁边的汤姆。

　　“一人出局。”

　　海德若无其事地宣布。他的语气触怒了詹姆，比海德还要高一个头的健壮男人冲到他面前：“你在耍我们玩是吗？!!!”

　　而相对地海德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如果我说是，你要和我打吗？”

　　“………”詹姆停在原地，因为打斗和认识的人惨烈死状带来的肾上激素开始消退，他想起仓库里的恐怖，重新拾回了自己的理智，吞了口口水闭上了嘴。

　　“我以为，你们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耍著你们玩呢？”他闭上了海德可没有。男人笑得像恶作剧後的男孩子：“不过你放心，活下来的人可以离开并不是骗你的。”

　　“……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
　　假装强硬事实上外强中虚的男人重新面对汤姆。

　　现在情况对他不利，少了伯尼作目标两人就必须对打，从刚才来看那小子明显更清楚这间地下室的布置…天知道还有什麽机关。
　　不过…詹姆一点都不担心，刚才在他面前汤姆一直执意逃避，两人没有太多交手机会，出於对自己的信任，他相信自己的身手绝对要比对手强。

　　比汤姆看上去整整壮了一个圈的男人一步一步踏去给对方施加压力，他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走向不动声色的汤姆。

　　“喂，小家伙……你会死的喔？”

　　汤姆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笑得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