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公園的即興劇場》貓鳥

53、斗兽场

　　地下室传来门锁的异响，汤姆反应飞快地抬起头，看见海德的时候眼晴亮了几分，随後又疑惑地抽了抽鼻子：“你受伤了？”

　　“不。”这样回答他的男人把拖进来的行李放到一旁，然後脱下身上的风衣，露出了有些异样的黑色衣裤。

　　他没有停下动作，而是从身体各处取出一把、两把、三把…共有七八样利器，从刀片、小刀到匕首依序放在手术台旁的柜面上，然後脱下上衣。从衣物中裸露出来的皮肤染满红褐色不规则痕迹，乍看上去就像某种奇异纹身。男人捞起地上的衣物一起踏进冲洗区，没有计较伯尼的存在，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径直打开热水冲刷起来。

　　水一淋下，大量的红色从他身上滑落、流入下水道，甚至在热气下还有淡淡的粉红色雾气升起，地下室很快充斥著浓重的铁锈腥味。

　　汤姆不安地看著他，海德笑了笑：“都是别人的血。”
　　那对矢菊蓝的眼睛中露出了惊讶……那要多少人的血才能变成这样啊。

　　而且在他回来路上竟然没有人发现。

　　“你…你不会是………去了吧？”伯尼不安地说出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猜测，震惊地发觉在热水冲刷下没有看见男人身上任何一处伤口。

　　海德没有理会他，汤姆知道他是一向不会理会将死的猎物的，一旦情况处於控制下，这个男人就会将一切为了与人顺利沟通扮演出的假象收回，与平日的温和、好说话相反的并不是冷酷恶毒，而是虚无一样的平淡、漠视。

　　以死物的待遇对待活物，就是这个男人最负面的一面。

　　简单的洗净身上血污，海德从金属柜中拿出新的衣服穿上，然後打开了带来的行李箱。
　　男人艰难地从行李箱中爬出，手脚麻木地摔倒在地上。

　　“詹姆!!!”伯尼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地上的男人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著他：“伯尼……”

　　他从来没有看过詹姆这麽狼狈的样子。这个相信武力，拥有强壮身体的拳击手有著伯尼没有的勇气，是豺狼手下最好的打手之一。而现在地上的男人，头发凌乱，脸色苍白，衣服皱得不行而且满是污迹，他的手似乎受伤了，没有被良好包扎，只是用自己的衣物简单地裹著，整只前手臂都满是黑红色的血痂。

　　“你…你这个废物，为什麽要把仓库地址说出去!!!”

　　伯尼缩了缩脖子，左看右看，勉强地说：“我…我不也是没办法吗……”

　　“没办法？!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全部人都死了!!都死了!!”
　　“什麽？!!”

　　那一刻伯尼有些茫然，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次：“谁…谁死了？”

　　“所有人!!老大、汉娜、波比……全部死了……就因为你的一句话!”詹姆愤怒地用尚未受伤的另一只手一拳打上伯尼的脸：“你他妈的能有点志气吗？你就不能试著抵抗一下？你把大家都害死了……”

　　“你…你在开玩笑………”

　　“好了。”地下室响起拍掌声，两人看向海德，他现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左手摸了摸汤姆的头，悠然地说：“在我看来你们都差不多。”

　　他用中立客观的语气说罢，淡淡地预定好的话题丢出来——那也是他为什麽冒著危险把詹姆带回来的原因…“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你们两个人，和我的小猫打一场，羸了的可以离开地下室。”他看著三对瞪的大大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不会阻止也不会灭口，羸的人可以随意离开。”

　　“不过，”他竖起一根手指：“记住，活人的名额只有一个。”

　　男人们陷入了僵冻的沉默。
　　首先开口的是汤姆，他从床垫上站起，任由毛毯滑落，以冷静得近乎冷酷的语气说著：“我知道了。”

　　对他而言海德的话不算太意外，早在对方说他想要的是有爪子会捕猎的猫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男人一定会用这种方法培养他，就像当初强逼他把手插进人体、强逼他染上血腥、强逼他执起刀子一样……早晚有一天他也会出去捕猎，把「猎物」带回这个地下室。

　　海德的猎物，当然只能指向「人类」。

　　相反，对於海德的话另两人有些怀疑…他们不能理解男人的思维逻辑，在他们看来汤姆是他的人，杀死他真的没问题吗？

　　“真的…可以走吗？”伯尼小心地问，眼中浮起一些狡猾。

　　“我保证，胜利者可以毫发无伤地离开。”
　　“我要怎麽相信你？”

　　“你当然可以不信。”金发男人无所谓地耸耸肩，一身清爽：“只是如果你选择不听我的话，现在就让你死掉如何？”

　　……他能打过一个怀疑将所有同伴杀死的男人吗？伯尼没有自信，刚逃出地狱的詹姆更加没有。

　　所以剩下的选择只有一个——“那就来干一场吧!”

　　五分钟後，三个混身赤裸的男人在本来颇大、现在看起来有点太小的地下室互相对持，手上都拿著海德提供的一把小刀，彼此都感到有些滑稽……

　　汤姆对此已经习惯，不算两人到金时的那一晚，从进入地下室的第二日起他就没穿过衣服。而原本詹姆和伯尼本来是不愿意的，但在海德一句「不想脱的人可以直接去死了」之後立即放下了不自在。

　　男人的身体真是伤眼睛……伯尼心里嘀咕著。但认真说的话，他确实能从男人的身体上感觉到力量的美感，不管是詹姆那身拳击练出来的肌肉还是汤姆那一身像猎豹一样的柔软但强韧的身体，比起自己瘦骨嶙峋的都太出色了。穿上衣服时还对比不明显，一旦只剩下最原始的用肉眼从外表评估个体强弱程度的途径，在场三人的强弱便高低立分。

　　果然等一会儿就让詹姆一个人上去对付吧，等两人打得差不多他再杀掉受伤的那个，这样自己才有机会羸出。
　　伯尼可没有错过刚才海德说的「一个人」的意思，恐怕在对方看来他们两人不算是一党的，自己不擅长打斗也没有经过训练，想要羸出太困难了。

　　握紧手中的小刀，伯尼小心地後退了半步，然後又是半步，让詹姆处於离汤姆更靠前的位置。

　　刀子滑过一抹寒光…这是把好刀…詹姆舔了舔牙齿，微微弓下身…虽然左手痛得要死，但他相信自己还是比两人都更有优势。论体型他比两人更有力气，论技术…也许对面这个小子比较会玩刀子，那又如何？自己要是没了刀子还有拳头呢!他练了近十年拳击可不是开玩笑的，就算只有一只手，凭他的拳头一拳就能把那小子打趴下。

　　海德看了三人一眼，把伯尼後退的一步和詹姆微微改变的姿势都看入眼中。

　　另一边除下锁链只戴著项圈的汤姆正专注地看著这两人，看来并没有忘记这两个人本就是一伙…虽然只能活下一个人，但很可能他们会选择先夹攻自己，然後再从内部分出胜负。

　　心脏跳得快了，血液沸腾著…不知为何，他一个从来没有打架经验的人竟然在这场拿命相搏、两个拿著小刀的男人面前一点也不害怕。头脑在此时清晰无比，些微紧张只会让他注意力更集中。

　　他知道自己会嬴。
　　不知为何，他就是知道这点。

　　“………开始。”

　　一声令下，两人扑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