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公園的即興劇場》貓鳥

52、旧识

　　半小时前。

　　太阳还未下山，天边一片橘黄…这时候名叫吉祥的白发少年正和他的副官从看上去低调实则价值不斐的记念版帝法伦1910上下来，旁边跟上的大型货车上跳下四个人，不需要吩咐，便开始动作麻利地往公寓内运送家俱。

　　也是半小时前的这一秒，海德正在离这里不远的旧工厂区其中一座仓库中，挥动他从以前的猎物身上缴获的、有收藏价值的特制匕首。血从人体中急不及待地顺著血槽涌出，他感受著从肌肉组织中拔出匕首的凝滞感，转过头，从腰间抹出一把小刀射穿了试图逃走的猎物手掌。

　　同一座仓库中，名唤潘朵拉的女孩呼吸著鲜血的腥甜和身上残留□□的腥臭味混合的气息，她平静地看著仓库天花，听著人的惨叫声，胸膛平稳地起伏，黛紫色的眼眸中有著梦幻般的恍惚。

　　从来没有人知道她脑中运作著什麽的程序，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但确实有什麽在运作著…一种精准、简单、富原则性、聪明灵巧而有著明确目的的东西。

　　无论如何，在十一月三日的这一天，如同即将开场的电影，有一些人和物因为预定的命运改变了往常轨迹，而在结果出现之前，所有人都还未察觉到这种蝴蝶拍翼般轻颤的改变。
　　更别说地下室的小公猫了。

　　地下室的气氛很有些尴尬…起码伯尼是这麽觉得的。

　　汤姆用食指和中指翻著书页，他一如以往地坐在床垫上，半靠在柔软的墙上，一边喝著旁边备著的果汁牛奶一边看书，小巧的矮柜上还放著吃剩一半的橘子派…今天海德放假在家，他便做了些小点心放在地下室——在照顾宠物的事情上他从来都是不遗馀力地极尽完美。

　　在地下室的冲洗区，颓丧的胡渣男人伯尼被铐在墙上，用的是汤姆淘汰下来的手铐。因为原本禁锢猎物的床垫区被占用，海德便在对面安装了新的方便固定的装置，只是有一个小小的缺点——由於在紧急情况下没办法把人藏到墙後，抓回来的猎物不能再进行时间较长的实验，必须在抓来的第一二天内用掉。

　　不过为了小猫…这些麻烦都是值得的。

　　经历了足以称得上惊悚的意外，伯尼心里满是恐怖的设想，乱成一团的头脑在海德走後一室的寂静中慢慢冷却下来，然後他才有心情去打量这间地下室，如同每一个曾经被关进地下室的猎物一样，试著从地下室的工具设备中找寻能够逃走的方法。

　　历任猎物中不乏头脑清醒心灵手巧的种类，只要把他们关押在这里的人稍为粗心大意一点，留下一把剪刀或者撬棍甚至一条金属丝…他们就能试著把手铐破坏掉，然後埋伏在门口准备一场突袭逃离地下室。
　　可惜的是，这麽多年来海德都没有给过猎物们这个机会。

　　对海德保持著的良好记录一无所知的伯尼眼睛转动著观察四周，心里转著好几个主意，注意力却总是因为忍不住偷看床上坐著的那个裸男被分散开来…一个不穿衣服的家伙坐在眼前的机会可不常见。

　　他是谁？为什麽会被关在这里？那个男人到底对他做了什麽样的事？自己会有危险吗？万一……又能怎麽办？
　　伯尼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著，然後他突然发觉那个家伙有点面熟。

　　“………保……保罗？”
　　他试著唤道，惊讶地发觉对面那个黑发男子真的看了过来。对方看上去也很惊讶，皱著眉回想：“…你是谁？你认识保罗吗？”

　　“太好了!…呃…我是说……我曾经在保罗那边见过你一面，我和保罗可是好朋友啊!你要帮我一把!”

　　相对伯尼的激动，汤姆脸上浮起一丝讽刺……保罗可没有什麽好朋友。

　　如果有，那也是在他被捕後落井下石的「好朋友」。
　　即使没有当那踩上的一脚，保罗的朋友也不可能是什麽良好市民。所谓物以类聚，保罗的朋友多数都有案底，犯过事蹲著牢，其中一些人手上多少有几条人命。

　　保罗对这种朋友总是态度相当恭维的，那是一个渴望成为像电影中一样…手下数百小兵，有枪有钱，赚大钱做大事指点江山的人。
　　可惜到最後他不过是个三十来人的流氓集团老大，後来还被全数抓住，现在想必已经全在监狱团聚了吧？

　　而成为汤姆的汤堤拉，总被他们一伙叫做废物的懦弱小子，手上却已经沾上好几条人命了。

　　“我要是有办法，早就逃掉了。”没有再看他一眼，汤姆把注意力转回书上…他想要离开地下室，就要考好海德的考题。

　　“呃…………”细白脖子上黑色的金属项圈其实挺显眼的，伯尼也不知道为什麽刚才自己没有注意到。“你…你不是他情人吗？也许可以…”

　　对面传来清晰的嗤笑声，但男子没有多作解释，只是平淡地否认：“不是。”

　　到了现在他也已经认命了，他就是海德养的一只猫而已。作为猫他可以任性可以撒娇甚至可以挑战主人的威严…只有两件事不行，一是逃走，二是防碍作为「主人」下的决定。

　　作为一只「猫」…他没有身为人类的自尊和权利，也没有自由，但比起这间地下室里死去的猎物，比起对面的伯尼，他却是幸运多了。甚至比他以前的人生都要好…其实这和在保罗手下混有什麽不同？反正都是以「某些东西」作交换生存下去，起码海德有把他放在眼内，只要听从海德的话，他几乎可以得到任何东西。

　　得到以前作为「流浪猫」时得不到的东西。

　　汤姆看著伯尼，看得那个男人转移目光，不自在地挪了挪身体：“…怎麽了？”

　　“不，没什麽。”

　　伯尼觉得自己好像搞错了什麽…对面那个卖屁股的小子似乎对逃走这件事没有半点热情，他不知道这是为什麽，也许他和那个小白脸间有什麽协议…该怎麽做呢？他得赶快回去才行…不过要是被豺狼知道他出卖了集合点就惨了。

　　男人左右为难，本来就是个贪生怕死的人，这辈子做过最危险的一件事也只是在偷东西时被发现然後把那个尖叫的女人敲昏了…他甚至连□□一个昏迷女人的勇气都没有，生怕自己留下被抓的证据。原本像他这种人只能与三流扒手为伍，但豺狼看上了他的小心谨慎，他也很擅长从别人家中分辨出有价值的物品，在需要偷取某些特定物品的时候他是个很好的选择。

　　使劲扯了扯手铐，即使把自己勒得手腕磨损都没有效果，墙上设置的管道用材很好，想靠一对肉掌摆脱困境的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他折腾了半响，手铐的金属撞击声很吵，对面的汤姆不要说开口，就连半点放下书本的意思都没有。

　　被彻底无视了。
　　看来不能指望对方会帮他一把。

　　不过，他很快就不用烦恼了。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病了…更新会慢点。